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冰似剑来》一雪方池

8、第 8 章

　　屠宰场，失去同伴的畜生在面对屠夫时的心情，便是宋芸此时的心情，虽然贾不仁也是他兄妹二人的敌人，可是看着他渐渐没有温度的尸体，宋芸还是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胖家仆亲眼看见老爷惨死在自己面前，吓得两股颤颤，尿了裤子，他的瞳孔放大，嘴里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含混道：“求求你们了，饶...饶我一命吧。”
　　两个牙侩嫌恶地瞧着胖子身下一片潮湿的土地，厉声道：“饶了你，谁知道你会不会上告官府呢，我二人可不想再上通缉，亡命天涯了！”
　　“小人自然不...会...”
　　胖男人躲躲闪闪地说完这句话，拳脚便像暴雨般落到了他身上，开始时胖男人还凄惨的求饶，渐渐地也断了气。
　　庞二针杀红了眼，重重的呼吸了几下，“还有一个呢，你也准备准备上路吧。”
　　两个恶魔低语着靠近，阿福已经面无人色，他惊恐地看着渐渐逼近的二人，猎人的角色在此时已经彻底完成了互换，原本可以随意追杀小叫花的主仆三人变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县老爷，你怎么在这里！”瘦家仆一指二人身后，突然面露惊喜，抖着声音喊道。
　　“什么？！县老爷怎么来此！”两个牙侩顿时吃了一惊，一齐转身去看，身后却哪里有人！
　　二人立刻便明白了自己被骗了，急忙转过头来，怒吼道:“你竟然敢骗我？！”
　　可迎接他们的是一阵飞扬的尘土，洒了二人满头满脸，庞氏兄弟俩拼命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哎呦，我的眼睛！”
　　阿福见二人受制，丝毫没有犹豫地选择了逃跑，他跑到一个陡坡跟前，身子往前一扑，像一阵风似的冲下了山坡。
　　这一连串动作极其迅速，那阿福生死关头竟能如此沉着，破釜沉舟。也是十分难得。
　　原来就在几人不远处，有一个颇为陡峭的纵坡，在那下面是一片深谷，里面长满了杂草和荆棘，十分茂密。
　　“你这小子，给我站哪儿！”庞三针听他逃跑的动静，急忙去追，可是就在最后一刻还是让小子逃脱，眼睁睁地看着来福滑落到坡底，蹦跳着钻进了杂草丛里，草叶快速起伏了几下之后，那处草丛便回归了平静。
　　不慎放跑了一个人，庞氏两兄弟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们对视了一眼，一齐皱起眉头。
　　糟了，这种杂草丛生的地方最擅长隐匿，更何况那家伙的身材瘦小，脚下像抹了油一般滑溜，想要在这深谷里找到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庞三针瞪着眼，转头道:“大哥，这可如何是好，竟然给那小子跑了，早知道就先了结了他！”
　　庞二针咬牙道:“这下子，四和县里怕是没有我们兄弟落足之地了！”
　　庞三针想了又想，破罐子破摔道：“大哥，要不然我们离开这小镇，有了这柄灵剑，我们以后也是不愁吃穿，潇洒富贵。”
　　庞二针转念一想，恐怕只能这样了，可是忽然又想到了宋芸和小枝儿两个人，既然要逃跑，何必还留着这俩废物呢？留着他们俩只能让自己杀害贾不仁的事实暴露的更快！想到这里，庞二针的眼里渐渐浮现了杀意。
　　扭头一看，那松树底下空空如也，早就没了两个孩子的身影，见到这样的状况，庞二针变得更加烦躁，直接炸毛吼道：“那两头猪猡呢！？”
　　庞三针被自己大哥给吓了一跳，可是也很快地反应过来了，他扭头看去，树林里已是空空荡荡，只剩他们兄弟二人，“大哥，那两个小崽子跑就跑了吧，别管他们了，我们要不就先跑路吧。”
　　庞二针虽然很是恼火，但也明白不能因为这件事耽误时间，兄弟俩正欲走出树林，地上几滴鲜红的血迹却忽然间吸引了庞二针的注意。
　　庞二针拉住了庞三针，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
　　“老二，你看，那地上是不是线索？”
　　庞三针眯了眯眼睛，看着那几滴溅落的血迹，点了点头，二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机，顺着滴落鲜血的方向追去。
　　——
　　“呼嗬——呼嗬——快跑——”
　　宋芸紧紧拉着小枝儿的手飞快地奔跑，呼呼的风声在两个人的耳朵里回旋，两个孩子气喘吁吁，跑的面色苍白。
　　趁两个牙侩专心致志地与贾不仁几人交手，宋芸找准时机，忙拉着小枝儿悄悄地跑了出来。
　　“芸儿哥哥，枝儿要跟不上你了。”
　　小枝儿的拐杖早就丢在逃亡路上了，小女孩被宋芸拉住手大步往前跑，只感觉自己越来越吃力，没跑两步女孩便跌在地上，险些将宋芸一同拉倒。她毕竟年纪太小，眼睛又看不见。折腾到现在，身体已经十分疲惫。
　　“枝儿，再加把劲，咱们得继续跑。”宋芸皱着眉头，哄着女孩继续逃跑。他望着树林中掩映着的角落，只觉得草木皆兵，那两个恶魔彷佛随时都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来索命。
　　小枝儿累的话都说不利索，脸上又流下一行眼泪，“芸儿哥哥，我..我好没用，你不要等枝儿了，你先逃跑吧！”
　　宋芸摇了摇头，咬牙坚持道：“小枝儿，哥哥是不可能抛下你的！”少年见女孩确实走不动了，干脆一把背起了少女向前奔逃。他已经无暇去认路，好几次都被脚下的荒草拌个跟头，体力已经到了极限，精神却还不愿放弃，宋芸的嘴巴里蔓延开一股铁锈的味道。
