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兰》梁山

26、番外一

　　庙会那天，当晚。

　　“兰哥！”慕容悦然匆匆跳出客栈，“香签还活着吗？”
　　春无兰闻言一怔，随即扬起淡淡的笑容，“嗯，还活着。”
　　身后的慕容空邪冷哼一声，将纱帽扔还给一旁的李美柔，“也不知是谁非要踩踩踩踩死它。”
　　春无兰垂眸浅笑。
　　“谁叫邪爹你这么坏，不然兰哥也不会巴巴地去毁姻缘签！”翩然轻哼，随即笑着转到美少年面前，一脸期待地问：“兰哥，你决定在哪儿过年了没？”
　　“当然是洛阳！”慕容霸气宣布，一副我说了算的模样。春无兰唇微抿，淡淡拒绝，“不。”
　　慕容空邪眼一寒，勉强压制住怒火，“客栈年底也得关门，你非留在这儿干嘛？！”

　　“过年。”
　　“一个人？！”
　　“我本就是一个人。”春无兰淡淡道，转身打算上楼。
　　大堂突然一片安静，那平淡叙述的事实，不知怎么让人心痛不已。慕容空邪瞪着那抹纤弱的身影，蓦地牙一咬，一把狠狠将人拖下来，“春无兰，你想死是不是？！”
　　“唉……”
　　却见掌柜李厚突然叹息，抚着短须摇头感慨，“礼貌啊礼貌……”
　　慕容空邪顿住，半晌忽的退后一步，弹弹衣袍，整整发冠，然后，非常谦逊有礼地拱手作揖——“在下慕容空邪，洛阳人氏，今日想请夫子到府上过年，以谢教导敝女之恩，在下诚心相邀，还望夫子莫要拒绝。”
　　啪啪啪！
　　茶杯碎地声不绝。
　　而春无兰，一脸惊吓地张圆了小嘴，猛地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猛力跺脚，“慕容空邪！！”
　　慕容见状，诚恳地再加一句，“还请赏脸光临寒舍。”
　　“……”

　　都城洛阳，白雪纷纷。
　　年三十的傍晚，一辆马车自茫茫雪天中徐徐驶来，缓缓停在一座奢华庄严的府邸前。
　　大开的朱色大门前，一行仆人早早列队恭候，一名身披灰色貂裘的美丽妇人站在正中央，一双明眸冷冷看着自马车上下来的紫袍男子，朱唇微微抿紧。
　　“母妃。”
　　慕容空邪略一点头，神情依旧倨傲。
　　“亏得你还认得我。”萧怜王妃冷哼一声，狠狠瞪着一年不见的儿子。
　　“祖母！”慕容悦然自马车上跳下，一脸开心地扑到妇人怀里，登时化开了她脸上的冰霜。
　　“祖母。”慕容翩然下车走过来，朝她微微一福身，大眼稍稍巡梭了番，“咦，祖父呢？”
　　“他呀，”萧怜王妃眼眺向某人，“听说那不孝子要领个男人回家，气得进宫过年去了。”顺便带走了回天和黄泠。

　　啊？！
　　俩女娃愣住，慕容空邪毫不在意地哼了声，转身迎向马车，“兰，出来。”
　　马车迟迟没有动静，半晌，一道空灵的嗓音迟疑地传出，“……不然，还是我回去好了。”
　　“不要吧，兰哥！”悦然顿成苦瓜脸，“都到家门口了！”
　　“是呀，兰哥。”
　　翩然轻声细语地解释，“祖父跟邪爹向来不对盘，你不必放在心上的。”
　　“兰，你是自己下来，还是我抱你下来？”慕容空邪环胸杵在原地，依然狂妄霸气。
　　沉默片刻，只听得低低的叹息传来，一名绿衣人儿缓缓步下马车，轻轻来到萧怜王妃面前，迟疑了下，素手掀起头上的白纱，盈盈弯身行礼：“打扰了，我是春无兰。”

　　萧怜王妃瞪着他。
　　身后，抽气的抽气，掉下巴的掉下巴。
　　很快的，萧怜王妃回过神，冷然地睨向自家儿子，“你倒本事，打哪儿弄来的妖精？”
　　春无兰微怔，慕容空邪则是沉下脸，“兰是儿子请回来的，你若不喜欢，我们走就是。”
　　“等等！”
　　萧怜突然喊住他，语气惊疑不定，“你刚刚说——‘请’？！”她没听错吧？
　　“是呀，兰哥好不容易才答应跟我们回来的，祖母不要讨厌他好不好？”悦然扯着她袖子撒娇。
　　翩然则轻咳一声，“祖母，我想你误会了，兰哥‘只是’我和悦然的夫子。”
　　“夫子？”萧怜哑然，她一直以为那是很可笑的借口。

