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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孽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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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琼玉接到家里电话的时候,正和柏颛淞窝在天台的角落分吃一盒草莓味的冰淇淋。晚风卷着香樟的凉意,吹散了夏末最后一丝燥热,柏颛淞舔着唇角沾到的奶油,抬眼撞进秦琼玉含笑的眸子里,指尖下意识地在他手背上挠了一下,换来对方带着宠溺的轻弹。
“幼稚。”秦琼玉低声骂着,眼底的笑意却浓得化不开,伸手替他擦掉唇角的奶油,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
柏颛淞哼了一声,张嘴轻轻咬了一下他的指尖,看着秦琼玉瞬间僵住的表情,得意地扬起下巴。
就在这时,秦琼玉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天台的静谧。
秦琼玉的脸色微微一变。
这个号码,是秦家老宅的专线,除非有急事,否则绝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来。
他看了柏颛淞一眼,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管家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字字句句都像是淬了冰:“少爷,您现在立刻、马上回老宅。老爷子在等您。”
秦琼玉的指尖骤然收紧,骨节泛白。他能听出管家声音里的颤抖,那不是害怕,是愤怒到极致的隐忍。
“出什么事了?”他的声音沉了下去,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柏颛淞。
柏颛淞正咬着冰淇淋勺子,看到他的表情,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了下去,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电话那头的管家没有回答,只是重复了一遍:“您回来就知道了。”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忙音在耳边响起,秦琼玉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
他太了解秦家的规矩了,这样的语气,这样的阵仗,绝对是出了大事。
“怎么了?”柏颛淞放下冰淇淋盒子,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秦琼玉回过神,看着柏颛淞担忧的眼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压下心底的不安,反手握住柏颛淞的手,指尖用力地攥了攥,像是要汲取一点力量。
“没事。”他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可能是爷爷想我了,我回去看看。”
柏颛淞看着他的眼睛,分明看到了里面藏着的慌乱。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琼玉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下天台,背影挺拔,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仓促。
柏颛淞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心里的不安像是潮水一样,汹涌地涌了上来。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冰淇淋盒子,奶油已经化了大半,黏腻地沾在指尖,甜得发腻,却让他觉得一阵心慌。
秦琼玉一路驱车赶回秦家老宅。
车子停在朱漆大门外,他推开车门,就看到管家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地看着他。
“少爷,您可算回来了。”管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秦琼玉没说话,抬脚朝着客厅走去。
刚走进客厅,一股低气压就扑面而来。
秦家老爷子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他的面前,摆着一沓照片。
秦琼玉的脚步顿住了。
照片上的人,是他和柏颛淞。
有他在香樟林里吻住柏颛淞的画面,有他在山谷里将柏颛淞抵在树干上的画面,有他在宿舍楼下偷偷啄吻柏颛淞的画面,还有刚才在天台,他替柏颛淞擦奶油的画面。
每一张,都拍得清晰无比。
秦琼玉的瞳孔骤然收缩,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
他知道,秦家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这些私密的画面都拍了下来。
“孽障!”
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震得客厅里的水晶吊灯都微微晃动。他抓起桌上的照片,狠狠砸在秦琼玉的脸上,照片的边角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声音里满是失望和愤怒,“秦家世代忠良,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两个Alpha!你还要不要脸!”
秦琼玉没有躲,任由照片砸在脸上,落在地上。他垂着眸,看着满地的照片,眼底一片冰冷。
“我和他是真心的。”他抬起头,看着老爷子,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真心?”老爷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得笑出声来,“两个Alpha谈什么真心?传出去,秦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你想让秦家成为整个圈子的笑柄吗?”
“我不在乎。”秦琼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喜欢他,和他是不是Alpha没有关系。”
“你不在乎?我在乎!”老爷子的脸涨得通红,指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你,秦琼玉,这件事,没得商量!立刻和那个柏家小子断了联系!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秦琼玉抿紧唇,没有说话。
沉默,就是最无声的反抗。
老爷子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管家,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家法伺候。”
管家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老爷子……”
“去!”老爷子厉声喝道。
管家不敢再劝,只能转身快步走进内室,很快,就拿着一根手臂粗的藤条走了出来。
藤条是用百年老藤制成的,上面还带着倒刺,是秦家用来惩罚忤逆子孙的家法。
秦琼玉看着那根藤条,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依旧挺直了脊背,没有丝毫畏惧。
“跪下!”老爷子冷喝一声。
秦琼玉没有跪。
他是秦家的继承人,是军校最出色的Alpha,他可以接受惩罚,却绝不会为了自己的爱情下跪。
“好!好!好!”老爷子连说三个好字,气得浑身发抖,“你不跪,就站着受!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管家拿着藤条,走到秦琼玉的身后,脸上满是不忍。
“少爷,您就认个错吧。”管家低声劝道。
秦琼玉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脑海里闪过柏颛淞的脸。
那张带着笑意的脸,那张泛红的脸,那张哭着说喜欢他的脸。
只要想到他,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动手吧。”秦琼玉闭上眼,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管家咬了咬牙,扬起了藤条。
“啪!”
藤条落在秦琼玉的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倒刺划破了他的衬衫,嵌进皮肉里,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秦琼玉的身体猛地一颤,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却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啪!啪!啪!”
