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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这活我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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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直到完全拐进了老旧的居民小区,方炘才微微地放松了一下身体。
或许是刚刚紧绷太久,此刻些许不适应,愣了一下。
他望着眼前斑驳的楼墙,楼梯间橙黄的光被跺脚声唤醒。
由于拖着野餐车的缘故,平常横穿的小径也无法通过,只好从旁边的大路绕。
他已经够累了。
走着走着,方炘却突然笑了。这“大路”也没宽阔到哪里去,何子云那车就算开进小区来了也开进不来。
但何子云无从得知他住哪里,所以这种假设并不成立。
或许是旧友相见,免不了展现出出好的一面。而那些不太如意的地方,就被小心翼翼地藏起来了。
又或者是成年人之间的体面,方炘也想不太清楚。
所幸他住一楼,很轻易地就把东西搬了进去。这里并没有电梯,楼道里的灯泡要听着响才会亮。
进屋之后,他没有开灯,只是随手把东西一撂,然后就浑浑噩噩地往床上倒去。
幸亏明天上晚班,他可以放心地睡一觉。
方炘随意地躺下,睡得脑子昏昏沉沉。
昨晚一夜无梦,却总是感觉精神紧绷着,思绪被什么压着。
第二天,他是被光晃醒的,眯着眼睛到处摸手机。
看了一眼时间,11:34。
似乎是半天没反应过来,脑子又滞了一下。然后在床上滚了一圈,终于起来了。
身上是昨天那件衣服,睡梦中觉得不舒服,解了几个扣子。
但毕竟恍惚着,手上不太利索,衣服半耷在身上。
他把衣服脱下,然后扔进了筐子里。接着拖着筐子,走到洗衣机旁边,边启动机器,意识慢慢地回神。
昨天早上才上了早班。尽管这才过了一天,可就像已经过了很久。
方炘继续回忆,昨天下班之后他累的不行,但天气看着还不错。
于是他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去公园补个觉。
其实他许久没出去了,但也他很懒。就直接拖着乱七八糟的、许久没收拾过的露营车出去了。
下午的太阳有些晃眼,他庆幸自己还带了一本书,就往脸上随意一盖就睡了。
周围的动静窸窸窣窣,方炘就全当白噪音了。
之前院里有人办丧的时候,半夜哀乐和麻将声在窗外交杂,他也照样睡得安稳。反倒是太过静悄悄的时候,他睡不好。
不过他忙了一上午,本来就困,此刻就着这动静睡得挺沉。
但梦却颇为混乱,一会又是从江边的大桥垂直往下。显然这并不是正常的视角,可也并没有沉溺的后续。
思绪在接触到水面的那一刻,骤然断开了。
又或者是设计所那栋光影交错的大楼,他忙里偷闲在二楼发呆。然而,上方的场景不断的闪回、坠落然后崩塌。
在各式各样的情境中,他不断地挣扎,可毫无用处。
等他听到何子云声音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在做梦呢。某个遥远而又轻松的旧梦。
但他眼前却没有出现任何场景,他知道自己将要醒了。不过这梦还不错,继续睡吧……
很快,他的意识越来越清醒,他又听见了何子云的声音。尽管有些许差别,但这毫无疑问是何子云的声音。
方炘的眼睛缓缓睁开,却始终不敢将阻挡视线的书本移走。是何子云吗,他怎么会来找自己,自己被认出来了吗。
应该不是,声音熟悉,可称谓并不是记忆中的。不过那份礼貌的疏离却没有让他熟悉。
方炘刚刚稍微动了一下,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的,这样估计对方已经意识到他醒了。对方也在沉默中等待他的答复。
此刻,方炘在脑中预演着各种情况的发生。他究竟是应该继续装死,还是把眼前的遮挡移开,好看个清楚。可光一想到对方是何子云这件事,就让他无比头疼。
他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但其实只是不到半分钟。最终,挡住视线的书也没有移开。身体比脑子先动,摆了摆手示意,然后心安理得地继续装睡。
这之后的时间,方炘的听觉异常灵敏。他听到那人蹲下来衣料摩擦的声音,纸巾被抽走的声音,以及离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其实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每次,方炘觉得事情头疼的,不想应对的时候,就摆摆手。
