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入海时》章含川

34、我是狐狸精？

　　‘我这是被霸凌了？为什么？因为林川？’我的大脑在高速运转——这个架势，只有女孩子间的争风吃醋，才说得过去。

　　一辈子老实听话的我，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不免心底有些害怕、发虚。我有点害怕，是因为我深知，人性本恶，有时孩子的恶意，因缺少法律的约束，比成年人更直接、恶劣、残忍。我清楚我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只能在混乱间，迅速调用我毕生所学——不到20年的牛马经历，来尽量缓解这次突如其来的恶意。

　　被她们一路拖拽着的我，尽量平稳自己的语气，笑着说道，“几位美女是不是认错人了呀？有什么误会，咱们好好说。”

　　她们只是冷冷看了我一眼，对我的话，不理不睬。

　　那双短头发的手像铁钳般攥紧我的衣领，将我向前粗暴地拖拽。身后，另一个齐肩短发的女生不时狠推我的后背，每一次推力都让我脚下更加踉跄。

　　就这样，我被她们联手挟持着，一路推搡着，推进了那片光线骤然暗淡的小树林深处。终于，短发女生猛地撒手，紧接着用尽全力向前一搡！我脚下彻底失去平衡，狼狈地向后趔趄着倒退。鞋底踩碎了地上的枯枝败叶，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却无法阻止我失控的后仰——直到后背重重地撞上身后冰冷粗糙的树干。“砰”的一声闷响，终于截停了我所有徒劳的挣扎。

　　我不死心的打算以德服人，沉住气拿出在牛马集中营中学到的死皮赖脸，硬生生从恐慌的脸上，挤出点点笑容道，“几位美女姐姐，我不认识你们呀，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话音刚落，一记耳光电光火石间，拍在了我的脸上。这不是我第一次被打耳光，可比起之前老师明显恐吓威胁的力道相比，这一巴掌就显得真情实感多了。我耳朵“嗡嗡”发鸣，眼睛真的和书上说的那样，仿佛星星在我眼前旋转，而可怜的眼镜，早已摔飞到不知哪个角落。皮肤上感受到一股火辣辣，随即清晰的痛感才慢慢泛滥，直冲我的脑门，让我的眼睛，生理性，逼出了几滴眼泪。我想，如果这是梦，这一巴掌足以把我扇清醒了。可事实证明，这不是梦，这他妈的太疼了，我感到我的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

　　带头的那个女生，长发飘飘，长相白皙斯文，从外表真看不出来能做出霸凌这种事。她不屑的冷声说道，“没认错，打的就是你，你个狐狸精！”。

　　其他人好像在应和她的话，开始上下其手的‘照顾’我，有推搡我的，攥住我的衣领，不停往树上推得。有用拳头上指节凸起处，不停锤我的头，打我的脑袋。还有一个更狠，用大拇指和食指，左右手开弓，死命的掐在我的胳膊、大腿和脸颊皮肉最嫩处，这种疼就像容嬷嬷的绣花针，不中看，但非常中用！这把我疼的再也受不了，惨叫了起来，“啊~~啊”，眼泪不觉间也流了一脸。

　　我双手难敌四拳，不时捂着脑袋，要不就双手环胸，试图让自己的脸面少受攻击。

　　“即使这样，啊，你们，你们也把话说清楚不是？啊，疼，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怎么是狐狸精了？我跟林川真的没什么。”我不停闪躲着，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如果我现在爆发，换来的只能是更加严重的拳打脚踢，好在现在的几个招数，杀伤力不大，好汉不吃眼前亏，忍者无敌。

　　“什么林川，装什么？李峰知道吗？那是我们梦姐的人，哪轮得到你来勾引？”对我动手最狠的那个女生，尖声说道，由于过于激动，声音刺耳的破了音。我这人性格一向比较敏锐，总是善于从细节入手——听她这激动的声音，不明所以的人，会以为我抢的，是她的人！心下立马有了计较。

　　“怎么听着声音，你很急呀！倒像是我抢了你的男人？你不是梦姐吧？”我挑拨离间道，期盼这句话，对她们能有所杀伤力，果然落在我身上的拳头停了下来。

　　“隋琳琳，你什么意思？”那个短发女生，有着粗哑的烟嗓，指着那个女生质问道。

　　“我，我没什么意思？你们不要听她瞎说啊，我不都是为了梦姐嘛？”隋琳琳着急忙慌的辩解道，有点语无伦次，也有点欲盖弥彰，她的这番解释，没能让她的同伴对她产生信任，反而更坐实了她的小心思。

　　短发女生转身面向她，手上已经开始推搡起来。我趁着她们对我疏于防范，一个箭步打算冲出小树林。

　　“别让她跑了，差点被她骗了。”那个隋琳琳为了转移自己的矛盾，极尽所能的，要把我继续拉下水。

　　“还想跑！”隋琳琳在我跑了两步后，一把揪住我衣领，此刻我多庆幸自己留的是短发！我像只泥鳅，在她手里扭来扭去，最后不得已，主动脱掉校服外套，这才挣脱她的阴爪。

　　在与她的斗智斗勇中，其他几个人稍微一迟疑，决定暂时一致对外，在我刚挣脱之后，围堵了上来，再次堵住了我的去路。

　　隋琳琳泄气般一脚把我踹倒在地，胳膊摔在地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你个狐狸精，还想挑拨离间，我打死你。”随后一脚踹在我腿上，肚子上。

