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给关禁闭的大师兄送个饭 ...
-
墨临渊踏入正阳门山门时,守门弟子立刻挺直腰板,眼中既有敬畏又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大、大师兄……”
黑袍拂过青石阶上未干的血迹——那是清晨刚处决的三个幽冥教魔修留下的。其中一人是灵品中期修为,在墨临渊手下却走不过三招,最后被一剑穿心,血溅了三丈远。
墨临渊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径直走向主峰大殿。
所过之处,弟子纷纷低头行礼,无人敢直视那双冰冷的眼睛。
正阳门大师兄,墨临渊。
二十二岁,修为深不可测,行事亦正亦邪。有人说他已是灵品大圆满,半只脚踏入地品;也有人说他修炼了禁忌功法,实力远超同辈,代价是心性日渐冷酷。
但有一点是共识——惹怒墨临渊的人,都死了。
正阳大殿内,百年沉香木熏得人透不过气。
门主赵无极端坐高位,华发用一根朴素木簪束起。这位名震修真界的正道魁首,此刻攥着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盯着殿外渐近的黑影,恍惚又看见多年前那个场景——
大雪纷飞的夜晚,刚从凡间被接回的八岁的外孙站在山门前,浑身是血,却咬碎牙也不肯哭一声。那双眼睛里,是超越年龄的死寂。
“跪下。”
墨临渊面无表情地单膝跪地,脊背挺得笔直如松。黑袍下摆染着的血迹尚未干透,在大殿金砖上洇开暗红。
“身为正阳门大师兄,竟敢出入红袖招那等烟花之地!”赵无极声音淬着冰,心底却翻涌着更深的忧虑。
大长老赵无咎今早特意带着那双儿女前来“关切”——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墨临渊已与魔道勾结。
“墨临渊,你可知罪?”赵无极沉声道。
墨临渊沉默。
大殿两侧,长老们神色各异。执法长老面色铁青,戒律堂主欲言又止,而坐在次席的大长老赵无咎——赵无极的亲弟弟——正慢悠悠品着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身侧站着一双儿女:长子赵明轩,二十岁,灵品初期,正阳门内门精英;次女赵星月,十六岁,凡品大圆满,天赋出众。
“门主。”赵无咎放下茶盏,声音温和,“临渊这孩子年轻气盛,偶尔去那些地方放松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只是……”
他话锋一转:“只是有人看见,这若传出去,恐损我正阳门清誉啊。”
赵明轩立刻接话:“是啊大伯,大师兄这次确实过了。红袖招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魔道奸细最爱潜伏其中。大师兄身份特殊,万一被人拿住把柄……”
唯有赵星月似乎不赞同亲爹和兄长的话,又不便多说,唯有紧蹙眉头。
“够了。”赵无极冷冷打断。
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外孙,心中五味杂陈。
墨临渊依旧沉默,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这种漠然,比辩解更让赵无极心寒。
“啪——”
灵力凝成的长鞭撕裂空气,带起刺耳的音爆,直抽向墨临渊背脊!
却在触及黑袍前,被一道青光截住。
护法长老殷无相闪身挡在中间,白须被劲风吹得乱颤:“门主三思!小临昨日刚剿灭幽冥教三处分坛,诛杀魔修二十七人,功过相抵啊!”
