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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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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魏鬼疑是自己听错,又问了遍,你说什么?
没什么。
诶什么没什么明明就是有说什么。
书生反问他,那我为甚要和你说?
魏鬼一时语塞,老半天才答道,我不是已经道歉了么。
一码事归一码事,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我要关门睡觉了,反正你是鬼,你想出去也就是开个窗子那么简单的事儿。
书生说着真就这么做了,回头看见魏鬼站自个儿身后一副扭捏样。
书生觉着胃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滚动。
这离我家太远了,又冷,我今晚上在你家住一晚行不行?
书生斩钉截铁,不行。
哇你忍心看我孤魂野鬼在外边飘荡啊,读书人不是都听孔老夫子的话吗,孔老夫子说要以仁慈待人嘛。
你又不是人。
你待鬼都这么差待人能好到哪里去?
你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待你。
魏鬼四处看了看,身子一闪,就闪进了书生的房。
书生心里一惊,忙不迭跟进去。
你想干什么?
魏鬼指着地上空出来的地方,我住这可以吗?
谁答应你...
那我住上边可以吗?魏鬼又指了指上头的横梁。
......
这鬼生前也这么泼皮么?
书生什么也不说,在床头挂了油灯便上了床睡觉。
魏鬼嬉皮笑脸去把厅里的灯灭了,乐吱吱去了书生房里。
魏鬼安安静静躺床前的地上入了眠。
床上一直竖着耳朵的书生一直听不见他什么动静,这才安下心,只是左右一想似乎哪里不对。
这是不是静过头了?
书生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蹲魏鬼面前,睡得跟常人无异,就是胸腔竟然是不动的。
书生有些发怵,伸出手指头往他鼻子一探,就是半点气息都没有。
魏鬼在这时候突然睁开了眼睛。
书生吓得一屁股坐地上。
嘿嘿,是不是觉得我没呼吸很吓人?
魏鬼坐起来,笑嘻嘻道。
书生这会又看见他的胸腔是上下起伏着的。
别怕,鬼都这样,活蹦乱跳的时候有呼吸,但是睡着了就跟死了的时候一样,没呼吸的,不过温度是有的,你摸,魏鬼说着挽起书生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是吧?
还、真是......书生抽回了手,魏鬼的温度虽然是有,但是要比常人更为低一些,这让书生想起杨商。
在他死去之前自己还对他发了脾气。
当时说等心情好了之后向他道歉,但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不知他的魂魄现在何方,是不是像魏鬼一样四处游荡。
魏鬼见书生这副模样,以为又惹了他生气,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跟你没关系,不用多想。
于是魏鬼便知道,书生是想起杨商了。
也许我可以托认识的帮你看看他好不好?
床上书生的身影僵了一僵。
魏鬼不再说话,说着地板太硬,脚尖一踮,轻轻跃上书生脑袋顶的房梁,往上边一躺就要睡。
那能不能帮我带话给他。
房梁上的魏鬼僵了一僵。
你想和他说什么?
对不起。
半晌。
没了?
书生翻了个身,没了。
就这样?
不然呢?
魏鬼没再说什么,过一会就像前头那样安静得无声无息。
于是书生便知道,他又睡着了。
翌日书生起的时候房梁上的魏鬼已经不见,书生只当他是回家去了,不以为意,洗漱了之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
书生想走的念头不是假的。
张寡妇就住在离这并不远的娘家,但是书生不能去见她。
杨商死了时候书生觉着日子又回到以前那样孤零零的时候,只是更为让人难捱的是就连张寡妇都不再能让他依靠。
或许走远了,还能想想是因为隔得太远所以不能回家。
但是像现在这样咫尺之近又不能相见的至亲,书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再者,与其让张寡妇惦记着书生在家却不去看她,不如让张寡妇认为书生是为考取功名回来让她安享晚年而走,没准心里也不会太过难受。
时间久了,总会淡了的。
书生的东西并不多,收拾小会便都妥当了。
书生将屋里屋外都悉心打扫了遍,写了封简单交代的信,信里的字书生都教张寡妇识过,要真看不懂拿去问人也不是不可行。做完了想起还有魏鬼的船没叠,想起魏鬼对纸船的要求登时就心下烦躁,遂坐门前重新裁了块纸一心一意叠起了船。
许是昨天做坏了太多,今日做起来反倒觉着得心应手,一路做到糊完船舱,纸船都仍完好无损。
书生在上边写了个魏,想着是不是写他的名字,念起昨晚上他那泼皮无赖的模样,二话不说就把鬼字落了笔。
书生将纸船拿在手里,背着包袱去了前些天和魏鬼认识的河边。
魏鬼在纸船还没烧完时就出现了,看了眼书生背上的包袱,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你昨天说的是你要走。
书生头也不抬恩了一声。
魏鬼往他身边一坐,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走?
我想去京城,先在那找份白天干的活计,晚上温书,这样会考前就不愁没地方落脚了。
魏鬼听他说得颇有计划,点点头,又问,那你去京城的盘缠呢?
我今天收拾家里的时候找着了几年前存到现在的压岁钱,虽然不是很多但是省着用的话可以到京城,哦对了,书生像是想起了什么,冲着魏鬼交代道,你不是能帮我带话给杨商么?替我跟他说,等我赚了钱,我会把当时找他借的还给他。
你倒是对钱财的事挺上心嘛。
再怎么着我也不能欠已故人的钱啊。
那你打算怎么去京城?不会是告诉我走着去吧?
书生一听,便是给点中了心中想法,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啊?真的啊?那你打算走到猴年马月啊?
书生有些窘迫,答道,我要是有钱我肯定也不用走的啊。
魏鬼想想也是,你家里都打点好了啊?你跟你婶娘见面道别没?
你不是说不能见她么,所以我就写信了。
她看得懂?
我教过她识字,而且信也很简单,没什么复杂的字,再说了,要真看不懂也可以拿去问人的么,村里念书的又不止我一个。
魏鬼若有所思地看着书生,砸吧了下嘴,问道,你好像对离开这没什么难过的?
书生的肩膀垮了垮,说道,能有什么难过的,从小到大我对这个地方没一点感情,除了我家。但是现在我的家也没有了啊,又不是我难过了命就能好了。
能看得开就是好事,想过如果没考上的话做什么么?
书生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啊?非得这么刻薄我吗?
魏鬼理直气壮答道,这叫凡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你真当你厉害呢一考就中。
书生倒没恼他的直白,盯着地面说道,虽然说我也不是非做官不可,但是凡事都得试一试么,我是想啊,最起码考上了我能当个官的话我婶娘也能享福,就算不能和她见面我也可以把她在家乡的生活安置得好一些,不用吃苦受累,最重要是我攒个一年的俸禄,我就有点本钱了啊,就算以后不当官了我还能做生意呢。
书生说得头头是道,把魏鬼听得连连点头一脸认同。
末了魏鬼笑了笑,说了句石破天惊的。
我渡你去京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