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子夜轮转 ...
-
清虚师傅那句“习惯了就好”，像根轻飘飘的羽毛，却在凌玥心里砸出了千斤重。
特别的动静？能有多特别？纸人自己开派对？还是纸牛纸马夜半赛跑？
“呸呸呸，唯物主义旗帜不能倒！” 凌玥强行给自己打气，虽然她知道，自打她闻到那些不该存在的香气开始，她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就已经裂了条缝。这缝隙，在今夜，即将彻底崩塌。
下午剩下的时间，她几乎是在给自己找事做中度过的。她把店里所有的纸扎品都重新整理了一遍（确保它们都呆在原地不动），又把所有工具归置得整整齐齐（防止它们自己跳起来干活），甚至对着那堆老秦视若珍宝的特殊木料拜了拜（心说木头大哥们给点面子，晚上安分点）。
天色渐渐暗下来，山村的夜晚来得格外早，也格外沉静。最后一丝天光被墨色吞没，远山的轮廓模糊成一片深黑的剪影，只有偶尔几声犬吠划破寂静。
凌玥深吸一口气，决定今晚就睡在店里——老秦平时守夜的那张狭窄的行军床上。一来，道观那边可能后续还有需求，她得“敬业”点；二来，她那该死的好奇心已经被清虚师傅彻底勾起来了。
不就是点“动静”吗？她倒要看看，这纸扎店还能变成迪厅不成？
锁好店门，检查了每一扇窗户。店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节能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柜台附近的一小片区域，四周堆叠的纸扎品在阴影里呈现出各种光怪陆离的形状，看得久了，仿佛它们都在默默地注视着她。
凌玥躺在那张硬邦邦的行军床上，盖着老秦那床带着淡淡烟灰和木头味儿的薄被，眼睛瞪得溜圆，耳朵竖得像雷达。枕边，放着那个装着特殊线香的紫木盒，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外面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偶尔几声更加遥远的犬吠。
什么嘛…… 凌玥打了个哈欠，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看来那个道士小哥就是故弄玄虚……
这个念头刚闪过——
“嗒。”
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像是小石子掉在地板上。
凌玥瞬间屏住呼吸，全身僵硬。
声音是从放半成品材料的角落传来的！
她慢慢转过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过去。
好像……没什么变化？
她犹豫着是不是该起来看看。
就在这时，“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一种细微的、像是纸张被轻轻摩擦的声音响了起来，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来了！ 凌玥的心跳开始加速。她悄无声息地坐起身，赤着脚，踮起脚尖，像只猫一样朝着声音来源摸过去。
声音似乎是从一个堆放彩色皱纹纸和竹篾的架子后面传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只见架子背后的阴影里，一个白天她怎么也找不着、以为丢了的巴掌大的纸扎小兔子，正一下一下地、用自己的纸耳朵蹭着旁边一个纸扎小汽车的轮子！动作缓慢又执着，那窸窣声正是这么来的！
“……”
凌玥目瞪口呆。
那小兔子似乎察觉到被注视，动作猛地一停，两只红纸点的眼睛仿佛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吧嗒一下倒在旁边，彻底“死”了过去，一动不动，变回了最普通的纸扎品。
卧槽？成精了？还是短路了？
凌玥感觉自己二十多年的认知正在噼里啪啦地碎裂。
她盯着那“装死”的小兔子看了半晌，最终决定……不予追究。
算了，蹭就蹭吧，至少没起来跳芭蕾。她内心吐槽，默默退了回去。这“动静”虽然诡异，但……好像没啥杀伤力？
经过这么一遭，她反而没那么紧张了，甚至有点想笑。看来清虚师傅说的“动静”，指的就是这些纸扎偶尔会“活”一下？就像电器待机时的微弱电流？
重新躺回床上，她看着天花板，鼻尖萦绕着店里复杂的香气。那盒特殊的线香被她放在枕头边了，闻着让人格外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
“咔……”
一声沉闷的、仿佛老旧齿轮开始咬合的机括声，清晰地从地下传来！
凌玥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声音的来源……好像是店铺正中央的地板下面！
她猛地坐起，心跳如鼓。
“咔……咔咔……”
声音持续着，缓慢而有力。伴随着这声音，店铺地面似乎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
凌玥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地方——那里平时铺着一块厚厚的、边缘已经磨损的深色地毯。
她白天打扫时挪开过，下面就是普通的水泥地，没什么特别。
但现在！
只见那块地毯中央，正微微向上拱起！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要顶出来！
凌玥咬咬牙，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靠近。她伸出手，猛地将地毯掀开！
地毯下的水泥地，赫然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圆形缝隙！缝隙正在缓慢地、逆时针旋转！那咔咔声正是从这里发出的！
这是一个隐藏的轮盘！老秦呓语中的“轮……转”！
凌玥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看着那轮盘一点点旋转，当它转到某个特定的角度时——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轮盘中央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旋转着灰色雾气的洞口！
与此同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又混杂着无数复杂气息的风从洞口中涌出！
那气息里，有浓郁的阴气，有各种陌生的香火味，有精怪的气息，甚至还有……讨价还价声、窃窃私语声、以及某种空灵的、像是铃铛又像是骨片敲击的奇异乐声？
而原本弥漫店内的特殊木质香气，此刻仿佛受到了激发，变得更加浓郁，与那洞口中涌出的气息交织、抗衡，又奇异地融合，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平衡。
凌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通道。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店铺那扇通往后方小巷子的后门。诡异的是，那扇普通的木门，此刻门缝里正透出一种光怪陆离、不断变幻的微弱光芒！仿佛门后不再是熟悉的小巷，而是另一个世界！
鬼使神差地，她朝着那扇后门走去。
手握住冰冷的门把手，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门拉开！
门外，不再是月光下静谧的山村小巷。
而是一条宽阔得不像话的、笼罩在朦胧雾气中的古老街道！
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摊贩，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发出幽蓝、惨绿、昏黄的光芒，照亮着街道上熙熙攘攘、形态各异的“行人”——有穿着古装长袍、面色苍白的，有顶着兽头人身的，有飘在空中只是一团影子的，甚至还有个把自己脑袋抱在怀里正在和摊主砍价的！
空气中漂浮着各种奇怪的味道：烤某种不知名昆虫的焦香、劣质胭脂水粉味、陈旧铜钱锈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和檀香味混合在一起……
喧哗声、叫卖声、争吵声、窃笑声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耳朵。
一个飘过的半透明老奶奶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嘟囔道：“哟，生面孔？新来的活人掌柜？”
凌玥僵在门口，大脑一片空白。
她缓缓抬头，看到门楣之上，原本“福寿纸扎铺”的招牌旁边，不知何时浮现出另一个模糊的、用某种发光苔藓勾勒出的匾额，上面是三个扭曲却又能清晰辨认的古字：
——鬼门驿。
“……”
凌玥终于明白了。
老秦说的“铺子不能关”、“香火不能断”是什么意思。
清虚师傅说的“特别的动静”和“习惯了就好”又是什么意思。
这他妈的哪里是纸扎铺？这分明是阴阳两界的中转站啊！
而她，凌玥，前都市白领，现纸扎店临时看管人，好像……成了这个中转站的新任站长？
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在线等，挺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