这并不是一个有具体含义的手势,他每次的心境也各不相同。像是被纷扰的思绪困住了,然后就觉得无所谓吧,怎样都行。
他不敢直接去看,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内心深处却又渴望去看看,刚刚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任由事情随波逐流,听天由命地发展。
又隔了很久,等到周围似乎又恢复如常,只剩小孩笑闹的声音后,他才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身体,将遮挡视线的书移开。
方炘假装自己才醒来,伸了个懒腰,然后随意撇了撇四周,什么都没有。
演得这么卖力可惜没观众,但信念感支撑他继续,因为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纸巾也整齐地摆在那里,似乎没有任何人动过的痕迹。
一些后悔,又有一些失落,最后说服了自己内心,一切化作了刻意为之的不在意。
算了吧,见不见都无妨,反正他也不太想见。说不定就只是个陌生人而已。方炘这么想着,然后一歪头又睡了下去。
接下来,像是一段思维放空的漫长时间。
他感受着草坪刚割过的味道,幻想着天空透过书本映下来的样子。
云在飘,有的慢有的近,所以看起来速度不同。
有人靠近,哒、哒、哒,那是踏过石板路的声音。可很快便远去。
又有人来了,从石板上,再经过草坪,慢慢靠近,最终停了下来。
对方声音一出,仅说了半句话,方炘一下子蹭了起来。
他眼睛眯着,装作是被人扰了好梦,实则却是怕再一次错过。
方炘像是为刚刚的不作为而懊悔,不愿意再放过任何机会。
果然是何子云。
不用想,方炘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模样。上了一早上班的疲惫,睡了一会觉,看起来是蓬头垢面的。目光冷漠且疏离,审视着一切。
总之他把自己躲在散乱的头发后,悄悄地观察着何子云。
对方还是那幅讨喜的模样,像是那种对所有人始终都很和善,永远那么优秀,永远都不会偏离轨道的人。
觉得他有趣、想了解他的同时,却会发现自己对何子云来说。不过是和周围所有人一样,没什么不同。
他对所有人的那份好,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不过方炘还是先对方一步,说了那句好久不见,像是虚张声势一般。
而后,也牵扯出了一个个谎言。
算了,管它呢,说不定就再也碰不到了呢。从前,自己乱说的事也不少。
多一点、少一点又何妨呢。
衣服洗完了,方炘晾在这狭窄的窗外,此时已然是正午。窗边有一个陶土罐子,里面种的植物有些奄,他浇了些水。
随便从冰箱里拔出来几片叶子,洗了洗,准备烧水然后下了个面吃。
方炘坐在凳子上呆了一会,锅里的水已经在嚣叫。面终于好了,他端着碗在不大的桌子旁坐下。他边扒拉着面,边继续想着。
多久能再去晒晒太阳呢,不是为了偶遇谁,就是想放松一下。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排休。
年刚过完,春季学期开学了,店里少了不少人。
忘了说,方炘,毕业一年半,现在在一家连锁咖啡店工作。
累是累点,但工资和待遇有个最低的保障。重点是上班也不用很带脑子,只用干活就完了。
他其实也才干了三个多月,本来只是把这工作当作暂时的一个中转。可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去做什么,于是就这么一直待着。
期间也不是没有想回到设计院的想法,可昨天跟何子云一聊起。虽然面上是云淡风轻,但有些事情,心里却越想越恶心。
窗外的那棵巨大的黄角兰被修了枝,这间屋子的光总算是要亮堂些了。
虽然才三月初,树上已经是枝繁叶茂,初生黄绿色的叶片将光染了进来。
吃完把餐具洗了,又收拾了一下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下午了。
审视了一下冰箱,今晚肯定是没饭可带了,只能到时候随便点些外卖。今晚下班之后估计也买不到什么东西,明天不会又要这样吧。
一想到这,方炘心里就有些烦。
今天是周一,方炘一到店里就没怎么歇过。奶油,咖啡豆,冰块,糖浆,效期……一直在忙。
这场面一直要快七点半才好了些,方炘在便利店挑了盒饭,顺便也在外面吃了。
店里其它人之间的闲聊他总参与不进去,索性他也就懒得去听。
可一回去,就被一个同事叫住叫住了:“诶,小方,你那房子怎样,地段如何呢?”
