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兰》梁山

6、谢礼

　　两门居外，是难得的沉寂一片。
　　冷冽含煞的邪眸扫过，定在不远处野草摇曳的空地上。
　　一名绝美少年正静静坐在地上，长发垂落草间，深棕色的衫子沾了些草屑与血迹。美丽光滑的额头处，划过一道刺眼的伤口，鲜血仍在汩汩而流，映着苍白失血的无暇玉颜，更显触目惊心。
　　心猛地紧缩。
　　慕容空邪大步踏至，伸手将正专心替美少年止血的梁唯丢了出去。
　　察觉到异样，美少年注视着悬崖的眸子轻轻转了过来，平静无波的黑眸对上一双冷冽却杀气腾腾的邪眸。那黑眸似乎在问：你怎么在这儿？

　　“谁干的？”
　　他抓住他手，压低声音，努力克制胸口怒火。
　　他摇了摇头，却引起一阵晕眩，霎时脸色更加苍白。
　　“回天！一个不留！”轻轻抱起地上的人儿，慕容空邪脸色阴沉的下令。
　　“等等！”
　　及时止住李回天手中的剑，春无兰扬起眸，素白小手扯着他胸襟，“为什么要杀他们？”
　　慕容空邪狠狠瞪他，怒火蹭蹭上冒，“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难道你还要替他们求情？”
　　“只是觉得你没有权利这么做。”春无兰仍然不知死活的辩解。

　　“他们敢动我的人！”
　　他低吼，邪眸怒火翻腾，“你敢说我没有权利？！”该死的！该死的！
　　他脸微红，“我并不是你的人，而且！”抓住他欲动的肩，黑眸认真的对上他狂怒的眸，“这本就是你的用意不是吗？你将我留在这儿，不就是要他们伤我吗？你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还要杀他们？”真的不明白这男人在想什么，不愧那个‘邪’字！
　　“春、无、兰！”
　　几乎从齿缝中挤出这三个字，像是巴不得将他撕成碎片般，“你这烂好人还没当够？瞧瞧他们怎么对你！凭什么值得你替他们求情？！”该死，他是要他们伤他，但不是这种伤害！从没有人敢动他的人！从没有！

　　“只是好奇你杀他们的原因，倘若是因为我，那么你也该杀才对。”毕竟他是罪魁祸首，好晕。
　　“你——”气得脸色铁青，慕容空邪瞥见他惨白的脸色，抽出一只手替他止血，单手抱他边走边道，“这么能说会道，为什么不替自个儿争取，净用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他依旧沉默片刻，“我没什么可争取的。”不想要，不在乎，争什么？
　　“春—无—兰！”
　　一声怒吼砸下来，震得他头更晕。
　　慕容空邪见状低咒一声，抱他迅速奔入两门居，留下举剑半天的李回天揉着发酸的手臂，苦着脸，“公子爷，到底杀不杀呀？”结果，伤了春无兰的那人被削去双臂，其他人则只是虚惊一场。

　　“难得见你发这么大火。”
　　玉心明低叹，更难得的是他真的没有大开杀戒。
　　冷哼一声，慕容空邪不改邪妄地睨着对面俊美却嬉笑的青年，“你又来做什么，明心记倒了，还是又有死人要我救？”几年前拉自个儿建了明心记，后来又送来个中毒死了一半的女娃要他救，现在上门又是要干嘛？真不懂这家伙在想什么，放着好好的位子不干，偏要在外混个花花公子之名。
　　“呸呸，真是乱讲话。”
　　玉心明轻咳一声，“只是路过来看看罢了，你该感谢我吧，不然那美人可就香消玉殒了。”想起来就捏把冷汗，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话说回来，“那美人是谁，好香的味儿，是兰——”倏地移位避开袭来的茶杯，他面不改色的继续一脸痴迷状，“——花香呢！”

　　“他是我的人，给我手脚放干净点儿！”
　　他冷冷警告，想起正在寝房沉睡的人，忍不住怒气丛生，该死的！
　　“啧，以前你可没嫌过我手脚不干净。”顿了顿，又忍不住好奇问，“听说前阵子你曾禁欲一个月，是因为他吗？”
　　“玉、心、明，想死可以直接说一声！”谁那么多嘴，李回天？！看他回头不割了他的舌头！
　　“哦，真的是！无情浪子转性啦？听说你被迫答应他不少条件？说来听听！”
　　“该死，你哪儿来那么多听说？”慕容空邪有些恼怒，“我只是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天晓得他怎么会失传已久的迷心局！”

　　“迷心局？”
　　玉心明一愣，猛地离位站起，“迷心局？！”
　　“怎么，你知道什么？”慕容空邪眉头一皱，看着相识多年的好友许久不见的正经神色。
　　“迷心之兰……空邪，这人绝不简单。”玉心明深吸口气，缓缓坐回位子，“我那师父曾对我说过，这世上有四人我不能惹，非但不能，还要尽全力帮助这四人，对我百利而无一害。”
　　“说来听听。”
　　他不大感兴趣的打个呵欠。
　　“空邪！迷心之兰是这四人之一！怎么可能这么委屈的跟着你？！”
　　“委屈？”慕容空邪眼梢一挑，“谁委屈？我得负责他的身子，还得答应他一大堆条件，到底是谁委屈？！”

