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纸扎店通鬼市》枕月听风言

5、阴德钱与竞争对手

　　“三……三千阴德钱？”凌玥捏着手里那沓瞬间贬值成废纸的冥币，感觉自己像个刚拿到巨额□□的冤大头。

　　“没错，”账房伙计面无表情，或者说他青白的脸本来就很难有表情，“冥币乃阳间寄托哀思之物，于阴间流通尚可，但缴纳官费、购买灵材、乃至修行交易，皆需以阴德钱结算。新掌柜不会不知道吧？”他语气里带上一丝怀疑。

　　我知道个鬼！ 凌玥内心咆哮，面上却努力维持镇定：“这个……秦叔病得突然，还没来得及交代细则。可否宽限几日？”

　　账房伙计翻了翻账本（凌玥注意到那账本上的字迹是流动的幽光）：“按规矩，最迟三日后缴纳，逾期滞纳金每日一成。若连续三月未缴，‘鬼门驿’牌照将被吊销，通道封闭。”

　　好家伙，阴间也有吊销营业执照和强拆风险！

　　送走催债的账房伙计，凌玥看着门口“接单中”的灯笼，觉得它此刻像个嘲讽的笑脸。

　　开业第一天，净收入冥币若干，负债阴德钱三千。这经营状况，比她在公司做过的任何一个烂项目都惨烈。

　　“愁钱呢？”阿勇的脑袋又从门边探了进来，他好像成了这里的常驻顾问。

　　“不然呢？”凌玥有气无力地晃了晃那叠冥币，“这玩意儿好像不太顶用。”

　　“冥币嘛，也就平时买点香烛零嘴，或者打点下小鬼差还行。”阿勇凑过来，压低声音（虽然他一个鬼压低声音也没什么意义），“想赚阴德钱，得干‘实事’。”

　　“比如？”

　　“比如，帮鬼魂完成真正的心愿，平息怨气，助其顺利前往阴司，这算大功德，阴德钱就多。或者，帮鬼市解决点麻烦，比如抓个捣乱的恶灵、清理下堵塞的阴气通道什么的……再或者，”阿勇指了指店里那些纸扎，“你把这些玩意儿，做得‘有用’点。”

　　“有用？”凌玥想起自己做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元宝。

　　“对！老秦做的纸扎，那在鬼市是硬通货！他做的房子，鬼魂住进去真能遮风避雨；他做的衣服，穿上身真能体面暖和；他做的金山银山，烧下去是真能当钱花的！虽然比不上阴德钱，但也是硬需求！”阿勇说着，露出怀念的表情，“哪像你现在做的……啧啧，烧下去估计只能当抽象艺术欣赏。”

　　扎心了，老铁。凌玥看着自己那堆“抽象艺术”，深感手艺的重要性。

　　看来，当务之急是提升纸扎技能，并且寻找能快速赚取阴德钱的“大单”。

　　接下来的两天，凌玥白天疯狂练习纸扎手艺，对照着老秦留下的半成品和一本破旧的、图文并茂的《扎彩秘要》（她终于在柜台底下翻出来了），从最简单的元宝、莲花开始，再到稍微复杂点的衣物、家具。晚上则准时点燃安魂香，打开鬼市通道，挂上“接单中”的灯笼，一边处理些捎信指路的小业务，一边留意着“大单”的机会。

　　她的进步……呃，只能说从“抽象派”进化到了“印象派”。

　　期间，清虚道士又来了一次，送来了新的纸扎订单。他看到凌玥那惨不忍睹的手艺和浓重的黑眼圈，以及门口那耿直的“接单中”灯笼，嘴角抽搐了好几下。

　　“凌姑娘……真是……勤勉。”他斟酌着用词。

　　“道士小哥，别废话了，阴德钱怎么赚？”凌玥直接抓住他问。

　　清虚道士有些意外：“你遇到百晓生账房的人了？”他沉吟片刻，“积累阴德，并非易事。超度亡魂、平息怨念、维护阴阳平衡，皆可得阴德。或许，你可以从解决一些靠近阳间的、较小的灵异事件入手？村中或有此类困扰，只是寻常人难以察觉。你若感知到异常气息，可告知于我，或自行斟酌处理。”