　　“你们两个马上给我停下！”
　　一道吼声在身后响起，宋芸心中一沉，那两个恶魔还是来了。
　　宋芸面色苍白，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为什么，明明自己只是想要和小枝儿一起活下去啊，为什么老天爷就是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脖颈也好想能感受到庞氏兄弟的喘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庞三针戏谑残忍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响起：“小出/声，我抓到你了！”
　　只是宋芸根本不敢回头看，脚下更不敢停，突然之间一阵失重感传来。
　　“啊！”
　　脚下一空，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传来，宋芸带着背上的小枝儿掉了下去。
　　原来是脚下的草丛中遮掩着一个半丈宽的洞口，宋芸着急逃跑，一时没有看见，掉进了洞中。
　　‘咚——’的一声二人终于落到了底，落地的一瞬间，宋芸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大哥，那两个小兔崽子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好像是原地消失了。”
　　庞二针和庞三针的身影从一颗树后冲出来，却见原地无人，听了这话，庞二针寻着血迹，拨开了地上茂密的草叶，地中间赫然露出了一个深深的洞口。
　　“这是？！”二人对视一眼，脸上皆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芸儿哥哥，芸儿哥哥，你怎么了？”宋芸被一阵摇晃惊醒，他睁开眼睛，面色苍白，看着自己头顶的一个小小的洞口。
　　原来是掉下来的那一瞬间，宋芸直接疼晕过去了，洞口落下来的光线十分有限，只是照亮了宋芸所在的这一小片位置。宋芸望着黑暗里忽隐忽现的嶙峋怪石，心里有些害怕。
　　身旁又传来一阵呼唤：“芸儿哥哥，你还好吗？”宋芸的眼珠动了动，只见小枝儿正跪在自己的另一侧，担忧地看着自己。
　　宋芸看着这样的画面，又会想起了当初与小枝儿的第一次见面，也是自己重伤，小女孩照顾自己，宋芸感觉自己又一下子有了动力，一串晶莹的泪珠流下眼眶，“我没事。”
　　宋芸坐起身来，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少年不自觉地抚上脚踝。
　　“我没事，扭伤了一只脚而已，不碍事的，枝儿你也没事吧... ”还未说完，头顶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宋芸抬头一看，脸上顿时变得面无血色起来，一条藤蔓做的绳子从洞口伸了下来。
　　一道粗粝男声带着回音从洞穴上方遥遥传来：“你是自己上来还是我们下去找你？”
　　宋芸一抬头，果然见旁氏两兄弟正扒在那洞口往下张望着，他没有理会对方，强装镇定地转过身去兀自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这洞口初极狭，落到洞底却变得宽阔起来。
　　那兄弟二人见宋芸不应声，竟然要爬下洞来抓他们。
　　宋芸收回视线，飞快地转过头往那黑暗里瞧了一眼，咬了咬牙，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两个孩子不再耽误时间，确定一个方向后，快步走进了洞穴深处。
　　越往里走，越是能闻到一股猛兽的腥臊之气，嘎吱嘎吱，不知是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响个不停。
　　宋芸的心突突地跳着，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好像是走在怪物的喉管里一般，直觉让他离开这个洞穴，可那两个索命恶鬼却守在洞口，他只能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小枝儿都全力搀扶着少年，宋芸抿着唇角，强压下脚踝处的阵阵痛楚。二人摸着黑艰难的走了一阵，突然之间眼前的洞穴中渐渐透出些光亮来，眼睛可以视物了。
　　宋芸停下了脚步，扯住小枝儿的胳膊：“等一下，这洞壁有些古怪。”
　　于是两人停下脚步，宋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洞壁前，他将自己的眼睛贴近洞壁，仔细打量着那发光的来源。
　　忽然间他惊呼一声，便飞快地用手指在泥里使劲抠挖着什么，刨了一阵之后，见收效甚微，又蹲下身去，在地上捡了一块有尖利棱角的石头去挖，果然事半功倍。
　　不一会儿，宋芸脸上便露出一阵欣喜，只见他两只手握着一块散发出淡淡白光的石头，正十分稀奇地翻来覆去地看。
　　“阿哥，这一整个洞穴内莫非都镶嵌着这月光石！”
　　庞三针欣喜若狂地朝着庞二针乱喊乱叫，在他的手上亦是拿着一块散发着莹莹白光的石头。
　　庞二针朝洞穴深处张望了几眼，眼里闪烁着精光，他暗暗在心里估量了一下，大笑道:“哈哈哈，恐怕我兄弟二人这下可发财了！真是老天爷眷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