赵无极盯着外孙黑袍下渗出的新鲜血色——那是昨夜激战留下的伤,还未包扎,又被这一鞭牵动。
喉结滚动,终是狠不下心。
“后山思过崖,面壁三个月。”赵无极疲惫地摆手,“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一步。”
墨临渊起身便走。
经过殷无相身旁时,袖中滑出个玉瓶,悄无声息落入对方掌心——是能缓解赵无极旧伤痛的九转还魂丹,药材难寻,炼制极难。
殷无相握紧还带着体温的药瓶,心中长叹。
待众人离开大殿,赵无极才缓缓靠回椅背,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殷无相上前,呈上药瓶:“这孩子……始终记挂着您的心痛症。”
赵无极摩挲着温热的玉瓶,心中翻涌着说不清的滋味。
带墨临渊回正阳门的那几年,他因怨女儿为生这孩子耗尽元气、变为凡人,故意对外孙不闻不问。等回过神来,那孩子早已不会哭不会笑,成了如今这把淬毒的利刃。
“无极啊……”赵无极望着殿外墨临渊消失的方向,“你说他故意去红袖招见赤无殇,是不是……”
“门主多虑了。”殷无相低声劝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殿外墨临渊消失的方向,“小临那性子,真要做什么,这正阳门无人能拦。况且……您不觉得,他这份我行我素的洒脱,反倒暗合‘无拘无束、方得大逍遥’的真意?”
赵无极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摇头苦笑:“那是天道剑宗那群疯子才信奉的‘斩尽牵绊、唯我独尊’之道。正阳门堂堂正道魁首,岂能……”
“可修仙界自古便有‘过刚易折,过清无鱼’之说。”殷无相打断他,声音压得更低,“您看那些真正踏上巅峰的大能——东荒剑圣独孤败天,为悟剑道杀妻证道;北冥老祖为破心魔,亲手屠尽满门。他们哪个不是挣脱了俗世枷锁,才得以窥见天道?”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小临这些年行事看似乖张,可哪一次不是为我正阳门立下赫赫战功?他若真被那些‘正道规矩’束缚了手脚,又怎能以二十二岁之龄,剑斩幽冥教三位长老?”
赵无极沉默良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椅扶手上雕刻的祥云纹路。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若连本心都不敢遵从,又谈何超脱?’”殷无相的声音里带着叹息,殿内沉香氤氲,赵无极闭上眼,仿佛在沉思。
“正因他遵从本心,所以我才担心。”赵无极睁开眼,眼中满是忧虑,“这孩子从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每次出任务,都是搏命的打法。上次剿灭血煞宗,他一人独战三名灵品后期,浑身是伤,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如今我反而担心他成魔。”
大殿陷入沉默。
许久,赵无极才又道:“仙剑联盟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殷无相神色凝重:“大长老……似乎与联盟走得很近。昨日联盟执事来访,指名要见大长老,谈了一个时辰。”
赵无极眼神一冷。
仙剑联盟——表面上是正道宗门联合体,实则内部派系林立,争权夺利。近年来,联盟隐隐有凌驾于各宗门之上的趋势,许多宗门都暗中投靠。
赵无咎,他的亲弟弟,正阳门大长老,便是联盟的忠实拥护者。
“他想借联盟之势,逼我退位?”赵无极冷笑,“还早的很呢”
“门主,我看仙剑联盟来者不善,更多也有冲着小临的剑骨而来……”殷无相欲言又止。
墨临渊不仅是赵无极的外孙,更是天生剑骨,所以修行才能事半功倍,进展神速。
“无妨。”赵无极站起身,走到殿外,望着云雾缭绕的正阳山脉,“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无人能动他。”
话音未落,一道传音符破空而至。
后山思过崖,罡风如刀。
墨临渊解开染血的黑袍,露出背后狰狞交错的旧伤——有些是魔修所留,有些是修炼时走火入魔的反噬,还有些……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崖洞内出人意料的整洁。
石桌上放着一套新茶具,胎薄如纸,釉色如雪,是赵无极珍藏多年的雪瓷。旁边搁着一盒药膏,配方明显是针对他体内寒毒易发作的旧伤。
墨临渊指尖抚过茶具上熟悉的云纹,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他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支干枯的玉兰花,轻轻放在茶盘旁。花瓣早已枯萎,却仍保持着绽放的姿态——那是幼时记忆中母亲最爱的花。
崖风呼啸,卷起一瓣枯花落在墨临渊掌心。
他收拢手指,仿佛握住了一整个未曾言明的冬天。
……
“白老板!我找到路了!”