　　得，还是得自己找活儿。

　　这天晚上，凌玥正对着一堆竹篾较劲，试图扎出一个能立住的纸马，一个焦急的鬼影冲到了门口。

　　“掌柜的！掌柜的！帮帮忙！”来的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鬼，文质彬彬，但此刻魂体不稳，显得十分慌乱。

　　“别急，慢慢说，什么业务？”凌玥放下手里的竹篾。

　　“小生……小生乃前村柳溪畔的落第秀才，李文。”书生鬼喘着气说，“近日总有一蛮横恶鬼，抢占小生栖身的柳树，还……还撕扯小生准备烧给家人的诗稿！求掌柜主持公道！”

　　抢占宅基地？破坏私人财产？凌玥挑眉，这算民事纠纷还是刑事纠纷？

　　“对方什么来头？”

　　“像是个淹死的水鬼，浑身湿漉漉的，戾气很重！小生与他理论，他还扬言要吞了小生！”李文鬼哭丧着脸。

　　听起来像个硬茬子。凌玥有点犹豫，自己这半吊子，能行吗？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哟，李秀才，又来求援啊？我看你这穷酸样，也付不起几个阴德钱吧？”

　　凌玥转头，看到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绸缎衫、摇着把破扇子的胖鬼，正一脸鄙夷地瞅着李文。这胖鬼身后还跟着两个一脸横肉的跟班鬼。

　　“王掌柜……”李文鬼似乎很怕这胖鬼，往后缩了缩。

　　阿勇不知何时飘到了凌玥身边，低声道：“小心点，这胖鬼是隔壁街开‘逍遥阁’的（估计是鬼妓院），专门放阴债，心黑着呢。他好像一直对老秦这铺子有点想法，觉得这‘鬼门驿’油水足。”

　　胖鬼王掌柜摇着扇子，踱到门口，上下打量着凌玥和她那“印象派”纸扎，嗤笑道：“我说老秦这铺子怎么越来越不像样，原来换了这么个黄毛丫头当家。连个像样的纸扎都做不出来，还能平什么事儿？李文，不如来求我，我派两个伙计帮你把那水鬼赶走，利息嘛，好说！”

　　这是……上门踢馆？还抢生意？

　　凌玥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说她手艺差可以，但不能质疑她（未来）的业务能力！而且这胖鬼明显不怀好意！

　　“不劳王掌柜费心。”凌玥上前一步，挡在李文鬼身前，虽然心里打鼓，但气势不能输，“这单业务，我‘鬼门驿’接了。”

　　王掌柜的小眼睛眯了起来：“你？凭什么？”

　　凌玥目光扫过店里那盒安魂香，心念一动，有了主意。她拿起那根正在燃烧的安魂香，走到门口，对着空气轻轻一划。

　　奇异的是，那青色的烟气随着她的动作，竟在空中凝而不散，形成了一道淡淡的、散发着宁静气息的屏障，将王掌柜和他手下那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隔绝在外。

　　“就凭这个。”凌玥平静地说，“秦叔的安魂香，专治各种不服躁动。一个水鬼而已，不劳王掌柜大驾。”

　　她这手纯粹是灵机一动，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王掌柜和他手下的鬼被那安宁的香气一冲，都露出几分忌惮和不自在的神色，仿佛靠近了就会变得“佛系”起来，失去争强好斗的念头。

　　“哼！牙尖嘴利！”王掌柜甩了甩袖子，似乎不想多待，“我看你怎么收场！我们走！”

　　看着胖鬼悻悻离去，凌玥松了口气，后背有点湿。装逼也是技术活啊。

　　李文鬼则是感激涕零：“多谢掌柜！多谢掌柜！”

　　“别谢太早，”凌玥转身，一脸严肃，“带路，先去会会那个水鬼。阿勇，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壮壮声势？”

　　阿勇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虽然没声音）：“没问题！这片我熟！”

　　于是，活人掌柜凌玥，带着一个抱头鬼和一个书生鬼，开始了她的第一次“外出执法”任务。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道观屋顶上，某个懒散躺着喝酒的年轻道士，看在了眼里。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有意思。老秦找的这接班人，胆子不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