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74、风波（二）

　　子佩的样子实在太让人担心，可目前什么头绪都没有，问她她也不说，那样惊慌的样子，实在是太令人诧异了，揉了揉酸胀的额角，想起那一缕头发，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毛，好端端的，她拿那些头发给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愣愣地在外面坐到了天亮，竟也毫无知觉，直到扫撒的宫人路过时，纷纷给自己请安，才有所察觉，看了看天色，早已泛了鱼肚白，正起身想回殿中再稍作休息，也不知是起身过猛，还是坐得太久了，竟觉得一阵晕眩，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

　　昏昏沉沉的，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身处暖阁之中，天际也早已擦黑，烛光并不是很亮，柔和的光泽让人觉得很舒服，稍稍坐起了身子，看到司棋正在张罗吃食，也没有旁的人在这里，倒也觉得安心不少．

　　＂娘娘，你醒啦，好端端的突然就晕倒了，吓得婢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幸是在紫仪宫里，不然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娘娘也真是的，好好的干嘛要在回廊上坐了一晚上呢，又不是不知道自个儿的身子骨不硬朗，还这么作践自己，真不知道娘娘你是怎么想的．＂

　　听她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心里很是温暖，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小时候，想起父亲也是这样罗嗦地训着自己，却从来没有重话，这样的感觉，真的是久违了，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真希望时光就这样停顿不前，这一刻对我而言，真的太温馨太温暖了．

　　＂在宫里，也就你会这样唠叨我，要是别人，不一定会这么对我，你刚才的样子，可真的很像我父亲，以前他也是这样对我的，总是不停地唠叨，似乎一辈子都不会累一样，可惜我再也听不到父亲的唠叨了，也只能在想念中回味了．＂

　　司棋端了一碗温热的蜂蜜水过来，一脸的沉郁，道：＂娘娘，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事了，可婢子也是真的很担心娘娘的身体，若是娘娘出了什么事，婢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况且娘娘如今也不是一个人，腹中还有一个小生命，婢子很期待孩子的出世．＂

　　这个孩子对自己而言，也非常重要，不为傍身，只为在这深宫之中，有一个相依相偎的人，至少不会因为深宫寂寞而心生孤寂，近来事端太多，也无暇顾及腹中的胎儿，说来也很是对不起这个孩子，若是他有什么事，这一辈子我都会身处自责之中．

　　无所谓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慰她，还是为了宽慰自己，接过那碗蜂蜜水，一口气喝了下去，好像还意犹未尽似的，肚子也觉得特别饿，那一桌子的美食也早已引起了自己的注意，看了看司棋，略带谄媚地笑了笑．

　　司棋将吃的东西端到了自己的面前，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我吃东西，顿时有一种被宠爱的感觉，她见自己胃口甚好，看起来也放心了些，这是子若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粥进来，好像是刚出锅的，闻着很香，很好吃的样子．

　　＂主子，这是皮蛋瘦肉粥，说是宫外的厨子从南边儿学回来的，也不知怎么的，就传到宫里来了，这粥闻着香，味道也不错，挺清淡的．主子，试试吧，若是觉得不错，往后就让小厨房常备着，主子什么时候想着了，就有现成的了．＂

　　这香味就让人食指大动了，只是却不敢马上就喝，司棋从子若手中端过了碗，浅尝了一口，确认无事之后，才一口一口喂给我吃，而我的眼神也时不时地瞥向子若，她虽有些尴尬，倒也神态自若，想是也不会为这点小事动干戈的．

　　满满的一碗粥都下了肚，才觉得有些饱了，满足地伸了伸懒腰，看了看她们俩，脸色稍显凝重，道：＂昨夜恩贵人拿了一束头发到了我这里，可无论我怎么问她，她都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觉得这其中必有缘由，只是近来宫中多事，又不好张扬，你们替我好好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是比较特别的．＂

　　她们应声而去，桌上的碗碗筷筷也没人收拾，猛地笑了笑，她们两个也有这样迷糊的时候，无奈之下，也只好让墨允她们进来收拾，只是墨允似乎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敢情是心里有怨气了不成，想来身边的这几个宫女，资历各有不同，除了最早的清莲，也只有司棋和子佩是自己真心相待信任的，连子若也不能全然得到信任，留在身边贴身伺候，她们几个想必也是不高兴的吧．

