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翅天使》月下荧惑

11、第十一章

　　昔羽感到身上的骨头像散架了一般，动一动全身都痛，他知道，这不是身上的伤的原因，而是——他的灵气已经开始衰竭，再也抵不住魔气的吞噬。
　　“这是哪儿？”他环顾四周，这是一片深深的茂林，深得见不到阳光。沙沙，他感到有东西正在他的周围晃，一个动物的身影。“是人界……”他想了起来，是他叫魔散把他送到人界的。可是魔散刚走出地面时，他就没有知觉了，至于这是人界的哪个方位，他实在是说不出来。
　　那东西还在他身边晃，却不靠近，他抬了抬头，原来他的周围有上层保护魔气，“原来如此，”他有些自嘲地笑笑，他身上的血腥味让这人界的动物有些狂躁不安，可是他周围的魔气挡住了它的攻击，否则他一早就被这家伙给吃了。
　　可是这层魔气保护层终究是会消散的，他感到魔气正在暗淡，而身旁那个家伙正满意地低吼着，好像是狮子一类的大型动物。
　　昔羽想要爬起来，可是他的脚上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他的脚筋断了，他站不起来了，他有些痛苦地想到。他想到了死，可是他可不想死在眼前这家伙的嘴里。魔气消散得很快，“吼！”那家伙似乎已是等了很久，还未等魔气消失贻尽，便向昔羽扑去。
　　昔羽顺着他倒了下去，手中却聚起魔气向那家伙投去——动物是可以看见魔气来临的方向的，它向旁闪去，却不料身子一颤，被那魔气扫了一下，巨大的身子晃了晃，倒了下来，露出肚子上一道刀口。
　　“我说呢，你干嘛非要吃我，原来你已经没有力气吃别人了。”昔羽看着它的刀口，饶有兴趣地说道。这是一只拥有缎子般黑色皮毛的豹子，此刻正用一种凛烈的目光看着他。
　　“吼”，它轻轻地低吼了一声，但它也爬不起来了，原来刚才用力太猛，将它的伤口给撑破了。昔羽慢慢地爬到了那家伙的身旁，将手放在那刀口之上，利用仅存的一点儿灵气在它的身上抚着。似乎感觉到了昔羽的用意，它静静地不动着，感受着灵力愈合伤口时带来的舒畅感。
　　昔羽却有些体力不支，本来他的灵力就不多，这一下可真是消耗过大，他的手轻轻地颤了起来，头也开始有些晕眩。这时，他感到手上有一阵刺刺的，冰凉的，湿漉漉的感觉，他看到这豹正用粗糙的舌头舔着自己的手，眼里也似乎含着感情，昔羽突然感到有些失落，他仅仅治了它的伤，它便这样感激自己，而那些朝夕相处的人呢？他轻轻的抚着它如缎子般的身子。突然那正舔着自己手的嘴巴咬住了他的手，将他一甩，竟甩在了自己的背上，昔羽感到背上的伤被它撕裂了，正疼痛间，却发现那豹正驮着自己向树上窜去，树下，两个人正在小心地走着——
　　“奇怪，我明明看到它向这边跑来了，怎么就不见了？”一个人说道。
　　“没事，我用刀划伤了它，想它也跑不了多远。”另一个人得意地说道。
　　“你还说，”先头那个人有些埋怨地说道，“那么好的皮毛，划伤了就卖不出好价了~”原来他们是进山打猎的猎户。
　　“皮毛？是说你吗？”昔羽看着豹小声地说。
　　“吼，”豹子低低地吼了一声，算是回应。
　　“嘻嘻，你好像有些生气，要不要吃晚饭？”昔羽笑道。
　　那豹子只是晃了晃脑袋，算是同意。
　　“好，”昔羽暗暗聚起灵力，向其中一人射去，那人应声倒地。“哎~你怎么了？”另一人有些不知所措。他又是探鼻息，又是按人中，忙了好半天，“你等下，我去找药草……”说着他向密林中走去。
　　“吼！”豹子怒吼一声，吓得那人“啊啊”地向更深处跑了去，这时这豹子一跃而下，一口咬断了那倒下的人的脖子。那人的灵气轻轻地飘荡而出，立即被昔羽抓了去，灵气一入身体，魔气便被压抑了一下，让他感到十分的舒适——因为人是天界创的，所以人的灵气和天界的灵气相通——尽管人的灵气相对于天界来说小得可怜，可是对于灵气正在消散的昔羽，这些灵气，已经多得奢侈得很了。
　　“我好多了，你呢？”昔羽看着正在饱餐的同伴，那血腥的吃样的确让他不敢恭维。见昔羽在看它，它抬起头来，将眼前的一块肉推向了昔羽，昔羽皱了皱眉着，“你吃吧，我不吃肉的。”那家伙看着昔羽，不知他为什么会现出一丝厌恶的样子来，“吃不完的，你就留着今晚当夜宵好了。”昔羽指着那堆血腥说道。果然它将其余的部分埋到了树下面。
　　“以后，你还是少吃人吧，我吸一次灵力可以撑好多天呢。”昔羽道，他没想到这家伙的吃相这么差，差点儿让他吐出来。可是对于此，那家伙竟一点表示也没有，一如既往地舔起了自己的毛。
　　“你的身体像黑暗的夜一样美丽，我以后叫你暗夜好不好？”夜里，昔羽轻轻地抚着黑豹说道。
　　那黑豹低低地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昔羽抚着它，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原来人界的夜是会冷的。轻风抚过身体，像冰霜盖在身上一样，他轻轻地颤抖起来，暗夜似乎看出了他的寒冷，慢慢地靠近了他，用自己的身子为他御寒。

