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莫眠春

2、废弃医院

　　第一章
　　男人抬起头，目光与雪杉短暂交汇。他的眼神很沉，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却奇异地让人感到一丝冷静。雪杉从他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警惕，以及一种被命运戏耍后的了然。
　　“池蔚。”男人报上自己的名字，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做一场日常的自我介绍。
　　“雪杉。”他回答，同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们没有时间去探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时间去思考“霍乱”究竟是什么。因为就在这时，整栋废弃的医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摇醒，远处的走廊里，传来了第一声沉闷的、拖沓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地向他们所在的病房走来。
　　那声音听起来异常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规律。
　　“看来，我们得先解决掉这个‘惊喜’。”雪杉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地绷紧，进入了戒备状态。他迅速扫视病房，寻找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一张生锈的铁椅，一个碎裂的玻璃药瓶，都是他眼中潜在的救命稻草。
　　池蔚没有说话，只是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门外走廊的天花板。雪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瞳孔微微一缩。那里，一个老旧的监控摄像头，正以一种不规则的频率，缓缓地左右转动着，仿佛在扫描着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分辨出那是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目标似乎正是他们所在的这间病房。雪杉捡起那个碎裂的玻璃药瓶，紧紧握在手中，尖锐的玻璃边缘刺得掌心生疼，这让他感到一丝真实的存在感。
　　就在那脚步声即将停在病房门口的瞬间，池蔚突然动了。他没有选择躲藏，而是径直走到病房唯一的窗户边，猛地拉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窗。夜风裹挟着更浓重的腐臭味灌了进来，窗外，是医院内部一个杂草丛生的小院。
　　“你干什么？”雪杉压低声音问道，他不明白池蔚为何要暴露他们的位置。
　　池蔚没有回答，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过来。与此同时，门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一个高大的、佝偻着背影的黑影，挡住了门外走廊的光线，将病房门口的地面映得一片漆黑。
　　雪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那个黑影的手中，似乎提着一个沉重的、拖在地上发出刺耳声响的东西。
　　池蔚却在这时，突然用脚踢了一下窗下的一个废弃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门外的黑影明显地顿了一下，然后，那拖沓的脚步声竟然转向了，朝着声音传来的窗户方向移动过去。
　　雪杉瞬间明白了池蔚的意图。他是在用自己做诱饵，吸引那个东西的注意力！
　　趁着这个空档，雪杉没有丝毫犹豫，他像一只猎豹般冲到门后，举起手中的铁椅，对着那个刚刚转过身去的黑影，狠狠砸了过去！
　　“砰——！”
　　铁椅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个东西的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那黑影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猛地回过头来。
　　借着昏暗的灯光，雪杉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那是一个穿着破烂白大褂的“人”，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干瘪而紧贴着骨骼，眼眶深陷，眼球浑浊不堪。它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一股黑绿色的粘稠液体从它嘴角不断滴落，在地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洞，那只被他击中的“徘徊者”已经疯狂地朝他扑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雪杉狼狈地向后一滚，堪堪避开了那双枯槁利爪的抓击。锋利的指甲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阵刺痛。
　　“愣着干什么！走！”池蔚的声音从窗口传来。
　　雪杉一个鲤跃从地上弹起，毫不犹豫地冲向窗户。池蔚已经率先翻了出去，正伸手拉他。
　　那只“徘徊者”咆哮着，撞向墙壁，整个病房都在微微震动。
　　雪杉抓住池蔚的手，借力翻出窗外，双脚刚一落地，就听到病房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那只怪物已经撞破了窗户，半个身子探了出来！
　　“它追出来了！”雪杉低吼一声，拉着池蔚就往院子深处跑。
　　两人在没膝的杂草中狂奔，身后，那只“徘徊者”的嘶吼声和拖沓的脚步声如影随形。倒计时已经跳到了【22:58:32】。
　　他们没有方向，只能凭借着本能，在这座如同迷宫般的废弃医院里亡命奔逃。冷汗浸透了他们的后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嘶吼声似乎被甩开了一些。两人躲进一个倒塌了一半的车棚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你早就计划好了？”雪杉喘着气问池蔚。刚才那一连串的行动，从吸引怪物注意力，到引它入室，再到果断跳窗，一气呵成，绝非临时起意。
　　池蔚靠在墙壁上，胸膛也在剧烈起伏，但他眼神依旧冷静：“那个摄像头。它在扫描活物。我们待在房间里，迟早会被它发现。不如主动出击，利用环境制造混乱，才有机会脱身。”
　　他顿了顿，抬起手腕，看着那行关于“感染等级提升”的警告：“而且，我怀疑，待在室内，或者被那种东西攻击，都会加速‘霍乱’的感染。我们必须尽快完成任务，离开这个鬼地方。”
　　雪杉看着他，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刚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搭档，产生了一丝敬佩。在如此绝境之下，他非但没有慌乱，反而能迅速分析出局势的关键，并制定出可行的计划。这份冷静和智慧，是他们活下去的最大依仗。
　　“‘零号病人’的病历……会放在哪里？”雪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任务的关键。
　　“住院部。只有住院病人的详细病历，才会被归档保存。”池蔚的目光投向院子深处，那里，一栋更高、更破败的建筑在夜色中矗立着，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住院部大楼。但那里，恐怕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雪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栋大楼黑洞洞的窗口，仿佛一只只贪婪的巨口，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而他们，却别无选择。
　　“走吧，”雪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池蔚看了他一眼，也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决绝。
　　他们从车棚的另一侧钻出，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那栋住院部大楼潜行而去。身后的“徘徊者”似乎已经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但谁知道，在这座活过来的医院里，还有多少未知的恐怖在等待着他们？
　　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
　　【22:58:17】
　　这只是“霍乱”为他们准备的第一道开胃菜。而雪杉和池蔚知道，这场死亡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