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42、离冷宫

　　刚生产完，总觉得整个人累得很，逗弄了一下孩子，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便把孩子交给了清莲，躺在榻上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漫漫长夜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清莲却不在自己面前伺候着，在屋子里忙忙碌碌的，是个似乎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身影，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那人听到声音，回过身来，没想到竟是子若，她平静地开口说道：＂回主子的话，现在已经是巳时了，主子，要不要先换一身衣裳，太医来了，在外面候着呢，是不是现在让他给您看看？＂

　　一时间的沉默，让周围的气氛非常诡异，半晌无言之后，我只是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就先稍稍收拾一下吧，你出去让太医过一刻钟进来．＂

　　稍事打理之后，只见子若领着太医进内，太医捋着灰白的胡须，仔细地为我诊治，然后，我抬头之时，看到了他的身影在冷宫出现，而我是该高兴还是感到悲哀呢，事到如今，来又有何用呢，难道此时此刻，他的出现就可以平复我内心的伤痛吗？让子若扶了自己躺下，却始终不愿再看到他．

　　太医诊脉之后，便开了药方交给了子若，而屋内也只剩下他、我还有太医，我听到他们的对话，只觉得心里冷得没有了知觉，却也觉得可笑得很，他这样关心的样子，只会让我觉得很滑稽．

　　当子若把药端进来的时候，他端过了药碗，遣退了所有伺候的人，剩下了我和他两人，药，被他送到了嘴边，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难过和伤痛，道：＂喝了罢，把药喝了身子会恢复得快些．＂

　　如今，我是真的不想再看到他，此刻在心里的厌恶大过了对他的爱恋，别过了头，不愿面对着他，仿佛看着他，就会让心里的伤再一次活跃起来，况这浓浓的药味儿让自己作呕．

　　他或许是对自己心存愧疚吧，对自己温言软语地说话：＂你还在跟朕生气吗？你再怎么样也得先把身子养好不是？孩子没了，只要把身子养好，就可以再有，若是因此落下了病根子，岂非苦了自己？来喝吧．＂

　　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睁大了双眼，心下一阵阵的抽痛，仿佛被一片片剥落，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心里也只余激动，抓着他的手臂，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昨日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啊！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啊！＂

　　说着说着，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如泉般涌了出来，莫名故去的孩子，和如今不知所踪的清莲，这让我的心不再有知觉，双手越抓越紧，也不顾他是否会觉得痛．

　　他轻轻地将我搂进怀里，声音轻而柔：＂朕知道你心里难受，既然这样难受，那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一些的，朕只是希望你的身子能早日恢复．＂

　　被他拥在怀里，却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温暖，一滴一滴的眼泪挂在脸颊上，嘴中径自喃喃着：＂不，不会的，我不相信，我一点都不相信，我只有他了，他不可以就这样离开我的，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口齿不清地说着，＂我爹也死了，你知道吗？我什么都没有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只感觉到他越来越紧的怀抱，和他在耳边的话语：＂朕知道，朕什么都知道，一切都是是朕不好，是朕不该把你贬入冷宫，但是，你也别太伤心了，孩子，我们还可以再有，你喝了药就好好地休息休息，好吗？答应朕，不要自暴自弃．＂

　　一把将他推开，然后蜷缩在床角一边，流着泪摇着头，道：＂你没有不该，你也没有做错，是我自己不好，一直都是我不好，是我自己太傻了，一直都好傻，一直都那么相信你，一直跟着你．＂猛地伸手指着外面，大声喊道，＂你走，你走啊！让我一个人在这里，一个人！走！＂

　　几乎是吼着将话说完，眼泪止不住的涌出，如今的我只能歇斯底里地发泄心中的郁结，而他是怎么想的，对我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心中的痛已无处宣泄，他在我更是义愤难当．

　　他静静地看了我半晌，眉眼之间竟是痛苦的神色，道：＂好吧，你既然不想见到朕，那，朕这就回去了，只是药你一定得吃，千万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只见他轻轻地放下了药碗，凑近我的身边，替我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发丝，随后步伐沉重地退出了殿外，只是隐约听到他又交代了些话给子若，却听不真切他讲了什么，后来子若告诉我之后才知道，他已经下旨恢复我的名分，还晋我为嫔，改封号为尘，让我搬回紫仪宫去住．