　　此时的黑翼已经在父王邪王的帮助下打败了黑鹰，可是站在血月神宫中的他却无法不去想念那个离别的人………
　　是昔羽？还是芳菲？
　　他想起前世芳菲倒在他怀中哀伤的表情，“来世，你要是爱上他人，请忘记我……”
　　闭上双眼，芳菲，你知不知道，我爱上的仍是你，只是……
　　眼前却成为昔羽离开时的眼神，坚定而又迷茫。
　　为什么会这样……
　　我爱谁？
　　昔羽？还是芳菲？

　　昔羽轻轻的抚着暗夜黑缎般的身子，道，“你不用为我担心，也不用做什么，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体内的魔气已经完全吞噬了灵气，再多的人的灵气也没有用了，你走吧。”他闭上双眼，轻轻地向暗夜挥了挥手。
　　暗夜吼叫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它用牙咬着昔羽伸出的手，拉动着他。
　　昔羽睁开眼睛，“你怎么还没走？”
　　暗夜低吼了一声，将头凑到他的脸上，“你舍不得我吗？”昔羽想笑笑，但他的脸只是轻轻的抽动了一下，“要不……你帮我办一件事好吗？我人生的最后一件事……”

　　黑翼……

　　黑翼在血月宫里踱着步子，可恶！明明中听到了昔羽的声音，可是父王竟说没有，是他听错了，他以为他是谁！找个借口就想打发吗？他恶狠狠地想着，猛然，心里莫明地动了一下，这时，宫外出现一阵的骚乱声，还有野兽的吼叫声。“什么事？”他此刻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这时的骚乱真是叫人受不了，他有些怒气冲冲地走到了门口，门，一只黑色的庞然大物正在和守卫的魔兵纠缠着。
　　“住手！怎么回事？”黑翼问道。还未等那魔兵回答，那大物便扑向黑翼，咬着他的袖口向外拖去。“你要干什么！”黑翼叫道，但他知道，这样的东西来拖他，一定是有人指使，所以他任由它拖，他很想知道，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当黑翼再次看到昔羽时，心猛地抽痛着，为什么会这样，我最爱的人，为什么在别离这一个月的时间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苍白的脸色仿佛没有了生气，身体软软地躺着。
　　当我最弱的时候是你救了我，而你最需要我时，我又在哪里？
　　“昔羽？”轻唤着，昔羽只是睫毛动了动，再无其他动作。

