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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玩儿 ...

  •   雪白的云朵堆在蓝天,随着风儿悠悠飘荡。
      苍穹下,一大片碧草铺天盖地,翠色漫布整个山坡,几朵白色的野花点缀其间,分外淡雅好看。
      春无兰静静坐在草上,望着天边发呆,良久缩起双膝,将脸紧紧埋在其中。
      “叩叩!”
      有人发出敲门的声音,甚至屈指敲了敲他肩头,“蚌壳开门。”
      “你才是蚌壳!”春无兰蓦地冲口而出,小脸上满是愤慨的表情。

      “嗯哼。”
      慕容空邪咧开邪笑,长腿一伸跨坐下来,随手丢了个纸包过去。
      春无兰一愣,低头瞧了瞧砸到身上的东西,打开一看,香喷喷、热呼呼的大肉包。
      “你——”
      春无兰又气又好笑,“我不饿。”
      慕容空邪忙着脱下外袍铺在地上,再将怀里的东西一一打开摆好,除了肉包、还有香酥鸡、水晶肘子、清蒸雪鱼、几样小炒、枣泥糕、花生米、一坛女儿红和一盅人参汤外加芝麻大饼两张。
      这、这是要野餐吗?

      “包子?”
      慕容拿起纸包问。
      春无兰微微气结,“我、不、饿。”
      仿佛没听到,直接换下一个,“香酥鸡?”
      春无兰沉默。
      “水晶肘子?”
      春无兰不语。
      “清蒸雪鱼?”
      春无兰瞪着他。

      “小炒?”
      “你打算一样样问个遍吗?”
      “是啊!”慕容空邪理直气壮地点头,“总有一样你爱吃的。”
      春无兰抿起小嘴,“若是这些我都不爱吃呢?”
      “那我就再去买。”
      慕容空邪道,顺手拿起另一样,“枣泥糕?”
      春无兰鼓起双颊,半晌投降地叹了口气:“花生米。”

      两人嘎嘣嘎嘣。
      “你怎么跑这儿来?”慕容掰了个包子过去。
      “不知道,随便乱跑的。”春无兰接过去,咬了一口,“你怎么找这儿来?”
      “不知道,随便乱找的。”
      两人对望一眼。
      慕容拿起盅,“人参汤要吗?”
      “要。”春无兰伸手。
      两人咕噜咕噜。

      酒足饭饱。
      慕容空邪掏出帕子递给他,自个枕着双臂躺在草地上,嘴里衔着一根稻草。
      春无兰擦净手后,瞧了瞧染上油渍的紫色手帕,犹豫了下,叠好收入怀中。
      “喏。”
      慕容空邪抬手,指着远处的树林,“毒雾林。”
      春无兰微奇,顺着方向望去,“那片林子,有毒吗?”
      “剧毒,”收回手,惬意地微微眯着眸,“高处树冠挡了阳光,地面灌木腐死生成瘴气,活物一靠近便毙命。”

      春无兰微讶。
      “不然你以为这儿为什么人迹罕至?”慕容斜他一眼,“不过里头药材倒是不少。”
      春无兰定定瞧着他,须臾柔柔一笑,“我知道了,我不乱跑就是。”
      慕容空邪哼了声,不再说话。
      日头西斜。
      清风微微吹过,草地上翻起一层层起伏的波浪,如同浩瀚的大海一般,温柔而无际。
      慕容空邪随意躺在草上,紫色长衫奢华张扬,春无兰环膝坐在一边,神情恬静淡然,湖绿色的衣衫随风微微飘举。
      一时间,静谧无言。

      “兰。”
      “嗯?”
      “出什么事了?”
      春无兰一震,回头看向他,旋即扬起笑容,“为何这样问?”
      “你不开心。”
      慕容空邪不知何时侧卧支着首,一双眼眸邪恶又深邃。
      春无兰看着他,笑容缓缓消失。慕容空邪盯着他,目不转睛,“你若想,我可以杀了姓梁的。”