　　玉心明沉默片刻，恢复嬉笑的神情，“瞧你说的，跟小媳妇一样怎么？”哈哈！
　　“玉、心、明！有胆再说一次试试！”慕容空邪瞬间狰狞，语气森寒威胁。
　　“失言，失言。”连忙堆满笑意，甜的令人鸡皮疙瘩掉满地，“不过看方才你给无兰公子上药时那神情，倒挺像心疼小媳妇的好相公一般。”
　　这话绝对是真的。
　　他这辈子头一次见到这好友如此温柔的神色，虽然满嘴“该死该死”的。
　　“心疼？！”他冷哼，眉头却打了个结，“那人是二十七年来唯一敢惹我的人，不好好玩玩实在对不起自己。”是了，所以他不能让他出事。

　　“可别把自己玩进去。”
　　以调笑的口吻道，心里却暗叹，这样……好吗？
　　“怎么可能？！”慕容空邪冷哼一声，一脸的狂傲不屑。
　　也是，玉心明恢复笑容，他可是慕容空邪呢！“对了，差点忘了正事，再过几个月，麻烦你回去一趟，老爷子要把位子扔给你。”

　　深山的气候明显比平地偏低，然而这几日阳光实在充足，洒进布置奢华的宽阔寝房，着实驱走了不少阴寒。伤口在抹了数次珍贵药膏后早已愈合，快得令春无兰有些吃惊，光滑如初的额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倒令他稍稍有些失望。本以为会破相的，这下子，还得顶着这张美则美矣，却麻烦至极的脸。
　　“无兰公子，你……好像很失望哦？”梁唯小心翼翼道，明明愈合得很好啊？不懂，尤其那天被公子爷丢到半空、却被归一鸣救下之后，他就更不懂了。
　　“很明显吗？”他没有否认，仅是轻轻反问着他。
　　“啊？有一点。”
　　梁唯抓抓头，“对了，今天玉公子要离开，你要不要送送？”怎么说，也是多亏了玉公子。
　　“今天么，也好。”春无兰垂下眸，随即起身离位，淡灰色衣衫飘拂而过。
　　还得谢过救命之恩呢。如何谢才好呢？

　　两门居外。
　　甫上马的玉心明愣住，看着门边的美少年，怀疑自己重听。
　　“无兰公子，”入乡随俗，他也这么唤道，“你方才说——和我单独聊聊？”不好吧，尤其有猛狮怒视的情况下。
　　“不能吗？”春无兰似乎没察觉周围的诡异眼光，“只是想谢过救命之恩。”
　　“有什么好谢的！”慕容空邪冷道，邪眸狠狠瞪着不知死活的少年。
　　暗自叹了口气，春无兰很大胆地忽视他危险的视线，美丽的面容微微上仰，“玉公子？”
　　沉默片刻，玉心明翻身下马，决定蹚这趟浑水，迷心之兰的谢礼，有何拒收之理？！而且，忍不住暗自偷笑，这家伙眼里的醋意太明显了吧？！

　　空阔的厅房内，仅余两人。
　　“我没有什么贵重的谢礼，能否允许我帮你看看面相？”
　　“面相？”玉心明俊美的面容微楞，“你要给我算命？”这算哪门子的谢礼？
　　春无兰螓首轻摇，声音依然圆润空灵，“我曾立下重誓，今生再不为任何人算命，所以只是看看面相，不需生辰八字。”
　　“那么，无兰公子，请吧。”
　　嬉笑着将脸凑近，玉心明欣喜地接受谢礼。
　　平静无波的黑瞳定定看着俊美的面容，随即微微后仰拉开距离，“玉公子，我只能看个大概，你大可当笑言。”顿了顿，左手轻轻转动，腕上系着的一黑一白两颗棋子随之旋转，细指把玩着棋子，黑眸静静阖上。

　　“阁下出身富贵，双亲俱在，却无亲情可享。”
　　玉心明挑了挑眉，微微一笑。
　　“子承父业，有贤内相助，一生衣食无忧。”
　　兀自点点头，只差没拍手叫好。
　　春无兰睁开眸，略含奇异光芒地看着面带嬉笑的青年，良久轻轻一叹，“公子身受上代恩怨牵连，兄妹四人。”顿了顿，又道，“一人独挑大梁，幸有贵人相助；一人十五遭劫，却侥幸未死；还有一人始终隐身于迷雾之中。”
　　玉心明微微一怔，神情严肃又迷惑。
　　“兄妹缘浅，四人将聚于明年中秋，但公子只这一次团圆，其后仍是独自一人，直到娶回如意娘子，方能再享团圆。”