　　慕容突然哼了声，撇开头去。
　　春无兰微奇，侧眸瞧着他恼怒不甘的表情，唇儿不觉轻扬。
　　萧怜王妃呆呆看着这一幕，半晌轻咳了声，侧身让出路来，“既然是误会，夫子，请进吧。”
　　他愣住。萧怜微微一笑，“其实，就算你是邪儿的——也没什么，反正□□不禁男风……”
　　“□□不禁男风？”
　　春无兰声音微讶。
　　萧怜一愣，“你不知道？”不会吧？
　　“不，呃，不知道。”他道，小手不由得抚上额头。
　　慕容空邪突然怒瞪了他一眼，一把抓下他手，恶狠狠的拖着他跨进朱色大门。
　　身后，一群人面面相觑。

　　除夕夜。
　　月色柔媚，爆竹声声不停。
　　偌大的客厅内，一群人围在一起，吃着瓜果点心，边聊天边欣赏美丽的焰火。
　　一身黑衣的湛无痕独坐一隅，静静看着窗外的雪景，面色依旧淡然，只是周身隐隐散发着骇人的气势，若隐若现，令人胆战心惊。
　　“我叫他来的。”
　　慕容空邪站到春无兰身后，声音低沉，“是叶的请求。”
　　……我不想军营血流成河，万一将军真的失控，也只有您能抗衡得了……叶问杰说，神情凝重。
　　春无兰沉默，缓缓垂下长睫，掩去一闪而逝的淡淡异样。

　　“夫子，过来陪我聊聊。”
　　长桌旁，萧怜王妃轻啜口茶，神情高雅贵气。
　　“母妃。”慕容空邪立即揽住少年，邪眉不满地微拧。俩女娃亦是满脸担忧，“祖母……”
　　哦哦……瞧这保护的架势，萧怜放下茶，微笑道，“放心，我不会欺负他的。”
　　春无兰微窘，轻轻走过去，“夫人。”
　　“坐。”
　　他依言坐下，双手交叠搁置膝盖。
　　萧怜王妃抬眸，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满意般笑眯起眸，“多大了？”
　　春无兰微楞，随即回道，“十八——呃，过年十九。”

　　“嗯……”
　　掐指算了算，“邪儿过年二十七，差八岁，还可以，”顿了顿，又问，“做什么的？”
　　“棋师，”见她一脸不解，又轻轻解释，“就是——教人下棋的。”
　　“这个好，老爷子肯定喜欢！”萧怜喜笑颜开，“跟我家邪儿是怎么认识的？”
　　春无兰迟疑，不觉抬眸瞧了眼那人，斟酌着回道，“我身子不好，去找空邪……治病。”
　　慕容轻哼。
　　春无兰赧然。
　　“近水楼台啊，”萧怜恍悟，“认识多久了？”
　　这次轮到春无兰掐指算了算，然后回道，“三个半月。”
　　“四个半月，”慕容空邪突然抢白，狠狠瞪了他一眼，“第一面也算！”
　　春无兰脸微红，哦了声。

　　“家里几口人？”
　　春无兰警觉，“夫人问这些做什么？”
　　“当然是想了解夫子了！”萧怜扬眉，神态微微高傲，“本妃可不准随便什么人就来教导我的宝贝孙女儿。”
　　春无兰唔了声，点点头。
　　她追问，“家里几口人？”
　　春无兰沉默，随即轻轻道，“这个问题可以跳过吗？”
　　萧怜闻言微怔，瞧着他澄澈认真的眸，朱唇微微一抿，“那么，爹娘作何营生？”
　　“不知道。”

　　萧怜眉头微皱。
　　“我是弃儿。”春无兰淡淡解释。
　　她大惊，“哪个不长眼的舍得抛弃你？！”这么美的娃儿，要是她的岂不宝贝得要死！
　　春无兰愣住，连忙抬手捂住嫣然的唇儿，再一次领略了慕容家独有的家风。
　　“干嘛挡住？”
　　萧怜一脸不满。
　　“空邪不准我笑。”他放下手，亦是微微抱怨。
　　“你这么听他的话？”萧怜瞪着他，神情难掩惊讶。
　　春无兰一愣，全身蓦然一僵。

　　“够了。”
　　慕容空邪突然打断，“母妃，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问问他的家世籍贯！”萧怜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不然以后我上哪儿提亲？！”
　　提亲？！春无兰扑哧笑开，慕容空邪呆呆盯着他，口中随意回道，“兰只是我的玩具，用不着操那份心。”
　　“可是……”
　　“夫人，”春无兰轻轻起身，“无兰无意高攀。”
　　萧怜王妃眉头一紧，半晌亦缓缓站起身，面容隐隐冰寒，“你看不上我家邪儿？！”
　　“他不也没看上我？”春无兰秀眉微挑，神情似笑非笑，隐隐泄露了丝骄傲与高贵。
　　萧怜一时哑然。慕容空邪杵在原地，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蓦地——
　　“哈啾！”
　　慕容空邪登时变脸，连忙脱下外袍裹住他，“你穿太少了！”
　　春无兰张唇，来不及反应，人已被用力揽入一副火热的胸膛，“空邪？我、我不冷……”
　　“你就算冻死了也不觉得冷！”他怒哼，抱紧他直接朝外走，“身子不好就别逞能，早点给我去睡觉！”

　　众人沉默，半晌，齐齐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