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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统治世界第十七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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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视厅。询问室。
白炽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光线太亮,照得人眼睛发疼。
风间悠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警察给的毯子,但依然抵不住询问室的冷气。
他对面坐着两个警察。一个在记录,一个在问话。
问话的是个中年警官,语气温和,但问题很细。
“所以,风间同学,你是听到疏散广播后,主动进入封锁区的?”
“嗯。”
“为什么?”
“我说过了。”风间悠的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我家在那里。我担心我的财产。”
“但那是□□现场,非常危险。普通市民应该优先避难。”
“我知道危险。”风间悠说,“但我学过拆弹。我认为我能帮忙。”
“在哪里学的?”
“夏威夷。”
记录的警察笔尖顿了一下。
问话的警官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说:“风间同学,你刚才在现场的情绪似乎很激动。萩原警官说你甚至……有些强制性地参与了拆除工作。”
“警官。”风间悠睁开眼,声音压得很低,诡异的有一种可怜的样子“我最近……太累了。”
他顿了顿,手指攥紧毯子边缘。
“想好好睡一觉。”
“然后被警报吵醒,听说有炸弹要炸掉我攒钱买的房子。”
他抬起头,看着警官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摇晃,疲惫,烦躁,还有拼命压下去的、更深的东西。
“所以我可能……做法比较极端。”他说,声音很轻,“抱歉。是我没控制住自己”
问话的警官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我理解。年轻人压力大,遇到这种事情绪激动是正常的。但是风间同学,下次一定要相信专业人士,好吗?”
“……好。”
“那么,今天的笔录就到这里。感谢你的配合。你可以回去了。”
风间悠站起来。毯子从肩上滑落,他没捡,径直走向门口。
织田作之助等在外面走廊里,靠着墙,见他出来,站直身体。
在警视厅大门外的台阶上,他们遇到了松田阵平。
他靠在警车边抽烟,看见他们出来,把烟掐灭,走过来。
“问完了?”
风间悠点头。
松田阵平打量着他。从苍白的脸,到泛青的眼圈,到紧绷的肩膀。
松田阵平往前一步,目光像解剖刀。
“你到底是什么人?”
风间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几乎是强忍着克制才让自己没有动手。
“普通高中生而已。”
他在生气,也在失控,这是很久没有的感觉,理智被放弃,冲动而易怒。
风间悠坐在沙发上,眼里有些充血,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击,速度飞快。
【风间悠】:有人放炸弹。在我家附近。阵哥
**【风间悠】:谁干的】
**【风间悠】:回我】
**【风间悠】:我现在很生气】
**【风间悠】:非常生气】
**【风间悠】:我要杀了他】
**【风间悠】:我要亲手拆了他就像拆这个炸弹一样一根一根线地拆】
**【风间悠】:为什么不回】
织田作之助站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条接一条地发。屏幕的光映在风间悠脸上,那张脸苍白,眼睛烧得发亮,嘴角却绷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他在颤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愤怒,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带着焦糊味的愤怒。
之前作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样子了,上一次见这样的他,还是他还在当杀手的时候。
那时候风间悠坐在血液里,杀掉了一个横滨的研究人员,那是他的任务来着,也是那一次织田作之助掉马了。
“悠。”织田作之助试图控制他,让对方冷静一点。
风间悠没听见。他盯着手机,看着那些已发送但未读的消息,忽然笑了。
笑声很短,很干,像什么东西碎在喉咙里。
“很好。”风间悠咬了咬后牙,好像要把什么东西咬碎一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是不理我”
他按下通话键。
忙音。三声,四声。
就在他要把手机砸出去的前一秒,接通了。
电话那头先传来的不是人声。
是枪声。连续,密集,混着金属碰撞和玻璃碎裂的声响。然后才是脚步声,很稳,很快,接着是换弹匣的咔嗒声。
最后,琴酒的声音传来,带着轻微的喘息,但依然平稳:
“怎么了。”
风间悠握着手机,所有的愤怒突然找到了出口。
“有人在我家楼下放炸弹!”他声音拔高,语速快得像在扫射,“我刚刚拆了它!徒手扯的线!刚才警察要我去做笔录!我的假期!我好不容易有的假期!第一天!全毁了!”
