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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瘸子,后悔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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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东那些人整蛊是有底线的。
可厉寒杉,我拿不准。
约定的时间到来之前,我心里一直在打鼓,也在犹豫去还是不去。
而厉寒杉像是忘了这件事,始终没有给我发送地址。
第二天一早七点多,程向东就起来去了客厅。
自从坦白失业以来,他从没有起这么早过。我感到有些奇怪。果不其然,他早起是因为他爸妈和兄弟要过来。
“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下?”我说。
程向东随口搪塞,“哎呀这有什么好说的。他们来就来了。一家人,不用提前准备。”
我说:“我还没有问你,你失业的事,你怎么跟你家里说的?”
程向东说:“你昨天,去借钱了?”
“是。”
“我妈给我发消息问我是不是失业了。还说你去借钱。”
“然后呢?”
“然后我只能承认啊。”程向东抿了下嘴,抬眼看看我又迅速垂下眼睛,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程向东说:“我也知道,他们没借给你。他们说今天过来,再细谈。”
“细谈?哈!”我很是无语。
程向东因为我一个表情就伤到了他敏感脆弱的神经。
程向东说:“你这什么表情啊?”
“昨天你妈给你发完消息以后,手机一扣,高兴的笑着说,他儿子工作好着呢。真能演啊!”
“你说什么呢?!”
“我出去透个气。”和他说什么都是废话。我转身往门外走。
航航甩开两条小腿快速的跑过来,抱住我大腿,“妈妈你去哪?我也去。”
云姑在厨房摔打抹布:“到哪都黏着!你是浆糊啊?!”
航航皱起鼻子哼她。
我蹲下给他穿鞋:“妈妈就喜欢小浆糊。”
云姑这时候突然说:“他们今天过来,我要不要去买点菜?”
“不用。”我。
“买吧。”程向东。
我们两个一同开口。
云姑清了清嗓子,说:“我还是去买点吧,再买点肉。”
程向东满意的点头,说:“好。”
家里太闷了,闷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拉上航航,匆忙的出了门。
航航晃着我的手臂,说:“妈妈,我们去哪?”
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随便走走。”
我带着他走出小区门,沿着街道旁小路走着。
航航踩上旁边的路缘石。
“妈妈,你看,你能这样走吗?”
他的平衡感很好,身体几次歪歪斜斜,还是走在上面。
“能啊。”我随口答,也站了上去。
男人的胜负心竟然让我忘了我是一个瘸子。
我一条腿站上去,另一条腿还没往上踩,就保持不住平衡,整个人栽进一旁的草坪里。
肚子下面一阵又暖又软的触感。
靠!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我坐起来,果不其然,卫衣上沾了一坨狗屎。
航航跑过来,轻轻摸摸我的脑袋,说:“没事没事,不疼不疼。我看看你摔哪里了,我帮你呼呼一下就好了。”
我怕他蹭到狗屎,把手伸过去让他吹,余光中瞥到附近路边停着的车辆不知什么时候把车窗放了下来,里面的人似乎朝这边看着。
我下意识的看过去。
车里的人沉稳内敛,五官深邃,带妆一般的浓颜神秘又耀眼。
贺沉舟。
五年了,这张脸突兀的出现在我的眼前,不真实的仿佛在做梦。
以贺沉舟现在的身价地位,出门鞍前马后十几个保镖都未必觉得保险,怎么可能来这里。
但肚子上那坨臭狗屎散发的气息告诉我,这不是梦。
他就那么直白的看着我,眼神深邃,竟让我恍惚间觉得,他可能是为我而来。
看,金钱和权力不仅能给人赋魅,还会让渴望它的人变得自恋。
我暗暗自嘲,真可笑!
我收回视线,没由来的,泪水上涌,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刚才一闪即逝的自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心底里突然爆发出来的恨。
恨意像藤蔓一般向上攀爬,伸出无数触角在我的全身蔓延。
当年那场“意外”——投资人撤资,供应商卷款,父亲公司崩塌。父母辗转打听到风声:公司遭遇空前的灾难,是有位新贵在幕后轻轻推了一把。
那时,贺沉舟刚回贺家不久,风头正盛。
那时,我们刚吵完最凶的一架。他整整一周杳无音信。我发疯似的找他,消息从哀求到愤怒再到绝望。最后,我发的消息后面会缀上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发送失败,我被拉黑了。
我像条丧家犬去他公司等,去贺家庄园外等。
我拼了命的想要抓住这棵救命稻草。可这棵稻草摇啊摇,那么缥缈。
好不容易看到他在车里,可他就那么轻飘飘的看了我一眼,再没回头,车子呼啸而去,对我避之不及。
那一刻开始,怀疑的种子在我心里疯长。
我追着他的车,不甘心,也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他如果为了往上爬,要和我断了联系。他已经断了。何必用这种手段,恶毒至此。
他不是一个恶毒的人,甚至不是一个狠心的人。我真的很想抓住他,问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他为什么要躲着我?到底为什么?
怀疑和疑惑夹杂着不解的痛苦,像一把锋利的冰锥扎进我的心脏。我追着他的车驶离的方向飞奔,那条瘸腿像个包袱一般拖着我,让我慢的像个乌龟。
可悲的是,这条腿会这样,也是为了他。
怀疑的种子就此在我心里扎了根,蔓延向我的四肢百骸。
不久后,父母在一场意外中离开了我。
我甚至怀疑,这意外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为了登上继承人的宝座,为了抹掉我们曾经的痕迹。
可是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害的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我。
我恨他。更恨爱上他的我。
我眼神空洞的望着那边的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听到旁人的连声呼唤。
“想什么呢?”程向东大嫂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朝着我刚才看的方向看过去,“小金人啊。这车咱可不敢想。人家在车里看你了。你光看车了,没注意到吧?”
车窗缓缓上升,贺沉舟再次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你们来了。”我扯出个笑,“上楼吧。”
航航拽我袖子:“再玩会儿。”
程父凑过来,弯腰对航航说:“岁岁姐姐来了。你是弟弟,要听姐姐话,带姐姐上楼玩。”
他大哥的女儿岁岁立刻昂起下巴:“快点!”
“她老抢我玩具!还打我!”航航往后缩。
“胡说!”程父板起脸,“姐姐是喜欢你。再闹不像话!”
我往前一步,挡在航航身前:“胡说的不是他。岁岁欺负航航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说她,她不听。你们呢?装看不见。”
程父眼睛瞪圆:“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听见自己声音冷得像铁,“别把你们驯程向东那套,用在我儿子身上。”
“你再说一遍!”
程向东从小区门口冲过来,脸色发白:“有话上楼说……”
“就在这儿说清楚。”我没退,“你们挑刺、拿孩子撒气、教他‘什么都得让着姐姐’,颠倒黑白,不可理喻!”
程母赶紧打圆场:“别吵了,家丑不可外扬……”
“丑吗?”我扫过他们每一张脸,“我不觉得丑。你们不就爱看我们这样吗?”
程向东死死箍住我胳膊往小区里拖:“回家!回家再说!”
我被拽得踉跄,回头喊航航跟上。余光里,那辆黑车的车门猛地推开——又重重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