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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冬令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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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8月末,成都。一周内气温直降到25度以下,是坐车开着窗都会觉得有点冷的程度。高温撤走,陈珈怡发觉自己冰窖似的,从里到外都冷得要命。
小猫在旁边叽咕叽咕地喝水,想想它软乎乎的身体,这好像是她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度。之前那个人给她造成的心脏会剧烈跳动的假象,现在也在慢慢熄灭。她好像又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一夜安睡。意思是从12点过睡到将近7点,中途只醒了一次,还有小猫在耳边呼噜呼噜。
醒来后的陈珈怡发现整个城市被淋透了。在去办公室的电梯上,她又觉得想得通了。既真实的相爱过,又有强烈的幻想。有这两样的人生,对她来说已经非常完整了。
2017年10月末,瑞典。关于10月末的瑞典,陈珈怡能记得什么呢?
记得逐渐能堆起来的雪,记得每天清晨扫雪机的声音。记得每天清晨6:55准时响起的Fredrik的闹钟——他的课总是在8点钟,对于在这个季节一直要到接近中午才完全亮起来的国度,这样的工作和学习安排显得有点太勤勤恳恳了。不过很瑞典,很欧维。
陈珈怡每次都很惊叹Fredrik几乎从不赖床,闹钟响了就自然而然地起来,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她从小就是赖床大户,特别是在冬天起床,跟要杀了她一样。
在她很小的时候,对冬天早晨的印象就是,暖黄色的灯光亮起,她爸爸会先用吹风机把她的衣服裤子和袜子都吹暖和,然后再给她穿上——多宠她,却也会在她高中的时候本该写作业的时间看小说而把门“砰”的一声咋得整个房间都震动。为了这类似的几次暴怒,陈珈怡的噩梦一直做到大学,每次稍微压力一大就会梦见父亲摔门。
这样想来,她在需要抗压的环境下,的确是很不争气的。所以借交换生的机会去到瑞典,又遇到Fredrik,是她初中以后第一次回到弱压环境中。真的就像鱼被放归水里。难怪她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对这片极北的土地都抱着类似于对故乡的依恋。比故乡本身更接近童年中故乡的地方。
不过尽管Fredrik对于早起没有任何抱怨,但陈珈怡在身边还是会影响到他的起床速度。相处的时间越久,他早上抱她越久一点。她就哄他,让他转过身去给他捏肩膀,捏精神了再拉他起床。明明她没有早课,但也会为了清晨这几分钟的亲密时间而早起。
起床后各自穿衣服,陈珈怡总是习惯背对着他。有时候他先穿好了会过来抱住她,在她耳边厮磨:“Stop having such a nice body.”她心想他才是nice得很客观。
有一次,Fredrik有次记错了上课时间,明明课调到了另外一天,但他仍是那么早就出发了。结果在学校里绕了一圈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才记起调课这件事。
他回到宿舍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她的房间来亲吻她。
……
收拾好,吃过午饭,陈珈怡就去上课了。
如果按照课程进度来计算时间的话,那时候的文学课,陈珈怡应该已经读完了《苏拉》、《长日将尽》、《微物之神》和《身着狮皮》——这样一想,她才回溯到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英国病人》并为之深受感触:
她回国后,有一门课上讨论自己喜欢的外国演员,那节课的老师说她最喜欢的是拉尔夫·费因斯,陈珈怡下课就去查了这个演员的作品,其中一部就是《英国病人》——而原作的作者是迈克尔·翁达杰,也就是《身着狮皮》的作者。陈珈怡读《身着狮皮》没读懂,但这个作者特别的姓氏却记得很清楚。于是如遇熟人,翻来电影看,三个多小时的电影,她几乎一动不动地看完了。
在瑞典种下的种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多。因离别带来的触动以及对文学作品的理解,如果不是那么真挚的情感,其实是值得的。
——除了文学课之外,学术写作、社工和跨文化研究也已经所学过半。
第二天是周末,一觉醒来已经十点过了。Fredrik做了pancakes,煮了燕麦粥,陈珈怡也煎了蛋,负责烧水泡茶。
吃早午饭的时候,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整个房间被照得金灿灿的。
“噢,昨天晚上调了冬令时,”Fredrik收到朋友的信息,“我都没意识到。”
“冬令时?那要怎么调?”生活在冬夏固定时区的陈珈怡对于这个概念还非常陌生。
“就是把时间往回调一个小时。比如现在11点,但其实已经是夏令时的12点了。”
“原来如此。”尽管她还是听得晕乎乎的。
“这样做是为了适应冬天天亮得更晚,不过……”他想了想,“这意味着我们昨天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
“这么久吗?”陈珈怡呆住,从上初中开始她就没一觉睡过这么长时间了。
“是很疯狂。”
陈珈怡睡饱了觉心情好极了,像是在肥沃的土壤里吸满了养分、破土而出的嫩绿的芽。她抬起手,发现阳光洒过来刚好在墙上形成影子。
于是她用手摆出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小鸡、老鹰、小兔子,旁边的Fredrik也玩起来,摆出更复杂的动物形状。玩了好一会儿,她忍不住拿出手机记录:当她做出小兔子的手势时,他摆出恐龙的样子像她靠近。
她侧过脸看他,他正好俯下身来亲吻她。嘴唇还没触到,陈珈怡手指碰到拍照键,留下这么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