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渊锁念》十六夜煮酒

2、勤工助学的第一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A大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念提前十分钟站在了学生会办公楼前，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门禁卡——这是昨天陆承渊让干事交给她的，卡面印着校徽，边缘还带着细微的金属光泽。那位干事特意叮嘱过，早上八点准时到岗，不能迟到。
　　苏念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洗得发白的运动鞋，又扯了扯身上那件略显宽松的浅灰色T恤。这件T恤是他高中时买的，洗了多次后布料已经变软，领口也有些变形。来之前林晓宇还打趣他，说去学生会办公至少要穿得正式点，可他翻遍行李箱，也找不出第二件能拿出手的衣服。最后还是林晓宇把自己的一件半旧衬衫借给他，他却婉拒了——不是不领情，而是不想让自己显得更格格不入。
　　深吸一口气，苏念推开了办公楼的玻璃门。相较于昨天的空旷，此刻大厅里已经有了几个往来的学生会干事，他们大多穿着整洁的休闲装，三三两两地说着话，语气轻松随意。看到苏念进来，有人好奇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后，又移开了视线。
　　苏念假装没注意到那些目光，脚步匆匆地往三楼走。昨天陆承渊的办公室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那种冷冽的气场和精致的环境，都让他感到些许不安。他不知道今天陆承渊会不会在，也不知道自己要做的工作会不会很难。
　　三楼的学生会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打印机工作的声响。苏念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进！”
　　推开门，苏念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正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她抬头看向苏念，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你是苏念吧？我是办公室的干事李薇，昨天陆主席已经跟我说过了，今天由我带你熟悉工作。”
　　“谢谢李学姐。”苏念连忙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拘谨。
　　“不用客气，”李薇指了指旁边一张空着的办公桌，“你就坐这里吧。我们办公室的工作主要是整理学生档案、收发文件、协助各部门筹备活动，还有日常的值班登记。今天你先熟悉一下档案整理的规范，把这几箱去年的社团档案按类别整理好，装订成册。”
　　李薇指了指墙角的几个纸箱，里面装满了厚厚的档案袋。“整理档案有明确的分类标准，这是细则，你先看看，有不懂的随时问我。”她递给苏念一本蓝色封面的小册子，上面印着《学生会档案管理细则》。
　　“好的，谢谢学姐。”苏念接过小册子，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办公桌很干净，上面只放着一台旧电脑和一些基本的办公用品。他翻开细则小册子，认真地看了起来。细则写得很详细，从档案分类、编号到装订格式，都有明确的要求。苏念看得很仔细，把关键信息在心里默默记了下来。
　　半小时后，苏念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基本规范，便开始动手整理档案。他先把纸箱里的档案袋全部倒出来，堆在桌子上，然后按照社团类型分成文艺类、体育类、学术类三大类。一开始还很顺利，可整理到一半，他发现有几个档案袋上的社团名称模糊不清，根本无法判断类别。
　　苏念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到李薇的办公桌前：“李学姐，这些档案袋上的社团名称看不清了，我没法分类，您能帮我看看吗？”
　　李薇正忙着核对文件，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那些档案袋，皱了皱眉：“这些都是比较旧的档案了，可能是存放时间太久，字迹模糊了。你先把它们放在一边，等会儿我忙完了再帮你处理。”
　　“好的。”苏念点点头，抱着那些模糊的档案袋回到自己的座位，把它们单独放在一个角落，然后继续整理剩下的档案。他做事很认真，每一个档案袋都仔细核对，分类后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再拿起订书机小心翼翼地装订。
　　不知不觉间，一个小时过去了。苏念已经整理完了大半档案，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他抬手擦了擦汗，正准备歇口气，就听到办公室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抬头一看，陆承渊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一身熨帖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神色冷峻。看到苏念，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苏念桌上整理好的档案，又落在他额角的汗滴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陆主席。”李薇看到陆承渊，立刻站起身打招呼。
　　“嗯。”陆承渊微微点头，目光转向苏念，“整理得怎么样了？”
　　“学长，已经整理完大半了，还有几个档案袋字迹模糊，没法分类，等李学姐忙完了帮我看看。”苏念连忙站起身，语气有些紧张。
　　陆承渊没说话，径直走到苏念的办公桌前，拿起那些字迹模糊的档案袋翻看起来。他的指尖修长，翻动档案袋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看了一会儿，他指着其中一个档案袋说：“这个是摄影社的，去年的摄影展资料都在这里面。”
　　接着，他又依次指出了其他几个档案袋的归属：“这个是羽毛球社的，这个是辩论社的，这个是诗歌社的。”他的语气笃定，没有丝毫犹豫，显然对这些档案很熟悉。
　　苏念惊讶地看着陆承渊，没想到他竟然能准确说出这些模糊档案的归属。他连忙拿出笔，把每个档案袋对应的社团名称记在上面，生怕自己又忘了。
　　“档案整理最忌讳粗心大意，”陆承渊放下手中的档案袋，目光落在苏念整理好的档案上，语气清冷，“你刚才分类的时候，把书法社的档案归到了文艺类，虽然不算错，但书法社去年加入了学术联盟，应该归到学术类里。还有，装订的时候要对齐，你这几本的边角都歪了。”
　　苏念的脸瞬间红了，连忙低头看向自己整理好的档案，果然像陆承渊说的那样，有几本装订得歪歪扭扭，书法社的档案也确实放错了类别。他心里有些懊恼，自己明明已经很认真了，却还是出了错。
　　“对不起，学长，我马上重新整理。”苏念连忙拿起那些放错类别的档案，准备重新分类。
　　“嗯。”陆承渊没再多说，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处理文件。办公室里再次陷入安静，只有打印机的声响和苏念翻动档案的轻微声音。
