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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哭也没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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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量对李鲤很重要,是李鲤的命。
没有流量他会像五年前那样慢慢沉下去,彻底被人遗忘。那种滋味他受够了。
陆承屿没再说话,翻出另一件较新的雨衣扔给他。
李鲤松了口气。他心跳很快,绝大部分是对即将获取的爆款内容的期待。在流量面前,这点危险算什么,悬崖他都跳过了。
门一开,风雨扑面,李鲤没做好心理准备,被吹得踉跄。手腕一下被人握住,他借陆承屿的力稳住身体。
他开玩笑化解尴尬:“你还挺有劲儿。”
“你太瘦。”陆承屿说。
李鲤一怔,一时间不知陆承屿是夸他还是损他。正要出门,陆承屿又拽他一下,他茫然,不是同意了?
他生怕陆承屿不准他跟去,解释说:“我不至于被台风吹飞的。”
“站我身后。”
“哦……”李鲤对此没有任何异议,走在陆承屿身后的确省了不少力。
陆承屿找了礁石较多的湾口,木着脸指了一处相对背风的地方,示意李鲤站过去。李鲤乖乖过去,把相机架好。
背风处并非安全区,海浪拍打礁石的力量依旧惊人,溅起的白色泡沫有几米高,李鲤跟着相机一起被海水浇了个透,风一吹,冷得直打寒战。
陆承屿在一块平整的礁石上站稳,开始下钩。他在风中站得笔挺,抛线收线的动作又稳又准,看似靠直觉判断水流和鱼群位置,实则每一个动作都颇为老练。
李鲤操作相机紧紧跟随陆承屿,莫名想到一句“风浪越大鱼越贵”,把自己逗笑了。
“钓上来几条啦?”海浪声太大,李鲤张开手扩在嘴边喊话。
但陆承屿可能没听见,因为根本没往他这边看。
也可能是不想搭理他。
李鲤默默地想。
他注视着相机里的画面,看着看着,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观众看不到两分钟就刷过去了。
得有“爆点”。
他正给陆承屿设计“剧本”,便见陆承屿忽然收了钓具,转身看向他,像是确认他的位置和安全。
李鲤笑起来,很大幅度地挥手:“我没事!”
陆承屿好像点点头,下一秒,却脱下厚雨衣,露出里面一件单薄的旧T恤,原地活动手脚,走到海浪拍击最猛烈的礁石边缘,垂头凝视片刻,在大浪褪去的瞬间,纵身跃进大海。
“陆承屿!”李鲤猛地站起身,慌得差点撞倒了相机,他跌撞地跑过去,冲着海里大喊,“陆承屿!”
回应他的只有海浪声。
李鲤心慌,一面觉得陆承屿应该水性很好,不会出事,一面在想如果真出事了他该怎么做。
绝望之时,陆承屿终于从海里冒出头,甩了甩头发。
李鲤眼前一亮:“陆承屿!你在做什么!”
陆承屿听不见,像鱼一样灵活游向深海海域,迅速下潜,片刻后浮上来,手里抓着一条巨大的海鱼。
海鱼挣扎不断,陆承屿用力抓握,手臂青筋鼓起,奋力一扔,精准投进礁石上的鱼篓,而后自己利落爬上岸。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惊险得让李鲤几度窒息。
陆承屿浑身湿透,胸膛因刚才的动作剧烈起伏。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淌,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拎起那条大雨,淡淡地问:“拍到了吗。”
李鲤呆住了。
就因为他刚才说了一句“流量重要”,这个男人就用近乎搏命的方式,给他制造更好看、更有流量的画面?
陆承屿面容平静,在他看来,那是无声的质问:“这就是你要的爆点?”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堵在胸口,李鲤不敢看陆承屿,干巴巴“嗯”了一声。
陆承屿不再说什么,拎起鱼篓往回走。
回到灯塔小屋,陆承屿着手处理海鱼。
李鲤顾不上擦水,先把素材倒出来,坐在桌边一遍又一遍地看,未经剪辑的片段就已经很刺激了,等加上后期,绝对是荷尔蒙爆棚,引爆流量的一条。
他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中,鱼汤的香气将他拉回现实。陆承屿坐在炉边看着或,侧脸被袅袅雾气衬得十分平和。
李鲤不禁沉溺在另一种幻想里,窗外世界末日,而他找到一处安全屋,里面干净温暖,有水有食物,还有一个沉默但强壮的人陪着他。
男人盛一碗鱼汤递给他,鱼汤熬得又稠又白,看上去比高级酒楼里卖的还要好。
他尝了一口鱼汤,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没有城市的喧嚣和焦虑,只有基础的生存需求被满足后的平静。
李鲤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他不属于灯塔,更不适合这里的生活。但这是他用命博来的跳板,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重回事业巅峰。
下午时风雨差不多停,李鲤迫不及待检测网速和信号,终于支持开高清直播了。
陆承屿在修补渔网,李鲤问道:“我可以在这里直播吗?”说完,又欲盖弥彰地补一句,“是工作需要。”
“随你。”话是这样说,陆承屿却没抬头。
意思是,他直播与否都无所谓,但陆承屿不会配合。
李鲤压下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迅速调试好设备,打开了直播。
“大家好,我是李鲤。”他调整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我完全适应灯塔里的生活,这些天过得还不错。”
开播不到五分钟,直播间人数直线攀升,弹幕瞬间填满屏幕。
【鲤鲤没事真的太好了!担心死了!】
【这里就是你说的灯塔吗?】
【主播脸色好苍白,好好休息啊!】
李鲤添油加醋概述了一下被救的过程,安抚好粉丝的情绪。
【守塔大叔呢?求看!】
李鲤笑了:“守塔人不是大叔,是个年轻人啦。”说罢,他镜头一转,对准了在角落修补渔网的陆承屿,“这位就是陆承屿,陆先生,这座灯塔的守塔人。多亏了他,我才捡回一条命呢。”
陆承屿闻声抬头,朝镜头看过来的瞬间一脸空白,礼貌性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手上的活计。他手掌修长又宽大,做起这种穿针引线的活却异常灵活。
【哇!这居然也是个大帅哥!】
【手好巧啊!专注的男人最有魅力!】
【但是他好严肃,我都不敢发弹幕了。】
直播间一片盛况,李鲤像鱼回归江河一般,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区。他走到陆承屿身边蹲下:“陆先生手艺真好,我可以试试吗?”