“租的,在这附近,还行。”
不知道谁又接了一句:“怎么,小张你要找房子啊?”
“我之前租的到期了,我想看看有没有其它合适的。
你那房子价格怎么样呢?”同事又转过头来问方炘。
“价格是便宜,不过是老小区。”方炘正系着围裙,头也没抬。
“哎呀,那算了,我可不想住老小区,谁知道里面有过什么。而且治安什么的,都不行啊。还是新的楼盘好一点,不过靠近这儿附近的又太贵了……”小张还在兀自地说着,可似乎已经没有人在听了。
这样日复一日的忙碌持续着,放假也不是没有。但是太累了,闲暇的时光似乎很快就过去了。
方炘在工作时,曾无数次地想去湖边躺一躺,可当他下班后,却又只想快点回去窝着。
也不知道,那一天,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去了。
今天他难得休一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其实他十一点过醒了一次,但想了半天不知道中午吃什么,只好倒头继续睡。
窗外的光不知从哪个隙口里钻了进来,他闭着眼都能感受到亮光。屋外那棵黄角兰也开了些,淡淡的香气四散。
已经过了饭点,外面的嬢嬢们搬着吱呀吱呀的椅子在院落里闲聊。那竹椅太老了,听着像快散架似的一直响。
最终,方炘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从床上猛地翻了个身后,起了。
冰箱里还有之前买的凉面,他随便放了点佐料拌了。
方炘就着塑料袋,把调料往里一加,然后把塑料袋系上,甩了甩拌匀。
然后抽了双筷子,就这么吃了。坐在桌边,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外面嬢嬢讲笑话。
吃完之后把塑料袋直接扔了,又快又省事。摸了半天,才在昨天换下来的衣服里摸出手机来。
昨晚回来之后太累,洗完澡就睡。衣服是乱扔的,手机也是没充电的。
他打开手机,1%的电量格外醒目,锁屏上还有未读的消息提醒。
'三条新消息
龙[emoji]:你看看你有兴趣吗?
昨天'
最新显示的只有这一条,他看到后,手指飞快一点。
可还没等他看到内容,手机就已黑屏。
方炘像是触电一般后知后觉,在屋子里到处找充电器。
这个过程异常漫长,即使他找到了充电器,可插头却怎么也对不上。再开机,等待的过程就显得反而不那么急躁了。
方炘不由得开始猜,何子云找他什么事?上次他们见面已经是快半个月之前了,最近也没有和他遇见。
难道何子云从谁那儿听说了什么?张锐吗?
但没等他继续想下去,手机的屏幕终于亮起了荧荧白光。
还必须输入密码!
方炘从没有嫌他的密码这么长过。飞速输入,解锁,点开聊天框。
‘龙[emoji]:最近有空吗?
我这边有个小院子想重新弄一下,也不是很大。
想找你提点建议,你有兴趣来看看吗?'
看到这儿,方炘有些失语了。
没想到自己已经跑路了,建筑设计还能以另一种方式来折磨他。
不过对面是何子云,这件事他也不是不能重新考虑一下。
何子云的消息是昨晚发出的,现在已经是快下午的一点半了。方炘往床上重重一倒,似乎是有些后悔自己怎么睡了那么久。
不过何子云认识那么多搞建筑设计的。也许不止问了他一个人吧?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但方炘很快想起来,何子云应该还没找别人。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像之前一起玩游戏,差个人的时候。何子云只会先询问一个人,等到被明确拒绝了,他才会去找其他人。
方炘对着手机看了半天,犹豫了许久,最终只回了三个字:“有图吗?”
