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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红屋 ...

  •   毋生的第一个想法是,原来大楼里还藏着这般境地。

      此处几乎是一个浓缩的古代宫廷花园,地板、栏杆和墙壁都被刷成红色。土里栽培着奇珍的花草,甚至还有一个清澈的小池塘。香炉摆放在各处,虽不至烟云缭绕,身边也被若有若无的香气包裹了。如入仙境,又像是个虚假的梦。

      她在无聊的时光里把疗养院里外几乎都探寻了一遍,唯独这里从不曾踏足。或许该说,整个大楼的六层都没有被她仔细拜访过。

      院长居然喜欢这种古典布景的吗?她一边前进一边想着。这和她的认知完全不匹配,她曾以为院长是会坐在现代办公室深处谋划布局的冰冷执棋手。

      而这里……更像是戏剧的布景,或是有复古喜好的富裕闲人会修建的那种私人会所。

      再往深处走就大概是院长真正的办公处。香味渐浓,毋生脑子里又想起于队长说的,院长像对待女儿一样重视她。不知为何,这反而让她愈发不安起来。

      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院长,那不知为何让她高兴不起来的补物和完整又意味着什么……

      她走进了里屋。

      香味,灯光,一切如常。古典的屏风遮挡住了视野。她能看到屏风后模糊的人影。毋生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她感到眩晕。

      一个人被绑在毋生面前。

      那人在流血,这点无可置疑,因为已经把一大片红木地板染成了几乎发黑的深红色。

      毋生的思维有些混乱。

      眼前的人被蒙着眼睛,身躯也被绳索紧紧束缚着。口中和鼻孔都在大量涌出血液,她扭动着躯体,发出嘶哑的咆哮,可怕的戾气像海啸一般扑面而来。

      毋生眼前又浮现出了制服胸前的一大片血痕,和窒息中看到的蓝天。

      血怒病。教科书级别的,中重症血怒病。

      所以这是什么?意外情况?考验?院长想让她做什么,还是另有其他人介入……

      “动手。”

      屏风后传来平淡而不容置疑的命令。

      “吃了她。”

      ……

      吃了她?

      毋生完全陷入疑惑了。但她的双腿不受控地向那患者挪着步子。

      屏风后面真的是院长吗?她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补物和完整?吃掉一个发病期的血怒病患者?

      这不合乎疗养院的准则。毋生试图停下步子。她是习惯了听从命令,但眼前的情景并不合理,这绝不是院长会下的命令。毋生做不到吃掉一个人,她没有力气去制服一个发病的血怒病患者,也不善于处理血肉和筋骨。

      “抱歉,但是我不明白。”

      毋生的身体不协调地停下了。屋里的熏香味让她有些想吐。地板上的血液已经流到了她的脚下,粘住鞋底。

      没有回复。

      ……

      春光融融,你不想长大吗?

      毋生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他们说那是个“梦”。她告诉自己。李姨不会让她去买报纸,什么香蕉失窃案也没有发生。

      但她在收音机里听到了香蕉失窃案,收音机不会欺骗她。

      她走上前,摘下了那人的眼罩。

      暗红色的眸子让她心里一颤。对方瞪着她,脖子被绳索固定无法移动,于是便用狠戾的目光钉在毋生身上。被血染得通红发黑的嘴巴大张着。那是张和毋生年龄相仿的、女性青年的脸,神情明确告诉着毋生,她比自己更想吃掉面前的人。

      李姨说过,血怒病患者是“半残废”的、不正常的。所以自己要变得完整,就得吃掉一个同样不正常的人吗?

      那李姨和孟佳都吃过病患吗?

      不对。她告诉自己。李姨和孟佳从没被认为不完整过。只有她是不同的,只有她需要这样的补物。

      屏风后没再传出声音。既没有催促,也没有说明。

      院长还在那里吗?她还在观察并等待着毋生吃掉面前的患者吗?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她需要解释。她需要人来给她下达明确的指示。

      明确的指示不是已经有了吗。吃掉她。

      毋生观察着面前的青年。她的身板不算结实,甚至有一种营养不良带来的瘦削和骨感,但那些青紫色的血管和逐渐趋向崩解的绳索明确传达着对方极其违和的蛮力。

      绳索在崩解。

      毋生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不管屏风后的是不是院长,这个所谓的命令并没有给她留下选择的余地。为了自保,趁对方还没有过多行动能力动手,她这样说服自己。

      她现在只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梦,人们所说的那种,虚假的、无意义的梦。一直以来只有她在把梦境当真,所以现在也可以理所当然地是一个梦,对吗?

      毋生又注意到了面前的脸。她突然意识到了非常明确的一个事实。

      她见过这张脸。

      她在某处见过,并且非常熟悉这张脸。

      ……

      该行动了。

      一旁有一把刀,毋生捡起它,快速向面前人扎去。很强的阻力感,她似乎成功弄下了一个暗红色的球体,由刀尖滑入手心。

      对方尖叫起来,声音近乎把毋生的耳膜撕裂,她的挣扎愈发奋力。甚至来不及细想手里的东西是什么,毋生把它胡乱塞进嘴里咀嚼,立刻向另一只扎下刀。但这次扎偏了,捆缚着面前青年的绳子彻底崩解开来。

      更多血流出来。猎物自由了。

      她没给无能的加害者太多时间,一拳砸在毋生的肋骨上。吞下的东西因惯性直接滑入了食道,毋生在痛苦中几乎要呕吐,但对方狂躁的动作没有停止的意思。

      刀子被夺走了,巨大的力道把毋生摔向地板,血怒病青年向野兽一样扑上来,脊背弓起,那把尖刀将毋生的两只手交叠着贯穿固定。毋生的下颚被强行掰起,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颈动脉,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皮肤,暴露在冰冷空气中愈发剧烈地跳动着。

      现在青年的五官都在流血了,那些血流淌到毋生的皮肤上,温热而黏稠。

      毫无疑问,她所谓的“完整”过程失败了。屏风后依旧没有传出什么动静,院长可能已经走了。

      没人来救她,现在只有这两个被安排相互取食的青年在静默中僵持着。不是因为势均力敌,只是对方在考虑最适合下嘴的位置。

      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发展成这样。毋生转动眼球看向了一旁墙壁上的大幅画作,似乎有六个抽象的符号相互交缠着,她看不清。

      突然间,毋生感到了一种释然。

      太多疑问萦绕在心尖,此刻死亡的召唤倒是显得甜美了。熟悉的人压在身上,即将夺取自己被评定为不合格的生命,就像自己夺去对方的一只眼球。整个屋子都是红色的,红得她有些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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