　　尘嫔，是我如今的身份地位，呵，其实根本没有改变什么，只是换了一个封号晋封为嫔罢了，只不过在离了冷宫之后，我在皇上的眼里已然与众不同，可又算什么不同呢，原本我进宫来，也是因为一张不同的脸罢了，只是一段冷宫的生活，一个死在冷宫的孩子，让这一切变得不同寻常，他对我也是越来越迁就，宫里的人也纷纷艳羡于我，只可惜我的心却越来越冷．

　　回到紫仪宫之后，淑嫔娘娘对我也很是照顾，让皇上对她更加眷顾，也因此晋了她的位份，是为淑婕妤，如今她也等同是紫仪宫的主位了，如此，我也不用再担心些什么了，至少，在我与她之间，没有任何冲突，至少，我和她之间还有情谊在，只要我在紫仪宫一天，我也能安稳一些．

　　回来之后，本想好好地休养，暂时忘记周遭纷扰的时候，却听到通报，赫连景素竟来拜访，此刻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只在我的一念之间，我的悲哀困苦，都与她的家族有关，心里的痛无法宣泄，而她的到来，竟也有些快慰，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宣泄情绪的出口．

　　她缓走了进来，一张温文尔雅的笑脸，如今彼此的身份有所差距，她对我行了礼，道：＂尘嫔娘娘好．＂

　　看着她那张笑脸，却觉得非常刺目，念及自己被贬入冷宫的原由，心猛得一抽，撇了撇嘴角，道：＂景贵人可真是稀客啊，只是不知道景贵人此来是所为何事呢？＂

　　许是太过于冷淡的态度，让她觉得有些意外了，说话也稍显结巴，道：＂尘姐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也不愿看她一眼，转过身倒茶，只是看着水溢出杯子，也没有停止倒水的动作，冷笑道：＂姐姐？呵呵，这一声姐姐我李敏佳可真是不敢当．＂

　　任由滚烫的茶水满溢着，而她却一个箭步过来，夺过了我手里的茶壶，着急地说道：＂尘姐姐……尘嫔娘娘，你要小心啊．＂

　　看了看她，又转向那茶壶和倒满了水的茶杯，慢慢说道：＂月盈而亏，水满则溢，景贵人出身豪门大户，想必一定很清楚其中的道理吧．＂

　　＂尘嫔娘娘，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耳边听到她低低的抽泣，＂景儿听说你进了那个地方，急得不得了，可就是没有办法，现在看到你平安地回来了，景儿真的是很高兴，连忙来看望……可是，可是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回头冷冷地看着她，道：＂去冷宫是吧，有什么不可以说出口的呢，怎么，那两个字就这么让你难以启齿吗？呵呵，着急，难道你们赫连家的人也会为此着急的吗，那你知道我进去那里的原因吗？＂

　　只见她一时愣住，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道：＂当时，景儿也身在冷宫……所以不知道详细的经过，景儿出来之后，才三三两两听说了一些……＂

　　忽然很想放声大笑，却欲笑无声，冷冷地说道：＂冷宫，大家都去过冷宫，那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景贵人也很清楚！＂愤恨地说道，＂赫连氏，这一切全是因为赫连氏，如果不是郝连氏，我就不会进冷宫，我的孩子也不会死了！＂

　　她听到我的话，不由得泪水涟涟，好像她才是那最伤心的人一般，冷眼看着她放声哭泣，心里的痛又开始隐隐发作，双手紧握成拳，银牙暗咬，缓缓而道：＂你哭什么，最应该哭的人是我！＂气愤地连肩膀都颤抖起来，＂那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啊！你又算什么，替我为我的孩儿哭泣！＂

　　而她却抽噎着回答道：＂景儿想到尘嫔娘娘的痛，想到早逝的小皇子，就难过得想哭，景儿是最喜欢孩子的了．＂

　　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转身拭泪，声音有些不自然，哽咽着道：＂你可是赫连家的小姐，如此号啕大哭不觉得丢脸吗？你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是别在我面前施展了，我不会再吃你们这一套了！＂

　　她似乎也已有些激动，道：＂难道做了赫连家的小姐，就必须失去表达情感的权利了吗？如果是这样，我宁可不做这个赫连家的小姐！＂

　　努力地收敛了自己悲伤的情绪，让自己不再那么痛苦，冷冷道：＂你不想做赫连家的小姐？哈哈，这是不是太讽刺了一些呢，这个身份有多少人梦寐以求啊，旁人谁不想成为赫连家的人，而你却不想，真真儿是可笑啊，不过也对，如今赫连家在宫里仇敌甚多，也让你够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