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莫凭栏》月下蝶舞

38、承宠

　　几日的颠簸下来，总算是回到了皇宫之内，整个人就像散架了一样，疲惫之意席卷而来，却没有丝毫睡意，清莲素来贴心，我回来之后，便一直在我身边服侍着，墨允也被调到了外间伺候．

　　睁着眼，看着那跳跃着的烛火，心想着，在这深宫之中，或许希望我在途中出事而无法再回来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只是我不愿将人心想得太坏，在奔波劳碌之后，我也并没有立即前往乾宁宫谢恩，我知道他既然愿意让我离宫探亲，就会愿意迁就我回宫之后不去谢恩，所以便选择了先休息．

　　而兮然在回到宫中之后，就已回到了他的身边服侍，我已然回到宫中的消息，他必然也已经知晓了，却也没有提及我，怕也是想给我一点时间吧．

　　虽然不去请安，说来是想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其实根本是不想不敢亦不愿去见他，深怕见了他之后，太多的伤痛就会涌现出来，会痛到无法遏止，可是我也知道，躲得过初一终是躲十五的，该来的始终都会来．

　　稍适打扮之后，到了乾宁殿内，依礼请安，我感觉得到，那些妃嫔投来的，或怨毒或欣喜的眼神，而我却无心理会，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谢恩罢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

　　当我接触到他的眼神时，我发现他的眼神中有着欣喜和安慰，难道我回来了，这对他而言，是件喜事吗？

　　笑容，现在我所需要的是笑容，我不能在他的妃嫔面前失礼，她们或许是真心地希望我回来，可绝大多数恐怕是希望我死在路上，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吧，只是我仍旧相信，我回到这里，对她们而言，也是有用处的，至少提供了不少话题给她们．

　　从来，自己想要的，父亲都可以满足自己，所以一直相信自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如今我却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些什么，是他对自己感情的认可，还是他眼中的自己，仅仅只是自己，而不是旁人的影子．

　　我看着他，与一众妃嫔言笑晏晏，那样开怀的样子，我离开的这些时间，他也这样开开心心地过来了，而我不过是调剂罢了，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还是在他的眼里，我根本没有存在过呢．

　　今天晚上，或许是人太多了，或许是他已不甚在意，亦或是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我所说的话，他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也许被鼎沸的人声淹没，而他说的话，我亦没有听真切，只是，这样也好，或许他对自己是真的已经冷淡了，如此，我就可以真正的置身事外了，恬静而毫无波澜的生活，这才是我最想要的日子．

　　在宫中已经半年多了，却发现，自己还依旧太天真，总以为他已经放下了自己，会让自己就这样一个人自生自灭地过下去，可惜，他没有这样做，我亦想错了，在我谢恩之后的第二天，他来了，来到了我的偏殿之中，亲自过问我这次返乡的情况．

　　不知道是他的关心让我感动，还是我心中的痛，已经积压了太多，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眼泪终是没有忍住：＂我爹，我爹他过世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为什么！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到呢？＂

　　不知他是否能够真切地感受得到我内心的苦楚，但他的神情，似比我更加哀痛，他紧紧抱着我，道：＂不要伤心了，岳父大人也不会希望你如此难过的，若你是这样伤心，岳父大人又怎么能够安心呢，况且朕相信他知道朕会好好对待他的宝贝女儿．＂

　　他的怀抱是那样的紧，想是要将我融入他的骨血一般，让我觉得是那样生生的疼，可是这样的痛却让我觉得是那样安稳，我心里的痛一点一点消逝，在他的身边，我感到无比的平静和安宁．

　　入夜之后，他并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和我在一起，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我，他眼神中的宠溺让我沉沦，一点一点将我侵蚀，而就在此刻，我才真正明白，即使离开了几个月，我以为我可以没有他，可这一刻，我突然知道，他早已是我生命里的烙印，再也去不掉了，这一生一世，我都不可能没有他．