      “不。”春无兰摇头,低低叹息,“我只是难过,没有办法救那朵花。”
      “兰花染血,必死么?”
      他点头。
      “为什么?”
      “天性如此。”
      “每一朵都这样?”
      “嗯。”

      慕容空邪啧了声,“我还是不懂,为什么血就不行?”
      “大概,”春无兰垂眸,默默瞧向左腕,“是受不了那血腥味儿吧。”
      慕容定定看他,忽然手一扬,一样东西飞到他腿上。
      春无兰一愣。
      那是一块掌心大小的白璧,温润剔透,晶莹如水,静静躺在湖绿色的衣摆之中,映着淡淡晕黄的夕阳,仿佛润上了一层莹莹的碧、薄薄的金,光线流转间,瑰丽莫测。

      “沁血白璧。”
      春无兰闻声抬眸。慕容空邪伸手过来,指尖滴下一滴血,正好落到白璧之上,却见那一滴血并不滑落,反而缓缓流入白璧正中,如凝脂般静静停留,殷红如眉心朱砂。
      春无兰睁大眼。
      慕容笑,“还没完。”
      下一瞬,血滴慢慢浸入璧中,一点点消失于表面,同时白璧正中开始一点点变红,好像颜料渲染一般,最终整块白璧充盈着瑰丽的鲜红,仿佛血滴盛开的红莲,热情而妖艳。

      春无兰微微张开嘴儿,小脸满是惊奇。
      慕容空邪眼底含笑,伸手捏起玉璧,只见艳红慢慢褪去,仿佛被什么吸附一般,一点点向上汇集到白璧边缘一点,然后——春无兰瞪着他指腹上的一滴血,瞠目结舌。
      白璧无瑕。
      春无兰叹为观止!
      慕容空邪哈哈大笑,将玉璧丢入他手中,“送你。”
      春无兰眼巴巴地捧着,充满赞叹地盯着它瞧,“送我做什么?”

      “玩儿。”
      春无兰抬眸。
      慕容空邪手撑着下巴,眸光慵懒迷人。
      春无兰静静瞧着他,又低头瞧瞧手中的白璧,几经犹豫挣扎,最终决定道,“我……先借几天,等玩儿够了再还你。”
      慕容看着他,轻哼了声,没有说话。
      春无兰脸上一红,腼腆了几秒,又忍不住捧着白璧欢欢喜喜地去研究。
      慕容空邪瞧着他亮晶晶的眸,嘴角无声勾了勾。

      “走了。”
      慕容起身,大手将他拉起,“回家。”
      春无兰应了声,静静跟在他身边,朝着同一个方向离去。
      晚霞满天,瑰丽的天空下,两道人影越拉越长,渐渐融合在一起。

      第二天,大雨倾盆。
      哗啦啦的雨声自凌晨起,一直没有停歇。
      街道被冲洗得光可鉴人,雨点像断了线的珍珠帘子,一个接一个地落到青石板地面上,发出清脆动听的噼啪声。风艳儿倚在大门前,困乏地打个呵欠,“还没来吗?”
      “没。”
      鹤立翔道,拧拧湿透的衣袖。
      风艳儿回头瞟他,“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也不肯住烟花楼,非要往附近找个客栈住?”
      “就是,银子多得没处花是不?每天来来回回也不嫌烦。”徐正醇咕哝,努力搓掉衣上的泥巴。
      鹤立翔瞥他一眼,冷哼,“干你何事?”
      “你——”

      “啊,来了!”
      风艳儿突然叫道。
      灰蒙蒙的雾中,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自街道上驶来,缓缓停在了烟花楼大门前。慕容空邪披着蓑衣坐在车前,冷冷扫过眼前的三人,这才撑开伞,朝车里伸出手,“兰,到了。”
      车门开启。
      一只素手轻轻搭上大手。
      慕容空邪手一扯,身子顺势一转,眨眼间两人已在屋檐下站定。
      春无兰身披白色裘衣,丝绸般的秀发高高盘起,整个人清爽而干净。