　　她虽然放话挺狠的，但毕竟有点瘦弱，力道倒是没那么大。其他人也后知后觉的知道，被我戏弄了，带头的文静女生气愤的揪住我的衣领，狠狠的在我的胸口上扭了两下。

　　青春期的女孩子，胸口最是脆弱，稍微碰一下，都会敏感的刺痛，更何况这两下集聚全身之力的扭掐。

　　我疼的痛呼出声，“啊~~”

　　其他人看这个动作有效，也都纷纷加入，一把扯开我的领口，迫不及待的在我胸口上狠扭一把，并不时夹杂着些污言秽语，“狐狸精，让你勾引人！”

　　隋琳琳眼看自己加入不进来，在外围气愤想要扒掉我的裤子，却被我死死拦住。不得已，只能狠狠踢着我的腿来泄恨，“骚货，敢陷害我，去死吧！”

　　天哪，女孩子的胸口也太脆弱了吧，我疼的已经叫不出声，满头满脸的汗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静静等待这场霸凌活动的结束。

　　“干什么呢？”一道天籁划过天际，给我带来了黎明的曙光。是林川，得救了！

　　她们应声停止手里的动作，拍了拍手，悠闲自在的站了起来。

　　我吐了口气，浑身脱力的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中飘动的云彩，剧烈的喘着气。

　　“林川，李峰的表弟，是吧？你们班的这个贱人，勾引我们家李峰，我来教训教训她。怎么，你没跟她说，不要招惹李峰？”那个叫梦姐的，双手环胸，一副气定神闲的口气说道。

　　“你们神经病吧，谁勾引李峰了。”林川来到近前，看到躺在地上衣衫不整的我，急的双目圆瞪道。

　　“闪开！我不打女人！”林川说罢，就要上前，却被所谓的梦姐拦住了。

　　我瘫软在地上，眼睛无神地看着林川，面对着几个女生，作为男生的他，好像一时也无法有什么作为。

　　我憋了口气，勉强撑着胳膊让自己坐了起来，刚坐起身，迎接我的，是又一记耳光。是隋琳琳打的，声音清脆响亮，完成度非常高，效果也肉眼可见。我被这一巴掌，直接扇翻在地。

　　“我□□**”。林川再也顾不上绅士了，随手一挥，所有女生应声倒地。

　　林川拾起被仍在旁边的校服外套，盖在我漏出肩膀的上身，在我还眼冒金花的时候，把我扶了起来。我摇了摇头，把那股眩晕甩出去，抬眼望向他，发现他一向不羁的脸上，全是心疼，发红的眼睛，剧烈的抖动着，仿佛想要隐藏住里面的泪花。

　　我对他笑了笑，试图安抚他，“我没事，你来的很及时。”要是再来晚一点，我衣服可能就被扒光了，我心里补充道。

　　身后几个女生，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仗着林川不打女人，嚣张地对着林川拳打脚踢，他全不在乎，只是一双炽热的大手，紧紧揽住我的后背和，腰，把我的头狠狠按向他的心窝处。这糟糕的姿势，在平时，我是万万不会让林川得逞的，可是，现在我真的没有力气。我浑身瘫软的，只有靠在林川身上，才能勉强支撑起自身的重量。而他沉重的呼吸声，和剧烈起伏的胸脯，仿佛显示着他此刻内心的激动，和愤怒。

　　“林川，你带黎芝走，剩下的交给我们。”此时，班长刘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抬头，越过他肩膀，顺着声音的来源看了去。是刘烨、王斐斐、曲婉莹、宋晓飞他们，还有一个，不是我们班的，但是是我们学校的传奇——高一新生的女老大，张婷。

　　林川应声回头，朝他们点了点，然后毫不犹豫的，左手从我膝盖下面穿过，身体一挺，轻松地把我抱了起来。

　　我慌忙的拒绝道，但因一时失了重心，却只能将双手牢牢的揪住林川的衣领，“那个，我能自己走，放我下来。。”

　　林川一言不发，手上仿佛加重了力道，更是把我往他身上紧了紧。我感受到他的意志，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我再次回头，用近视的眼睛，眯眼瞧了瞧身后的景象——只见张婷一个巴掌甩在了隋琳琳的脸上，王斐斐一脚踢在了短发女生的胸口，宋晓飞则一手抓住梦姐，一手抓住那个马尾的手腕，等着张婷和王斐斐来给她们点教训。几个女生，也只剩下一顿几哇乱叫！

　　这是何必呢？我不仅叹气地感叹道。

　　“疼嘛？”林川深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不想深究他情绪中的含义，我只知道，这次事件，恐怕会像催化剂，加速我和林川之间的，某种化学反应。一次意外，我能说服自己，两次意外，我也能催眠自己，可，次次都是意外，我该怎么面对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