发送之后,他迅速把手机一扣,不再去看。
外面嬢嬢们的八卦声音又清晰了起来,他放空地听着。
“我给你说,那个三单元的张老头儿晓得嘛,老孃死了好久了。不晓得咋个又找了一个,跟一个多妖艳的女的搭起了。”
“我就说,那天看到张老头儿在菜市场买菜,还笑嘻嘻跟我打个招呼。”
“哎呀,私底下给你们说。两个人好像是早都认识了,最近……”
方炘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听着,顺便等着何子云的回复,可手机仍然是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动静。
随着院子里八卦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突然想起来了,他把消息提醒的声音震动都关了。
在心中预演了一下,又顿了几秒,才将手机解锁。
可的确是没有任何的回复。
方炘又抱着对话框端详了许久,他给何子云的备注是个龙的emoji。
为什么呢,这个名字还得说到张锐。他某天非得在哪儿假迷假眼地算八字,看手相。
方炘就是第一个“受害者”。张锐捧起他的手,煞有介事地看了看,然后啧啧了几声,又继续看。
最后说:“你的三条线都太深了,想必方兄你定是一个情深义重,才思敏捷的人。另外身体方面……”还没等他扯完,方炘就让他麻溜滚蛋了。
哪来什么情深义重,薄情寡义还差不多。
于是碰壁的张大仙,又辗转到隔壁寝室去化缘了。
过了一会,似乎是济世完毕,张大仙又回来了。
扇了扇他那把羽毛,哦不对,是鹅毛勺子。张大仙开始对着何子云,空无一人的桌子分析。
“哎呀,虽然没有看到何兄你的手相,但是仅听你的名字。既是修竹隐士,子云子云,又颇具武将之风,银龙之姿。”
听到这,方炘终于忍不住了:“不是,你从哪儿算出来的银龙之姿?”
“方兄方兄,这就是你见识浅薄了。子云子云,你听这名字可有想到谁吗?”
还没等方炘开口,他又自顾自地答到:“常山赵子龙,赵云啊。长枪划过,如游龙,似惊蛇,七进七出赵子龙。”
张锐的脑回路真是诡异得离奇。子云这两个字再怎么想也该是——扬雄,扬子云吧。
不过后来,他们天天龙哥龙哥地叫着,似乎是习惯了。
然而,方炘却还是一直叫他的名字。至于这个备注,应该是之后才改的。至于为什么,他也记不得了。
总之,龙哥这名字太土,用个emoji冲淡一下。
方炘就这么盯着手机过了一下午。中间顺带着提溜了一本书看,可对情节也是心不在焉的,又索性把它合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四点过,难得他兴致这么高涨,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买点菜。离这一片最近的是菜市场一条街,路过才蒸出来的发糕、在澄清水里泡着的鲜嫩豆花和正在摊皮的春卷摊,方炘什么都想来点。
不过一个人的结局,往往就是一天吃不完,然后明天、后天继续吃剩的。
亦或者是口感不好,第二顿不想吃了,就扔了。
最终,看到的这些,方炘一个都没买。
他想吃韭黄,可找了半天,也没见着。问了好几家,都说没有,方炘只好买了些别的菜。
可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在路边一个奶奶摆的篮子里看到了。
尽管有些踏破铁鞋般的无奈,但他最终还是买了一把。
最后,他照例在花鸟鱼虫的铺子前停住了。
被修剪好的一盆盆茉莉、栀子花含着苞,可方炘并不是它们的有缘人。
鱼缸里,热带鱼的尾巴五颜六色,在水中飞快的漂浮,又闪动。小丑鱼则是成群游过,看起来呆呆的。
里面有一只鱼,尾巴特别漂亮。水波从它身旁流过,鱼尾也随之摆出优美的弧度。
尽管它身处在那么多的鱼中间,可方炘的眼里只有它。
它静止时,方炘的思绪也跟着慢了,它惊起掠过时,他的思绪也跟着动了起来。
不过养一只鱼真的好麻烦,要买一个缸,还要买饲料,甚至是石子,又或许还得找些植物与它们作伴,太麻烦了……方炘只是想想就头痛。
走之前他又看了一眼,那只鱼似乎躲在一个角落滞住了,尾巴耷拉着。
等再回过神,鱼已经再他手中的塑料袋里拎着了,还有一个鱼缸,以及老板送的鱼食。
莫名地,他总是放心不下这条鱼,就像是被蛊住了一般,最终将它带回了家。
回到家,他把菜和鱼一搁,就瘫在沙发上发呆。
东西太多,提回来提得他的手有些麻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似鱼惊起,从刚刚的袋子里开始摸手机。
果然有了回复。
'龙[emoji]:今晚有空吗,去看看?