      “有没有淋到?”
      慕容收了伞,随手扔到一边。
      春无兰摇头,望着正解下蓑衣的男子,“淋到的人是你。”事实上,他整个紫色衣袍湿了大半,连发髻都被冲散了下来。
      春无兰微微垂下眼,轻道,“你不必送我的。”
      “我高兴。”慕容空邪哼了声,漫不经心地扎起发髻,“再说了,天山雪窟和万年寒冰潭我都去过,这点儿小雨,塞牙缝都不够。”

      春无兰一颤!
      慕容立即上前,“冷?”
      春无兰仰头望着他,黑如珍珠的眸子盈盈若水,一眨不眨,良久低低叹了口气,取出帕子轻轻替他擦掉额上的水珠。
      慕容空邪一动不动,目光紧紧锁住眼前的人儿,直到春无兰收回手,他才瞥了眼半湿的帕子,“这是我的?”
      “嗯。”春无兰轻应,将紫色手帕折好,送还给他,“我洗好了。”

      慕容挑眉睨他,忽而纵声大笑,牵起他手便往里走。
      “你笑什么?”春无兰小跑两步,追到他面前。
      “想知道?”
      慕容空邪心情似乎颇为愉悦,斜睨了眼一脸好奇与不满的人儿,“不告诉你。”
      春无兰呆了呆,蓦地跺脚,“慕容空邪!”

      “别吵。”
      慕容空邪手一紧,拉着他大步向前,“先用早膳。”
      春无兰一愣,随即哦了一声,乖乖跟在他身边,两人手牵手安安静静地走远。
      门口处。
      雨声哗哗,世界依然诡异安静。
      鹤立翔等三人依然立在原地,有志一同地目送着那两道背影。
      许久,风艳儿幽幽地来了一句:“他根本……没看见我们吧?”

      早膳后。
      春无兰一脸讶异,望着阻止自己进入花厅的人:“为什么?”
      “因为下雨。”鹤立翔答道,神情冷漠。
      “雨天,不工作。”
      风艳儿整个懒坐在椅中,捧着一壶酒小口小口地喝,“这是明心记不成文的规定,一旦下雨,管你什么大好商机、火烧眉毛,不干!店铺通通关门,会议通通取消,生意通通不谈,想工作?行!雨停了再说!”

      春无兰听得错愕,“为什么?”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为什么啊?”
      风艳儿喃喃,仰头又喝口酒,笑容愤怒悲伤,“哈,谁知道?!”
      鹤立翔绷着脸,徐正醇低头不吭声,唯有慕容空邪不耐地啧了声,直接挑明,“你忘了那奴隶喜欢淋雨?!”

      春无兰愣住。
      “他淋了多久?”
      鹤立翔看着他,冷冷给了答案:“三年。”
      三年。
      三年啊……
      春无兰想笑,却怎么也扬不起唇角。
      难怪明心记能形成这么诡异的规则,难怪他笑得那么疲惫沉重,仿佛再也不堪重负般,难怪他那样望着自己,说:“我已等你许久。”

      雨,沙沙而落。
      远远望去,整个烟花楼笼罩在一片蒙蒙雨雾之中,看来沉默而悲伤。
      春无兰走到窗前,静静伸出手,晶莹的雨珠不断掉落,打在纤白的手心,溅起四散模糊的水雾,朦朦胧胧,让人看得缥缈而不真切。
      “砰!”
      众人惊了一跳。
      春无兰看向案几上的大掌,慢慢抬头。
      慕容空邪咧开笑容,伸手抓回他淋在雨中的手,“来,我带你逛逛烟花楼。”

      呃?
      春无兰微愕。
      “我知道你在这办公,可你天天钻花厅里头,什么也没看过不是?”慕容邪气一笑,拉着他就往楼上冲,“反正今儿也干不了活,闲着也是闲着,我带你见识见识淮凌最好的妓院!”
      欸?!春无兰瞠大眼,不由分说被人拖了过去!
      烟花楼。
      坐落于一栋占地百顷的楼阁院落。
      绛色大门一开,迎面便是布置富丽堂皇的宽敞大堂,金色的琉璃屋瓦,红色的雕木栏杆,凤凰飞檐上挂着一串串的大红灯笼,大堂内放置着上百桌雕花桌椅,一到晚上几乎座无虚席、客如潮水般川流不息。