萧云兴冲冲地闯进百纳杂货铺,手里挥舞着一张皱巴巴的地图。
白砚正清点货架,头也不抬:“什么路?黄泉路?”
“去正阳门后山的捷径!”萧云兴奋地指着地图上一条蜿蜒的虚线,“从这里走,能避开所有禁制和巡逻弟子!”
白砚终于抬起头,眯眼看了看地图:“你从哪弄来的?”
“嘿嘿……”萧云挠头,“我花了三块下品灵石,从正阳门一个外门弟子那买的。”
白砚:“……你就不怕是陷阱?”
“我试探过了!”萧云挺起胸膛,“那弟子贪财又胆小,我假装是去偷灵草的散修,他信了!”
白砚盯着地图看了半晌,忽然道:“这条路……是思过崖的背阴面。你去那里做什么?”
萧云眼神闪烁:“那个……我去看看风景。”
“看风景?”白砚冷笑,“思过崖终年罡风凛冽,鬼都不去,你看什么风景?”
萧云支吾半天,终于坦白:“我……我想去见墨临渊。”
白砚手中的账本“啪”地掉在地上。
“你疯了?!”他一把揪住萧云的衣领,“那是正阳门大师兄!杀人不眨眼的煞星!你去见他?找死吗?!”
“他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萧云小声辩解,“上次他还救了我……”
白砚松开手,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墨临渊会救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真的!”萧云急切道,“那天我被幽冥教的人追杀,是他出手解决的。虽然……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白砚沉默良久,叹了口气:“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今晚!”萧云眼睛亮晶晶的,“我听说墨临渊被罚面壁三个月,肯定很无聊,我给他送点吃的!”
“等等。”白砚打断,“你还会做饭?”
萧云挺起胸膛:“那当然!我师父的饭都是我做的!红袖招的厨艺我也偷学了不少!”
白砚上下打量他,一脸怀疑。
一个时辰后,白砚盯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清蒸灵鲈”和“红烧灵蹄”,陷入了沉思。
“怎么样?”萧云得意地问。
白砚夹了一筷子灵鲈,细细品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错。但这灵鲈……是正阳门灵池特产,你怎么弄到的?”
萧云讪笑:“那个……我花了五块下品灵石,跟膳房弟子买的……”
白砚扶额:“你为了见墨临渊,倒是舍得下本钱。”
萧云打包着食盒,神色认真:“那倒是,我还等着他做我们宗门大师兄呢。”
……
夜,正阳门后山。
萧云按照地图指示,果然找到了一条隐蔽的碎石小径。他背着食盒,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弟子和警戒阵法,在罡风中艰难前行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思过崖背阴面。
墨临渊盘坐在崖洞外的石台上,周身寒气缭绕,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听到脚步声,他倏地睁开眼,目光如电:“谁?”
“是我是我!”萧云赶紧从阴影里钻出来,举起双手,“玄天宗萧云!”
墨临渊眉头微皱:“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嘛……”萧云讪笑,“说来话长。大师兄饿了吧?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他献宝似的打开食盒,一股鲜香顿时弥漫开来——清蒸灵鲈色泽如玉,红烧灵蹄酥烂入味,配上一碗灵米饭和两样清爽小菜,在月光下看起来诱人至极。
墨临渊眼神微动,却冷声道:“拿走。”
“别啊!”萧云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摆好碗筷,“我特意为你做的,尝尝嘛!”
说着,他竟然自己也拿出一副碗筷,盛了碗饭就开吃:“唔……火候好像过了点……”
墨临渊:“……”
他盯着萧云狼吞虎咽的样子,眉头越皱越紧——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你……”
“大师兄快吃啊!”萧云嘴里塞满饭菜,含糊不清地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墨临渊沉默片刻,终于拿起筷子。他动作优雅,与萧云形成鲜明对比。
萧云边吃边絮叨:“大师兄,我跟你说,这灵鲈得用清晨的露水蒸……对了,我还带了点自酿的灵果酒,你要不要……”
“闭嘴。”墨临渊冷声道。
萧云立刻噤声,但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大师兄,你平时都吃什么啊?正阳门的伙食好吗?我们玄天宗以前……”
墨临渊放下筷子:“再吵就滚。”
萧云缩了缩脖子,老实吃饭。
月光下,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用着餐。墨临渊的筷子偶尔与萧云的相碰,发出轻微的声响。
萧云不知道的是——这是墨临渊第一次与人共进晚餐。
萧云收拾好碗筷,正准备离开,墨临渊突然开口:"明日不必来了。"
"啊?"萧云一愣,"为什么?"
