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明火》执墨问山河

1、久别重逢

　　在酒吧突然遇到了八年没见的前男友怎么破。

　　灯光幽暗，笑声模糊，每张脸在这样的氛围中显得朦胧，可洛楠澄就是精准捕捉到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人。

　　她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香槟杯壁上点了几下，听见身边的沈雨眠笑道，“咱们洛董这回可是干成了一票大的，是不是该请客啊？”

　　洛楠澄挪开目光，勾起笑容，“必须的，今天你们的消费都包在我身上了。”

　　他变了很多，全身上下都让人感到陌生。纵然早已脱离了咋咋呼呼的少年时光，可看到了那个人，就好像被瞬间拉回了她人生的前十几年。

　　如今，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隔着摇曳的光影，洛楠澄还是忍不住再次将目光投过去，这一次，她精准地对上了那个人的眼睛。心脏漏跳了一拍，脸上倒还算不动声色。

　　洛楠澄强迫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朝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隔空举杯。

　　可下一秒，顾泽野就起身，朝她走来。

　　洛楠澄僵住了。

　　酒吧的喧闹声如潮退去，离她越来越远，可是眼前的人却越来越近，越来却清晰。顾泽野穿过人群，在他面前站定，“洛楠澄。”

　　“小澄......”沈雨眠在看到顾泽野的瞬间瞪大了眼睛，目光在两人间逡巡，似乎是不确定，“顾泽野？”

　　“洛董，遇到熟人了？”

　　“......顾泽野。”洛楠澄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却还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久不见。”

　　眼前的人没回答，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浓烈的酒精味道传来。他这是喝了多少？这人一喝酒就要发酒疯的毛病好了没啊！

　　觉察到危险，洛楠澄猛得站起身，手腕却被他攥得更紧，“顾泽野，你干什么，放开我！”

　　纵然她压低了声音，眼神却泄露惊慌。周围几道好奇的打量目光投来。

　　沈雨眠也站了起来，“顾泽野你喝多了，你先放开她，有话好好说啊。”

　　顾泽野置若罔闻，他全身上下都让人感到陌生，身着深色西装，几缕发丝搭在额前，微抬着眼看她，脸上青涩褪去，只有那双眼睛还是从前一样清澈的琥珀色。

　　那双眼睛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洛楠澄怔了片刻，就猝不及防地被顾泽野往远离卡座的角落带。

　　“顾泽野！”洛楠澄挣扎了一下，但怕动作太大引起更多不必要的关注......这次一起来的人中还有未来潜在的合作伙伴和投资人，她要是跟顾泽野在这里闹起来，稳重可靠的形象怕是不保。

　　高跟鞋落在地面上，发出凌乱的脆响，她感受到沈雨眠担心的目光追随着她，以及周围的窃窃私语。

　　他将她带到一处丝绒帷幕后，暧昧不明的壁灯投下一团暖黄的光晕，让他们更清晰地看清了彼此的脸。

　　刚一停下，洛楠澄就猛得甩开顾泽野的手，揉了揉被攥疼的地方，后退了半步，“顾泽野你丫的发什么疯！”

　　顾泽野再次逼近，将她困在他与墙壁间，浓烈酒气再次扑来，眼睛亮得惊人，“我发疯？对，我就是发疯。八年了，再见面你就跟我说这个？”

　　洛楠澄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响起，“你也知道？顾泽野，这八年杳无音讯的人到底是谁？！”

　　顾泽野被她的话刺了一下，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一样，目光骤然黯淡下来，“对不起。”

　　这道歉来得太容易，看着他垂下的眼睛，让洛楠澄原本燃烧起来的气焰一下不知道往哪烧，准备好的质问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

　　“你......”洛楠澄把要说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艰难地咽下去，才挤出一句，“回来是工作？”

　　“嗯。”顾泽野应了一声。

　　一阵尴尬的沉默，八年不见，原本再无话不谈的关系都会淡了，何况是一对惨烈收场的恋人。

　　深吸一口气，洛楠澄换上一张属于“洛董”的面具，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顾泽野，“我该回去了，朋友们还在等我，这是我的名片。”

　　八年的时光，足以让原本相近的人生各自生长、轨迹迥异。

　　就在她转身欲离开时，手腕再次被拉住，力道凶猛地将她整个人扯了回去，一阵天旋地转，她的后背撞上墙壁，眼前是那张骤然放大的、熟悉又陌生的脸。

　　灼烫又带着酒气的唇压了下来，顾泽野毫无章法地含住她的唇。

　　洛楠澄大脑空白了一瞬，她狠狠推他，可顾泽野纹丝不动，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推拒的双手不知怎的就脱了力，八年积压的委屈和愤怒火山般爆发。凭什么？凭什么是他来决定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凭什么他要消失就消失要出现就出现？

　　抵住那人胸膛的手改为揪住他的领子，洛楠澄用力一拽，踮起脚尖，凶狠地仰头吻了回去。

　　她蛮横地勾住他的脖颈，将他往下带，牙齿报复性地咬了他的下唇，尝到血腥味。可顾泽野反而死死箍紧她的腰，更加疯狂地回应。

　　一整片空气升温至滚烫，最终彻底被点燃。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个狭小昏暗的角落，唇舌交缠间，八年的苦涩怨怼，都化作了重逢的刺痛。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掉眼泪。

　　洛楠澄用力抹眼角，恨自己还会为他掉眼泪，恨自己的不堪一击。

　　顾泽野滚烫的泪滴落在洛楠澄颈侧，琥珀色的眼睛被泪水洗得更加清澈，泪眼相对中，他伸手擦她湿漉漉的脸颊。

　　恍惚间，洛楠澄闻到了酒精味道混合的清爽气息，和他少年时期清香的洗衣液味道截然不同......她记忆里的少年一去不复返。

　　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闷骚，还喷香水。

　　她几乎要忘记了这些年想起他时都是什么感觉，曾经有的那些恨，居然在此刻那人的目光中很没出息地融化掉了，只剩某种尘封已久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通往过去的大门终于被轰然撞开，穿越了整整八年的光阴，击中了回忆的角落。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