陆承屿把东西递过来,然后往旁边挪,让出一半的位置。
李鲤接过工具,照葫芦画瓢。
但他从未做过这种事,手指也不如陆承屿那么稳,加上心里惦记着直播效果,动作看起来格外笨拙,好几次都扎偏了,引得弹幕一阵【哈哈哈哈哈】。
李鲤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差点把针戳到自己手上。陆承屿看不过眼,握住了他的手腕,他身体一僵,本能地缩手
“别动。”陆承屿声音不高,带着一惯的低哑。
陆承屿的手很大,轻易就圈住了他的腕骨,灼热的温度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烧的李鲤全身通红。
他的手在陆承屿手里变得“好用”起来,三两下就打好一个结。陆承屿松开手,示意他自己试一次。
无非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弹幕却彻底疯了。
【啊啊啊抓手了抓手了!】
【别动!低音炮我死了!】
【这什么爹系男友力!磕死我了!】
【主播耳朵红了!我看见了!】
李鲤确实感觉耳根有些发烫。
他自认是直男,从小到大有过肢体接触的男性数不胜数,可他从没有现在这么慌。
都怪弹幕说些有的没的。
李鲤轻咳一声:“大家别闹,陆先生只是帮忙。”
这种又慌乱又羞涩的制止,加上他翻红的耳尖,在观众眼里却是“欲盖弥彰”,弹幕更起劲了。
陆承屿不知道屏幕上有什么,见他脸色不自然,便问:“刚才伤到了?”
“没有的,我这么聪明,怎么会伤到!”
听他这样说,陆承屿不再多问。渔网差不多补好了,陆承屿又去记录今天的日志。
本想举着相机跟过去,窗外一阵狂风呼啸,信号又断了,直播终止。
看着一片黑屏,李鲤怅然若失地叹口气,他只是想火,怎么就这么难?
他在床边静坐发呆,手机突然震动,经纪人发来一条消息。
【干得漂亮!】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兴奋劲,【话题度讨论度都爆了!你从哪弄来个守塔人啊?】
不等李鲤回复,又收到一条。
【公司决定力推你的企划,公司会给你配备最好的运营和资源,只要热度能维持住,下季度的续约绝对没问题,商务分成能再多给你两个点。】
粗略估算一下到手的薪酬,李鲤指尖发凉,比他这两年加起来赚的都多。
翻红登顶的机会触手可及!
“——明天,台风会停。”陆承屿忽然开口,“我联系船,送你走。”
李鲤傻了。
走?
他怎么能在现在走?
如果要推进灯塔企划,他必须持续产出,不断互动。灯塔和陆承屿缺一不可,为了维护住热度,他至少得在岛上待上一个月。
李鲤大脑飞速旋转,猛地弯腰打了几个喷嚏。
“可是我头好晕,前些天后脑勺被礁石磕出来一个大包,上午淋雨又感冒了。”他吸溜几下鼻子,说话已经带上浓重的鼻音,“我本来就晕船,明天坐船回去怕是不太行……”
陆承屿没理他。
他也知道,陆承屿是通知他,不是和他商量。可他不可能放弃到手的流量。
压低眉眼,李鲤哀求说:“能不能再打扰你几天?等我养好身体再走?”他观察着陆承屿的神情,“我可以付食宿费!”
“这里不需要钱。”陆承屿终于回应他,“你有钱也买不到食物。”
李鲤下意识瞥一眼储物箱,还有三个土豆——但是陆承屿会捕鱼,他们靠海吃海,都二十一世界了,怎么还会有人被饿死?
“我感冒了一定会高烧,如果再加上晕船,半条命都没了。”
“这里没有退烧药。”
“可是我——”
鼻涕流了出来,李鲤赶紧抽几张纸擦,再一抬头对上了陆承屿的眼。他还想再说点什么装可怜的话,却听陆承屿说:
“哭也没用。”
李鲤:“?”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
陆承屿不再看他,掏出垫子铺好准备午睡。
啧,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李鲤正要开骂,听见陆承屿说:“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