然后他开始咒骂,各种各样不可言说的脏话,怨憎,愤怒。好像对面这个人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样。
“萨泽拉克。”
琴酒打断了他。声音依然平稳,甚至带着点包容。
风间悠停住了。
电话那头传来最后一声枪响,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脚步声走远,背景杂音变小,琴酒似乎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你现在旁边有谁,琴酒问
“织田吗?”
“……在。”
“把电话给他。”
风间悠把手机递过去。手指还在抖。
织田接过:“琴酒先生。”
“书架最上层,左边数第三本字典,书脊有裂痕的那本。里面有药。”琴酒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得像在耳边下达指令,“白色药片,给他一片。现在。”
织田没问是什么药。他转身就往书房跑。
风间悠站在原地,听着电话那头琴酒的呼吸声。平稳,规律,像某种锚。
“你……”风间悠开口,声音忽然哑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
“真的?”
“嗯。”
风间悠不说话了。他感到一种迟来的羞耻,刚才那些话,那些失控的咆哮,像个小孩子在撒泼。
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
织田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片白色药片和一瓶水。
风间悠看着那片药。他已经很久没吃了。
直到今天。
他接过药,吞下去。水很凉,顺着食道滑下去,带走一点灼烧感。
药效没那么快,但心理作用先到了,就像知道有人抓住了拴住你的绳子,哪怕你还在坠落,但至少不会摔碎。
理智逐渐回笼。
“吃了?”琴酒问。
“嗯。”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声音,然后是吸烟的细微气流声。
“冷静点了吗。”琴酒说。
“……嗯。”风间悠垂下头,“对不起,我不该……”
他无论对着谁都不应该对着琴酒那么说的,当初是他把自己带出来的。
从那个漫无天日的,冰冷的实验室里,从那堆恶心的溶液里。
“炸弹的信息发我。”琴酒打断他,很不在意刚才的冒犯。
“好。”他说,声音稳了一些,“我一会发给你。”
“嗯。”
沉默了几秒。
琴酒说:“我下午回来。”
然后挂了电话。
风间悠听着忙音,站了很久。直到织田作之助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休息吧,还有很久呢。”织田说。
风间悠抬起头。眼里的疯劲褪去了一些,露出底下深深的疲惫。
他也的确应该好好休息了。
“走吧。”他说。
系统光屏在这时弹出来。
【检测到宿主精神波动趋于平稳……】
【是否需要辅助镇静模块?】
风间悠盯着那行字。
“不关你的事。”他说,声音很冷,“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
系统光屏闪了闪,然后默默消失。
就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一样。
下午三点整。
门锁转动。
风间悠没动。他躺在床上,察觉到声音。
很熟悉的感觉,因此他没动。
脚步声走进来,停在床前,然后是衣料摩擦的声音,琴酒蹲了下来。
一只手贴上他的额头。手心有枪茧,五指纤长,但体温很暖。
“没发烧。”琴酒说。
风间悠睁开眼。
琴酒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身上有长途飞行的倦意和淡淡的硝烟味。
几缕碎发落在额前,绿眼睛在室内光线下显得比平时柔和一点,只有一点。
“阵哥。”风间悠说。
琴酒没应,只是上下打量他。
“失控期间发生了什么。”琴酒问,直入主题。
“拆了个炸弹。帮了警察的忙。做了笔录。”风间悠报流水账,“就这些。”
“没杀人?”
“没。”
“没有生气闯进官方系统然后被追杀?”
“没。”
“没做多余的事?”
“没。”
琴酒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转头看向厨房,织田作之助站在那里,安静地煮粥。
“他说的是真的?”琴酒问。
织田点头。
琴酒松了口气,这次的影响太小了,甚至可以说是无害。。
“药吃了多少。”琴酒转回来问。
“一片。”
“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
“还想睡觉吗。”
“……想。”
琴酒站起来,脱掉风衣扔在椅背上。
“继续去睡。”他说,“炸弹犯的事我来处理。”
风间悠坐起来:“你下午才回来,不休息?”
琴酒已经走到书房去找武器和联系人了。
“我不累。”
“先查清楚是谁放的。”他头也不回,“敢在你家附近动手,要么是蠢,要么是冲着你来的。”
他停顿一下,补充:
“你现在的状态,我不太敢用。所以老实待着。”
“你醒来之前,我会杀掉那个炸弹犯,你想让他怎么死?”
风间悠笑了起来。
“我要让他们死的七零八落的”
“可以吗?”
琴酒撇了他一眼,冷笑。
“那就让他们死于自己最熟悉的炸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