"危险。"墨临渊淡淡道,"若被正阳门发现,你会死。"
萧云笑了:"没事,我跑得快!"
墨临渊看着他没心没肺的笑容,眉头微蹙:"为何冒险来此?"
"因为......"萧云挠挠头,"我觉得大师兄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了。"
墨临渊怔住。
月光下,萧云的笑容干净而明亮:"明天我还来,给你带红烧灵蹄!"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墨临渊盘坐在冰冷的石台上,背后伤口已经凝固。他闭目调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那个叫萧云的家伙——那双明亮的眼睛,那种毫无畏惧的神情......
"大师兄。"
一道轻柔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清羽站在禁地入口,手中捧着一个食盒。她今天特意换了一身素雅的长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钗,看起来清丽脱俗。
"清羽......给您送些吃食。"她声音微颤,既紧张又期待。
墨临渊连眼睛都没睁开:"滚。"
林清羽脸色一白,却不肯放弃:"大师兄,我听送饭弟子说您已经一天未进食了......"
"我说,滚。"
这一次,墨临渊睁开眼,冰冷的视线如刀般刺来。林清羽浑身一颤,食盒差点脱手。
"是、是......"她慌忙后退,却不小心踩到裙角,整个人向前扑去——
"啊!"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她。林清羽抬头,正对上墨临渊那双冰冷的眼睛。
"多、多谢大师兄......"她脸颊微红。
墨临渊却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谁派你来的?"
"没、没有人......"林清羽疼得眼泪直流,"弟子只是仰慕大师兄......"
"仰慕?"墨临渊冷笑,"你也配?"
他甩开林清羽,像扔掉一件脏东西:"告诉赵明轩,再敢派人来试探,我就废他一条腿。"
林清羽瘫坐在地,浑身发抖。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相遇,竟被一眼看穿。
......
正阳门内门。
"废物!"
赵明轩一巴掌扇在林清羽脸上:"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林清羽捂着脸,眼中含泪:"师兄,墨临渊他......他根本不吃这套......"
"放屁!"赵明轩怒道,"我爹说了,墨临渊身上肯定有秘密!他这次去红袖招,绝对不只是修炼那么简单!"
林清羽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怨恨。
"清羽师妹。"赵明轩突然凑近,语气暧昧,"只要你帮我查清墨临渊的秘密,我就求我爹收你为亲传弟子,如何?"
林清羽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随即露出感激之色:"多谢师兄栽培。"
等赵明轩离开后,林清羽擦干眼泪,眼中再无半点柔弱。她走到铜镜前,仔细整理着凌乱的发丝。
镜中的女子容貌姣好,却掩不住眼中的野心。
她想起在玄天宗的日子——破旧的房屋,残缺的功法,毫无前途的未来......再看看如今的正阳门——灵气充沛的洞府,琳琅满目的功法,还有像墨临渊这样的强者......
"这才是我该待的地方。"林清羽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墨临渊......总有一天,你会正眼看我。"
......
后山禁地。
墨临渊从怀中取出那半块玄天令,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令牌突然微微发烫,一道微弱的金光闪过。墨临渊眼神一凝,将神识探入其中——
"玄天九转,可撼昆仑......"
一段残缺的功法浮现在他脑海中。墨临渊瞳孔微缩——这功法竟与正阳门的"九阳真诀"有七分相似,却又更加玄妙!
"玄天宗......"
墨临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夜风吹过山崖,带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