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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好吧张三要起飞了啦啦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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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强当年给老婆买了便宜棺材。如今张三拿着工地赔的一百万,也给他选了便宜的。
钱存进卡里,藏好。亲戚上门,虚情假意。张三没受过恩惠,心裡没有波澜。
潮湿的屋子气味淡了些,但开始下雨了。
张三依旧上学、帮工,外加应付惦记赔偿金的人。
课本上是白字黑字,他脑子裡也是责任单和死亡证明。看不进去,就发呆。
十四岁的少年撑着手,露出罕见的茫然。眼睛漂亮,却没有焦点地落在黑板上。
王明的事没了下文。家长拉不下脸为难一个刚死了爹的孤儿,只能暗地里”tui”一声骂真特娘的倒霉
陈菊最近比较老实,看见张三来了还会收敛一下和别人嬉笑的声音,也不整天对着张三找猫逗狗的了
“不用小心翼翼,我还好。”张三主动开口。他本想说自己完全没感觉,但怕传出去惹话。
他主动和我讲话了欸,陈菊其实有点惊讶,张三这张脸和一七八的身高在女生里面是很容易获得好感的,就是平时看起来太冷淡和沉郁了,不然成为一个妇女之友还是很容易的
“喏,之前那本你看完了吧?这两本是讲地理和人文的,我觉得好看。”她从书包掏出《川西一本就GO》和《阿里阿里》。
张三把之前的《重生之废材四小姐》还给陈菊,他对这些小说没什么兴趣,但是学校实在无聊和陈菊强制要求他看,才勉勉强强的翻一翻
特工接头一样,两人小心地交换书籍——语文老师在台上。
“老师!有人传纸条!”
前桌的班长背挺得笔直,校服崭新干净。
“尼玛告状精!”陈菊骂出声。
张三在老师喊起立前,一脚踹在那肥硕的屁股上。
还挺Q弹。
“老师!张三踹我!”
文老师一文文静静的小老头,被这一连串告状和面不改色的张三给气得脸上青青白白
:“张三!出去站着!”
罚站这种事张三已经是熟悉的不能再熟了,宽大的语文书里面裹着陈菊的课外书,罚站也走的坦坦荡荡,给班长气得嘴歪
夏天的傍晚,云像喝了酒,酡红一片。少年翻开泛黄的书页。
是山,是河。
是极地冰川,是无边的草原。
是第一次真实的心跳。
下课铃一响,学生涌出教室。陈菊冲出来想吐槽班长,却愣住了。
也不管老师还有没有在讲课,学生们全都在下课铃响的一瞬间撒丫子跑了出来,陈菊首当其冲,她是来找张三吐槽班长的
可少年一个人站在那里,实在有点太安静了,教室的冷光影影绰绰的打在少年的脸上,混着晚霞的柔和。陈菊从来没有见过张三这个样子,他以前也是安静的,但是冷的,看起来一副需要人来救赎的苦命样,实际上根本不在乎任何人,也根本不屑于被拯救
但他现在看起来确实是有点温度了,像书本里的风带着远方的味道,稍微吹散了张三鼻腔里浓郁的腥臭
“张三?”
陈菊试探性的喊了一句少年,张三恍恍回神,腿因为长时间的僵硬变得发麻,
他一瘸一拐的走向陈菊,眼睛亮的惊人,几乎是有些瘆人了
“书……能借我带回家看看吗?”他不习惯求人,但太想要了。
“当然可以!”陈菊很开心。
张三不太熟练地笑了笑,紧紧攥住那本印着雪山的书。
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即便它破烂又廉价。
晚自习结束。张三有了书包,里面除了作业,多了两本书。
它们让书包变重,却让他的脚步更轻。贵州的大山层层叠叠,他一直知道山的那边还是山。但书裡不只有山——冰川是什么味道?草原真的自由吗?自由又是什么味道?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月亮明晃晃的。
呼——呼——
他开始奔跑。跑过掉皮的围墙,翻过土砌的田埂,掠过邻居的打量和老师的目光。
跑吧。
张三抬起头,直视月亮。
“我要离开这里。”
张三回到家,老爹就埋在房子后面的山上,离他娘隔着一个山头。张三半夜惊醒时,总觉得他那死老爹就站在后山上,冷漠地看着他——看着他攥紧用那条命换来的赔偿金,像在无声地咒骂他。
有时候,张三也会看见爹和娘出现在窗边。他们吵架、打架,最后总一齐扭过头来,问他怎么还不来找他们。
每到这种时候,张三就像脱离了这具身体,无言地看着自己闭上眼,颤抖,最后裹着单薄的被子昏昏睡去。
但今晚不一样。张三甚至没开堂屋的灯,摸着黑走进卧室。黄色的灯泡很久没换了,光线昏昏沉沉。他趴到床上,翘起腿,终于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那点稚气——不收拾屋子,不急着算计,作业丢在一边。他只是单纯地、愉悦地,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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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赚钱来花,吃屎来拉。”
张三捧着巨款,却干不出什么挥霍的事。去川西的念头在心里烙了个印子——因为那里比较近,可也不是说走就走的。
学校,帮工,还有装备。
他明白坐吃山空的道理。对于没有稳定来路的他来说,一百万就是往后活命的底。
“没爹没娘还不知道好好学习,死没脑袋的东西。”
那天回班上班主任说的话,依旧刺耳难听,但不可否认是实话。学习,是他挤进正常日子、像个普通学生那样活着的必经之路。
可活着呢?只当个好学生,就有人养活他吗?
川西去不了,至少现在不行。
但他会去的。初一期末的张三这样想。
但他会去的。初二买了部便宜手机的张三这样想。
但他会去的。初三又窜高一截的张三还是这样想。
“我要走了,陈菊。”
中考完的那个夏天,张三对坐了三年同桌的她说。陈菊毫不意外。
“知道知道,你都念叨快三年了,磨磨唧唧。”
张三短促地笑了一下。这几年他笑得很熟练了。成为孤儿没有让他更沉默,反而像揭开了某种紧绷的封条。
“你中考肯定有把握了吧,会去市里吗?”陈菊撕开一包“雪莲”,递过来。
张三没接。他还是很少接受别人的东西。
“也许吧。”
“好吧。”陈菊吸溜着冰块,没再问。
手机里是提前订好的火车票。张三明天就出发。
夏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