      春无兰面露佩服。
      风艳儿一脸得意。
      楼梯正中有一个宽大的平台,装饰着美丽的彩绸,是花娘们表演乐舞的地方。“一般来说,只有花魁才够格在这儿跳舞。”慕容空邪道,耐着性子等春无兰一一将彩绸摸了个遍,这才扯着心满意足的少年继续往上走。
      二楼,整个全是花娘们的闺阁。
      每天晚上,妆扮艳丽的花娘们就倚着栏杆招揽客人,倘若有生意便将客人接上楼去,当一夜的入幕之宾,第二天早上送走客人后再各自回屋睡觉,准备下一次的迎来送往。

      “刚好与你的时间相反。”
      慕容空邪瞟了眼听呆的人,“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来烟花楼这么久,却一个花娘都没见到?”
      春无兰轻哦,忍不住瞧向一旁。
      风艳儿风情万种地拢拢秀发,“本老鸨么,一般后半夜就歇了,白天也会抽空睡个回笼觉,不然哪儿来的精力招呼你们呢?”

      三楼,是花娘们学习才艺的地方。
      房间内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棋盘、书画、藏书,以及各种各样的乐器和舞谱,每日闲暇时间,花娘们便会去三楼弹弹曲,练练舞,舒缓一下紧绷的心神。
      春无兰唔了声,伸手轻抚横在案上的古筝。

      慕容空邪眉一扬,“怎么,要不要弹一曲?”
      春无兰摇摇头,轻轻收回手,“我的筝,弦早就断了。”
      走廊内一时静默。
      慕容空邪突然抓住他手,表情难得认真,几近执拗:“我替你把弦接上,你弹筝给我听。”
      春无兰微讶,笑了笑,挣开他转身下楼。慕容空邪拧眉瞪着他,冰唇抿成一条线,半晌才不吭一声地跟上。

      大堂四周连着几间厅房,分别名为风花雪月,其中花厅为办公地点,风厅为会客场所。
      大堂里侧连着一座露天庭院,算是烟花楼的花园,也是客人的禁区。庭院不大,却很精致,花圃、树木、假山流水,处处鸟语花香,布置得别出心裁。
      庭院后。
      是一排排的木制厢房,供烟花楼内部人员居住,左边住着乐师、丫环、厨师和护院,右边则是风艳儿、花魁以及招待贵宾用的上等雅房。此刻,春无兰正站在雅房门前,耳听着慕容空邪细细道来、如数家珍,不由地微微侧目:你怎么这么了解?

      慕容得意洋洋:“逛得多了自然就——”戛然而止!
      春无兰侧首瞧着他,神情似笑非笑。
      猛地咽下后半句,慕容空邪语气蛮横地强调:“我对烟花楼没兴趣!”
      “嗯,你只是喜欢逛听风轩而已。”

      慕容噎住。
      凉风习习吹过。
      慕容突然抓住他手腕,语气急迫:“我什么也没做!那几天我只是去听风轩喝酒,其他什么也没做,连陪酒的都没点!我没——”
      “我知道。”
      慕容一愣,“你知道?!”他怎么知道?
      春无兰扑哧笑了出来,转身往回走,“你若是碰了别人,我直接就可以废除协议,还费心思诓你下棋做什么?”
      慕容呆住,表情变了几变,最终满脸忿恨地攥拳追了过去,“春无兰!”

      风艳儿哈哈大笑。徐正醇满眼恍悟,梁唯一脸同情,归一鸣轻咳一声,掩去眼底的一丝笑意。
      鹤立翔则冷冷目送着两人的背影,冷酷的眸光又沉了几分。傍晚时与春无兰擦肩而过,鹤立翔低声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肖白桐遇见湛无痕的时候,也是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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