　　收拾完毕后，叫下了墨允，让她到自己跟前来，打量了她一番，容貌出众也不在后宫嫔妃之下，虽说出身不好，却也是身家清白，如今后宫出身低下的嫔妃也不在少数，加之子佩也新封不久，后宫闲言碎语不少，她心里只怕也不是个滋味．

　　＂好些日子没见你在跟前伺候了，怎么，是不是觉得在我这儿伺候，让你觉得委屈了？如果是觉得我这儿不好，你只管直说，我是不会怪罪你的，毕竟人往高处走，总想有个好去处，有个好出路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此话一出，她的身体微微一震，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可还是保持着笑容，只不过这样的笑容不怎么好看，道：＂怎么会呢，娘娘圣眷正浓，又身怀皇嗣，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婢子在娘娘身边伺候，是婢子的福气，怎么会觉得委屈呢，娘娘这样说，实在是折杀婢子了．＂

　　将发间的一支碧玺簪子拔了下来，簪在了她的发髻之上，倒也是相得益彰，道：＂算来，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自我入宫你就侍奉在我的身边，虽说我与你之间相处得并不多，可我依旧把你当自己人来看，虽然没把你放在身边贴身伺候，可送往迎来之间，也从不曾忘却过你，只是我一直看不透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不少，像是被我说中了什么，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沉默之后，她笑了，只是那笑容很苦涩，道：＂娘娘，婢子也不过是一介普通女子罢了，也有自己的谋划，只不过那都是不重要的，身在宫里，处处不由人，若不能及早出宫，便只能在宫里终老，婢子不希望这样，要么飞上枝头，要么离宫出嫁．＂

　　身为女子，这样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只是在宫里，真的很难实现，也难为了她，可始终都觉得，她所说的这些话，虽然不无道理，可总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好像这其中并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一时间也想不到哪里不对．

　　＂罢了，你的话也不是没道理，只不过既然身在宫中，就该尽好自己的本分，若是没了分寸，即便我这个当主子的不处罚你，也有的是人会寻了你的错处，让你难堪下不了台的，到那时，我的脸上无光，你自己也受罪不是．＂

　　墨允能不能看透，还尚未可知，不过她应该是个聪明人，在宫里这么些年，不应该连这些基本道理都不懂，但若她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那么，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就不能够确定了，只希望她能够理智一点．

　　正打算让她出去的时候，想起了当初在若仪轩那儿遇到的那个秀女，似乎至今都没有打探出那女子的身份姓名，自己也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而司棋和子若又出去了，眼下能派出去的，也只有墨允了．

　　＂我这儿有份差事，若你办好了，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办得不好，我也不会手软的，这件事事关重大，你想清楚，要不要去办．＂

　　只见她抬头看着自己，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既然她答应了下来，那么事情也就好办了，简单地向她吩咐了几句，其实也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只不过想要不留痕迹，也不是简单的，就看她怎么处理了．

　　看着她退了出去，心里不由得开始有些担心，墨允在身边的时日虽然不断，可对她的了解却并不多，只盼她能够不负自己的期望才好，免得自己又是白忙活了一场．

　　待阁中无人之后，又翻看那一本名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份名册而已，也没什么特别的，可这份名册里的人，却注定了不会有好去处，入宫参选的女子，个个如花似玉，却命比纸薄．

　　合上了名册，忽然被一种无奈包围，淡淡的，却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在自己快要感觉窒息的时候，门却被推开了，眉不由得微微一周，这个时候会是谁到自己这里来，竟然也无人通报，心中气愤，却也未曾立时发火．

　　＂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那声音似有些陌生却又有些熟悉，好似很久未曾听过一般，转向看着她的时候，只看到她低着头，却不曾看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样貌，不过只听这声音，倒也是悦耳的很，想来与之匹配的容貌，也绝不会是泛泛．

　　思量了许久，也忘了叫她起身，暖阁之中无旁人，也未曾有人提醒，回过神来的时候，才觉得脸上讪讪的，叫她起身落座，才好好地打量了他们一番，这才觉得眼前的人倒真有几分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想了半晌也没什么头绪，只不过看她的衣着，也不是宫妃或是宫人的着装，转念一想才意识过来，这只不过是一名待选的秀女罢了，说来秀女除了若仪轩外，是不能在后宫之地随意走动的，怎么就这样畅通无阻地到了自己这里呢，墨允再无分寸总不至于这般大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