　　翌日清晨，睁开双眼，打算起身梳洗之时，却发现他还在身边躺着，脸在一瞬间红得就像熟透的柿子一样，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披了一件单薄的纱衣，轻手轻脚地绕过他下了床，手却被温暖的手握住了．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这一路赶回来，朕瞧你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昨夜一夜的劳累，你还能起得这样早，难道是朕昨晚没有让你尽兴吗，还是你不满意朕的表现，所以才一大早离了朕的身边？＂

　　听到他这样暧昧不清的话，脸便更红了一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嗔道：＂亏你还是皇上，说起话来找呢么这么没个正经，好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若是让旁人听了去，要我怎么去面对别人啊．＂

　　他也无所顾忌地坐起身来，仿佛他说的只是寻常的话而已：＂难道朕有说错吗，你与朕本就是夫妻之份，说这些又有何不妥，难道你不知道这叫做闺房之乐吗，偏偏你就这样放不开，不过也罢了，朕就不逗着你玩儿了．＂

　　见他松了手，便唤人进来伺候梳洗，可没想到进来的人不是清莲，而是太妃身边的子佩，脸色微微一变，却也没说什么，或许太妃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找他吧，简简单单地熟悉之后，换了衣裳，便离了暖阁．

　　坐在竹林之中，慢慢吃着清莲准备好的早膳，只是自己并没有用膳的心情，暖阁中他和子佩的对话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有意无意地传入自己的耳中．

　　＂皇上，太妃娘娘吩咐婢子来这里侍奉皇上起身梳洗，另外，太妃娘娘嘱咐婢子转告皇上，熙贵人如今正在热孝之中，皇上还是少亲近熙贵人的好，后宫妃嫔众多，并不止一个熙贵人，还请皇上三思．＂

　　接着的，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是啊，如今的自己还身在热孝之中，本就不该与他如此亲近的，如今太妃娘娘的意思也传达了过来，其实自己心里也明白，以自己的出身，太妃娘娘自然是不希望自己侍奉圣驾的．

　　＂罢了，朕已经知道了，你回去回禀母妃，朕知道该怎么做，母妃她老人家身子也不是很好，你在母妃身边贴身伺候着，你也要多留心，若是母妃有什么不适，你就马上来告诉朕，知道了吗？＂

　　转过头，看到子佩带着一丝落寞的神色，从暖阁中出来，而他也去上朝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暗自神伤．

　　一块豌豆黄捏在手中，几乎成了难以入眼的残骸，撇了撇嘴角，如今自己的心绪是越来越容易被旁人影响了，没想到离宫几个月回来，自己是越来越在乎他了，而他又是不是一样在意自己呢．

　　这时候，墨允带着淡淡的微笑出现在竹林之中，似乎是有什么大不了的喜事一般，道：＂给主子贺喜了，方才内务府抄出的旨意，皇上晋封主子为容华了，稍后还会有人送来皇上的赏赐呢．＂

　　晋位份而已，这对我而言，也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一个由外人来称呼的名位又有什么重要的，只不过摆设，并不那么要紧．

　　看了一眼这时候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墨允，微微一笑，道：＂这倒真是个好消息，辛苦你跑来这一趟，告诉我这件事情，往后你在我身边本本分分地当差，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回头到清莲那里拿一份赏赐吧．＂

　　只觉得这个女子，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也许她也抱着和当初的子若一样的心思吧，只是不知道她最后的结局，会不会和子若一样，被贬去浣衣局浣洗衣裳呢．

　　无暇为这些宫人像这样多，而如今宫里也已是沸沸扬扬，四处都充斥着对我的传言，说什么我回宫后不久，皇上即留宿在我这里，又马上颁下了恩旨，晋了我的位份，好似我是有什么妖术的妖女一样，即便是在热孝之中，也不顾孝义，迷惑皇上留在我身边．

　　可是即便外面的传言不堪入耳，上门道喜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仿佛在我这里走上一遭，就可以很快博得圣宠是的，只是我依然是冷淡如常，这些人来来去去，不过就是过过场面罢了．

　　只是听说在惠承宫里，通贵仪似乎很是气愤，那些零零碎碎的言语，还是传到了自己的耳中，不过倒也不是什么中伤的话，只是有些不好听罢了，她出身高官侯门，在宫中又颇有威信，此番我回转宫中，又很快得宠，对她而言，怕也是刺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