　　苏念集中精神，重新整理那些出错的档案。他放慢了速度，每一个步骤都仔细核对，装订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用尺子把档案的边角对齐，再慢慢按下订书机。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认真的眉眼，额角的汗滴顺着脸颊滑落，他却浑然不觉。
　　陆承渊坐在办公桌后，看似在专心处理文件，余光却时不时地落在苏念身上。他看到苏念认真的样子，看到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昨天看到苏念的作文时，他就觉得这个男生和自己身边的人不一样，现在近距离观察，更觉得他身上有种干净又坚韧的气质，像一株在石缝里顽强生长的小草。
　　临近中午的时候，苏念终于把所有档案都整理好了。他站起身，走到陆承渊的办公桌前：“学长，档案都整理完了，您检查一下。”
　　陆承渊放下手中的钢笔，起身走到苏念的办公桌前，仔细检查起那些档案。这次整理得很整齐，分类也准确无误，装订的边角也都对齐了。他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次不错。辛苦了。”
　　听到陆承渊的夸奖，苏念的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心里的紧张也消散了不少：“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中午一起去食堂吃吧，”陆承渊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算是欢迎你加入学生会办公室。”
　　苏念愣了一下，没想到陆承渊会主动邀请自己吃饭。他想拒绝，又觉得不太礼貌，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谢谢学长。”
　　两人一起走出学生会办公楼，沿着校园的石板路往食堂走。路上遇到几个学生会的干事，他们看到陆承渊和苏念走在一起，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纷纷打招呼。陆承渊只是微微点头，脚步没有停顿。
　　“学长，昨天您说我写的《追光者》不错，”苏念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您真的觉得那篇作文好吗？”
　　陆承渊侧头看去，目光触及对方眼中那抹期待与忐忑，语气不由得柔和了几分：“嗯，写得很好。”他顿了顿，轻轻又道，“当那穿透黑暗的微光在眼底汇聚，它便汇入心河，凝成前行不竭的勇气，这句话，很有力量。”
　　他记得很清楚。昨日在新生手册上读到它时，想看看这般杂草人物是如何看到的微光。

　　得到陆承渊的肯定，苏念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这篇作文是他用心写的，里面藏着他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困境的挣扎，能得到陆承渊的认可，让他感到很开心。
　　两人走到食堂门口，林晓宇正好从里面出来，看到苏念和陆承渊走在一起，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他快步跑过来，拉着苏念的胳膊，压低声音问：“苏念，你怎么和陆主席在一起？”
　　苏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今天第一天勤工助学，刚整理完档案，学长邀请我一起吃午饭。”
　　“哇！陆主席竟然主动邀请你吃饭！”林晓宇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他看向陆承渊，恭敬地打招呼，“陆主席好！”
　　“你好。”陆承渊微微点头，目光在林晓宇拉着苏念胳膊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那你们先吃，我就不打扰了！”林晓宇识趣地松开手，冲苏念挤了挤眼睛，转身跑开了。
　　苏念看着林晓宇的背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陆承渊没说话，率先走进了食堂。食堂里人很多，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陆承渊走到窗口，点了几个菜，又问苏念：“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不用了，学长，我自己买就好。”苏念连忙摆手，他不想再欠陆承渊人情。
　　“让你选就选，”陆承渊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算是对你上午认真工作的奖励。”
　　苏念没办法，只好点了一个最便宜的青菜和一碗米饭。陆承渊看了一眼，又帮他加了一份糖醋排骨：“正在长身体，多吃点。”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陆承渊吃得从容优雅，苏念却有些拘谨，只小口扒着米饭。
　　“下午没课吧？”陆承渊忽然问。
　　“嗯，原本想去图书馆看书。”
　　“那正好，”陆承渊放下筷子，“下午办公室有个工作会，你也来参加，顺便熟悉一下各部门的负责人。”
　　“好的，学长。”苏念点点头，心里隐隐升起期待——能参与这样的会议，无疑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饭后，两人一同回到学生会办公室。陆承渊去处理文件，苏念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上午整理好的档案，反复默记管理细则。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跟上这里的节奏。
　　下午的会议进行得平稳有序。苏念坐在角落，认真听着各部门汇报，不时在笔记本上记下重点。陆承渊主持时逻辑清晰、语气果断，自然流露出一种让人信服的领导力——听说他课余还兼顾着家里的公司项目，苏念默默听着，心底不由多了几分敬佩。
　　散会后，陆承渊把苏念叫到一旁，递来一份打印好的表格：“这是近期的工作安排，你拿回去好好看看。以后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问我，或者找李薇。”
　　“谢谢学长。”苏念双手接过，仔细收进书包。
　　“今天先到这里，回去休息吧。”
　　“学长再见。”
　　走出学生会大楼，苏念抬头望了望天。阳光依然明朗。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门禁卡，又按了按书包里新收下的工作安排，胸中涌起一股扎实的干劲。第一天虽然出了点小差错，但总体还算顺利，甚至得到了陆承渊的肯定。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份勤工助学的工作做好，不负自己，也不负这份信任。
　　苏念并不知道，在他转身之后，陆承渊仍立在办公室的窗前，目光静静追着他的背影，直至那道身影消失在梧桐树路的尽头。陆承渊走回桌边，拿起桌上那份勤工助学报名表——上面是苏念清秀的笔迹，和一张笑容腼腆的一寸照。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边缘，眼神深了深，良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