藤条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他的背上,每一下,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衬衫很快就被鲜血浸透,染红了大片,血腥味弥漫在客厅里,刺鼻得让人作呕。
老爷子坐在主位上,看着他挺直的脊背,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终究还是硬起心肠,没有喊停。
他不能让秦家毁在秦琼玉的手里。
藤条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客厅里静得可怕,只有藤条落下的脆响,和秦琼玉压抑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管家的手臂都酸了,才听到老爷子疲惫的声音:“停手吧。”
藤条落下的动作顿住。
秦琼玉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他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衬衫和皮肉黏在一起,每动一下,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
他微微喘着气,睁开眼,眼底一片猩红,却依旧倔强地看着老爷子:“我不会和他断的。”
老爷子看着他这副模样,气得眼前发黑,他捂着胸口,指着门口:“滚!你给我滚出去!在你想清楚之前,别踏进秦家老宅一步!”
秦琼玉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苍白的笑。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口走去。
每走一步,后背的疼痛就加剧一分,像是有刀子在割着他的骨头。他的脚步踉跄,却始终没有停下。
走出秦家老宅的大门,晚风一吹,秦琼玉忍不住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他扶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后背的鲜血顺着墙壁往下淌,染红了一片青石板。
他掏出手机,想给柏颛淞打个电话,手指却抖得厉害,连屏幕都按不亮。
他怕,怕柏颛淞看到他这副模样,会心疼。
另一边,柏家。
柏颛淞正坐在客厅里,心神不宁地看着窗外。他等了秦琼玉一下午,却始终没有等到他的消息。
手机握在手里,滚烫得像是烙铁,他想打个电话问问,却又怕打扰到秦琼玉。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了开门声。
是柏颛淞的姐姐,柏清月。
柏清月也是个顶级Alpha,比柏颛淞大五岁,性格爽朗,行事干脆利落,是柏家的骄傲。她一进门,就看到柏颛淞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了?魂都丢了?”柏清月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随手将外套扔在一旁。
柏颛淞抬起头,看着她,眼底满是不安:“姐,秦琼玉回家了,到现在还没联系我,我总觉得出事了。”
柏清月挑了挑眉,刚想说话,客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柏家老爷子接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秦家老爷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怒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警告柏家,管好自己的孙子。
柏家老爷子挂了电话,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柏家的家风向来开明,柏清月自己就是个弯的,早就和一个Alpha姑娘在一起了,柏家上下也都乐见其成。在他们看来,喜欢一个人,和性别没有关系,更何况,还是两个这么优秀的孩子。
只是,秦家那边的态度太强硬了,老爷子又是个认死理的,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
“爷爷,怎么样了?”柏颛淞焦急地问道。
柏家老爷子叹了口气,将事情说了一遍。
柏颛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朝着门口跑去:“我要去找他!”
“站住!”柏清月厉声喝道,拦住了他的去路,“你现在去找他有什么用?秦家现在恨不得吃了你,你去了,只会让事情更糟。”
“他肯定被打了!”柏颛淞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底泛红,“姐,他肯定被秦爷爷家法伺候了,我不能不管他!”
“我知道你心疼。”柏清月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也软了下来,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你现在不能冲动。秦琼玉现在需要的是养伤,不是你的探望。秦家的眼线还盯着呢,你去了,只会给他添麻烦。”
柏颛淞的脚步顿住,身体微微颤抖。他知道姐姐说的是对的,可他一想到秦琼玉忍着剧痛,却还说不会和他断的样子,心里就像是被刀割一样疼。
“那我们怎么办?”柏颛淞看着柏家老爷子,眼底满是无助。
柏家老爷子叹了口气,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颛淞啊,爷爷知道你喜欢秦琼玉,我们柏家也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但是,秦家那边的压力太大了,秦老爷子的脾气你也知道,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你们两个。”
“那您的意思是?”柏颛淞的心猛地一沉。
“爷爷的意思是,你先冷静一段时间。”柏家老爷子说,“秦家那边,我们会去周旋。这段时间,你就先……去相亲吧。”
“相亲?”柏颛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老爷子,“爷爷,您说什么?”
“是我让爷爷安排的。”柏清月开口说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你去相亲,秦家那边看到了,就会放松警惕,秦琼玉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等过段时间,秦家的气消了,我们再想办法。”
“我不去!”柏颛淞咬着牙,眼底满是倔强,“我喜欢的是秦琼玉,我不会和别人相亲的!”
“颛淞!”柏清月的声音沉了下去,“你以为这是在闹着玩吗?秦琼玉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后背的伤深可见骨!你要是不去相亲,秦家老爷子只会变本加厉地折磨他!你忍心吗?”
柏清月的话,像是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柏颛淞的心上。
他想起秦琼玉的背影,想起他温柔的笑容,想起他说“有我在”的样子。
是啊,他忍心吗?
他怎么忍心,让秦琼玉因为他,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柏颛淞的肩膀缓缓垮了下来,眼底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他看着柏清月,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相亲对象是谁?”
柏清月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林家的小儿子,是个omega,性格温和,和你也算门当户对。就当是走个过场,应付一下秦家那边。”
柏颛淞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快步朝着楼上跑去。
他回到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他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秦琼玉的照片,眼底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
秦琼玉,等我。
等我,熬过这段时间,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窗外的晚风,卷着香樟的叶子,簌簌作响,像是在为这对恋人,唱着一首悲伤的歌。
夜色渐深,柏颛淞的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直到深夜。
而秦家的私人医院里,秦琼玉躺在病床上,后背缠着厚厚的纱布,渗出血红的颜色。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底满是思念和倔强。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手机屏幕上柏颛淞的笑脸,低声呢喃:“柏颛淞,等我。”
等我伤好,我就去找你。
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两个少年,隔着遥遥的距离,在各自的角落里,守着同一个约定,等着同一个黎明。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