你们院是在东林那一块吗,要我来接你吗?'
这两句话还没过完方炘的脑子,他的手已率先敲下了回复:'今天休,来上次那个路口。'
发完消息,他又拾掇了一身衣服,反复看了好几次,终于满意了。
他一边扣着衣服一边想,上次还是他给何子云指的路。刚刚地点又没说清楚,别人怎么找得到啊。
纠结万分地想了半天,方炘终于又打开手机看了看。
对方只回复了个“好”字。
方炘心里不知道怎么地,莫名有点开心。
待方炘走到那个路口时,那辆灰色的车看起来已经在那儿等了许久。
见此景,方炘也没有多露出半份神情,只是看不出情绪地拉开门,坐到了副驾上。
今天车里的烟味淡了些。
车缓缓驶向八里桥,驶入锦大,又驶出,最终在一处老旧的院落停下。
锦城已悄然入夏,夏令时的到来,让白昼延迟到了七八点。
此刻,自然光已有些暗沉,但可以看出,小院荒芜许久。种着三角梅的花盆已破损,它在整个院子里都安了家。嫣红色的花像一串鞭炮,又似簇起来的灯笼。瓦罐中是睡莲或是金钱草,却早已枯萎干涸。
凤仙以及乱七八糟的野花,见缝插针地长在院里。夕颜焉掉了,鳞次栉比地散落各处。
方炘无声地站着,仿佛在与它们对话。
“就这院子里外,想重新弄一下。还需要一个简单的方案效果图,有兴趣吗?”还没等方炘开口,何子云已经自顾自地嘀咕了这么一大串。
方炘正蹲在一个花坛边发呆,何子云看他久久没有答话,又兀自道:“时间也不是很紧,上半年的时候弄好就行。”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十一前都可以。”
说完他转头,看向对方,似乎是在等一个答复。方炘额前的头发搭着,软软的,有些微卷,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清,闪烁着。
照明的灯是还那种白炽灯,本就不太亮的灯光还有些浑浊,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是深蓝墨色了。
方炘终于开口,声音很低:“我再看看。”
他起身到处走了走,这儿附近虽然有很多个小院,但总体来说每个院子相距有些距离。不远处也能看到些许灯光,隐隐的声音飘来。但总体还算静,整个规划也很合理,没有群居大院落的那种嘈杂。
这地方位置也很特殊。
虽然方炘是第一次来,但毕竟在锦大上了五年学,这地方的周围他还是很熟悉的。
整个锦城只有锦大和电大两所高校,而且好巧不巧,这两其中之二的校区,都在八里桥这块,还是挨着的。
这个地方就属于它俩中间“接壤”那一片,但这确是实打实的校外。
总之这里隐秘又特殊,他之前从未注意过,估计是什么家属区吧。
“重新修一下准备用来干嘛,方便说吗?”方炘一针见血地问出这个问题。
何子云刚刚在这儿跟他扯半天,地儿带他看了,日期也交代了,可这个设计用途是什么呢?扯半天也没有扯到点子上。
何子云拍了一下台阶上的灰,坐了上去:“准备装一下,我来住。这房子空了很多年了,有很多地方都要重新弄,刚好还有个园子。我就说找个人来看看,刚好你不就专业对口。”他说的是云淡风轻,手却一直没停下,尽指着旁边的草堆薅。
方炘看着光秃秃地那块地有些想笑,不知道怎么的,却没有笑出声。却回了一句:“行吧,这活我接了。”
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现在不是做咖啡吗?怎么又搞上设计了。
不过方炘也迅速把自己说服了。
转念一想,这一次的甲方看起来没有那么吹毛求疵,也没有那么多无所谓的因素要考虑,看起来也不是个很重的活。
并且这个甲方,还有些特殊。
得到了答复的何子云似乎有些开心,站了起来,在院子里到处乱转。
方炘看着这一幕,嘴角勾着:“那我改天再来看看,今天就先这样吧。”
对方闻言,连忙从兜里把钥匙掏出,递过来,方炘随手接过。银色的钥匙做工粗糙,表面有些凹凸不平,落在手上时让他有些一惊。
但很快,钥匙就被他装进了包里。他在口袋里握了一下,像是要抓住什么,或者是为了感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