　　沉默片刻，玉心明才开口，“你是说，兄妹四人？”
　　春无兰点点头，“相见之日，即中秋之际。”顿了顿，又淡淡道，“玉公子面相奇特，虽前半生孤寂，后半生却有妻子相陪。”说罢轻轻起身，径自走向房门。
　　身后的玉心明忙跟上，笑道，“我那娘子何方人氏？我好去找她。”
　　打开门，春无兰皱了皱眉，因有人挡了他的路，随即竟是牵起一抹淡笑，“公子会被你娘子逼婚。”
　　呃？！绝美笑颜令人迷醉，但那话却着实让人错愕。
　　慕容空邪冷笑一声，“他若是被女人逼婚成功，全天下的男人都别混了！”算命吗？疑惑的眼瞥向玉心明，后者只是摇摇头，笑道，“看面相而已。”

　　看面相？
　　“不是说要谢救命之恩吗？”冷冽的眸盯住美少年，大手蓦地捏住他下巴，“何不以身相许？”
　　春无兰黑眸平静无波的看着他，丝毫未觉周围气氛的紧绷。
　　呵呵一笑，玉心明嫌不够乱似的硬是插话，“我不介意，如何？空邪，送我吧。”毕竟美丽的可人儿人人都爱嘛。
　　春无兰闻言看向他，有些奇怪他的话，看在此刻的慕容空邪眼中，分明就是依依不舍的眸光！
　　“好啊！”蓦地收回手，邪气的眼眸紧紧盯着忽然转回来的黑眸，盈满冷冽嘲讽，“玩了这么多天，早腻了！”

　　“你要违约？”春无兰平静地看着他，圆润的声音依然动听，听不出半分火气。
　　慕容空邪冷笑一声，竟是退开一步，“是又如何？”
　　黑眸慢慢垂了下，没瞧见逼近自己的嬉笑青年。
　　“无兰公子，无兰公子！”
　　玉心明好心唤回美少年微闪的神，提醒他再不推开自己就没机会了。
　　春无兰平淡的黑眸瞥了他一眼，便又凝向一旁抱胸而立的邪妄男子，唇瓣张合，一字一顿，“慕、容、空、邪。”

　　玉心明无奈叹息，“无兰公子，我都快吻上你了，麻烦你分点注意给我行不行？”再不推开自己，他们俩人都逃不过一劫。呜，后悔！
　　黑眸蓦地移了回来，却泄露些许讶异——
　　“你还没走？”
　　“噗！”
　　李回天没忍住，盛怒中的慕容空邪眼底亦闪过一丝笑意。显然，他喜欢春无兰无视别人的表现。
　　自觉自尊心受到重创，玉心明低叹口气，决定为自己挽回一些面子，手指忽然抚上他唇，下一秒便要印上他因惊诧而微启的红唇！再下一秒，玉心明自半空翻了个身，朗笑着跃出两门居。
　　点火成功，跑！

　　“砰——”
　　狠狠摔上门，慕容空邪将仍反应不过来的少年扔到座椅上，一把撕开他衫子，“为什么不躲开，该死的你！”用力擦着他柔软的唇，力道大得令春无兰皱起眉，“他不会吻——”
　　“不会？他都要吻了你还说不会！”他面色狰狞，嫉妒烧得他邪眸血红，“你是我的，我的！”疯狂地吻着他柔嫩的唇、优美的颈。
　　“我的！”
　　春无兰站不住地后退，“你……你违约了……啊……”
　　慕容空邪喘着气，“那又如何……你还是逃不了……”粗鲁地翻过他，逼他一脚抬上椅子，“你还是我的，我的！”
　　“唔！”他咬唇，连忙伸手抓住案几，慌乱间打翻棋盒，黑白棋子立即噼啪清脆地跳下，骨碌碌滚了一地。

　　“我的！”
　　大手狠狠桎梏住他。
　　他极力咬紧唇，“慕容空邪！你……我……我会逃的……”
　　他闻言狠狠咬他，炙热的唇吻遍他美丽的脖颈！
　　“不……不……”
　　他禁不住挺直背，“放、放开……啊！”
　　“你敢逃？你逃一个试试！”猛地动作失控，春无兰几乎抓不住案几！左手系着的黑白两颗棋子叮当乱撞，似是承受不了这突来的狂风骤雨……

　　春无兰喘息着抓起散落地上的衣衫。
　　黑发凌乱，如丝般披散在光裸的身上，“啊！”猛地低叫一声，因他被人拦腰抱起，“你！”
　　“还没完。”胡乱用衫子包住他，慕容空邪抱他回到寝房，再一把将衫子丢开，“兰……”
　　床幔落下，挡住再次的翻云覆雨。
　　翌日清晨。
　　慕容空邪穿戴整齐。
　　心满意足的吻了下累到睡着的少年，这才步出房门，冷冷瞥了眼身后的归一鸣，“看着他。”
　　归一鸣点头，如门神般驻守在门前。

　　屋内，本应沉睡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眸底浮现隐隐的璀璨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