　　“没有用了，如果说芳菲是个人类，她有灵魂，而昔羽却是个天使，一旦死亡，便会灰飞烟灭……”邪王无奈地说道。
　　“你说什么……”
　　“因为人类可以轮回，而天使拥有长久的生命，所以……就是天帝在也无济于事，更何况……”魔界与天界根本就是势不两立。
　　“不要这样……不要……”
　　“就算可以借他一些，可是，又能维持多久？”
　　看着怀中已毫无血色的昔羽，长长的睫毛，微皱的双眉，似乎很痛苦，黑翼咬了咬牙，“我去救他，求借他一些灵气来，给他延长些生命，我求求你。”——即使千年前的画面又再重演一遍，那——我也不悔，因为我的心中——只有你——而你，是因为我才这样——无声的泪水轻轻地滑落，落在昔羽毫无生气的脸上。

　　“你醒了吗？”黑翼有些满意地看着昔羽，而此时的昔羽很奇怪地看着他，身上被魔气吞噬的苦楚似乎也减轻了不少——这是最奇怪的，是回光返照吧。他摇了摇昏沉沉的头，想着。
　　“黑翼？”他轻轻地喊了声，许久没有开过口说话，这一说，竟有些陌生。“怎么回事？”他努力地想着，是，当初是他叫暗夜来找黑翼的，当时只不过想临终前把暗夜交待给他而已，可是——“暗夜呢？”
　　“暗夜？”黑翼有些不高兴地凝眉，我刚救醒你，你就不知死活地叫别人的名字。
　　“我是说，我身边的那个黑豹。”昔羽闭上眼睛，他怎会不知黑翼在吃一个动物的醋，他无力地说道，他可不想临死时还被冠上移情别恋的名声。
　　“它啊，哈哈，”黑翼有些尴尬，自己的酸味太大了点儿。“在血月宫的大殿里呢，它好像很喜欢那个地方。”他故作轻松。
　　“哦，”昔羽叹口气，倒在床上。“以后，好好照顾它，好吗？”他费力地说。
　　“这个没问题，重要的是……”
　　“嗯？”
　　“你好些了吗？”黑翼出奇地温柔。
　　“好些了。”他闭着眼睛撒谎，此刻的他虽说魔气侵食的痛感没有了，但更多的是全身的魔气、灵气全部消散了般的无力感。
　　“那就好。”黑翼转过头来，道，他不想让他看到他脆弱的表情，因为，他没有多少时间了，无论如何，他都要他高兴起来。可是笨拙的他在他醒来的第一刻便吃起味来。“你想吃什么？”他幼稚地问道。
　　“嗯……”他摇了摇头，仍闭着眼，这笨蛋到底在想些什么呀。
　　“好……”黑翼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天，这是一向咤吒风云的魔帝吗，说出来，会不会笑死人啊。“你不要总是睡着，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有时，我很怕你这样……”现在是，千年前也是……
　　他缓缓地睁开眼，努力地向他笑笑，又努力地伸出手来，拉住他的手，“这样就好……”
　　“不，我不想这样，从来……”
　　“可是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不……”不要，不是说好，要让他高兴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我在人界的时候，常常想起你……”他轻声地说着，他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说很多话，“我们……不被允许……但我还是……会想念……我想……我的左手是你……你的右手是我……当我想你时……看看……我的……左手……”他抬起自己的左手，又拉起黑翼的右手，左手是你，右手是我，当我想你时，我便看看我的左手……瞬间，他的眼里闪满了光华，那光芒让他的脸看起来宁静极了，那微扬在嘴角上的笑意，仿佛把魔界的春天唤来……
　　轻轻地，他的手从他的手心中滑落，他的眼也寂然轻合，仿佛一个安眠的孩子，嘴角还洋溢着那春天般的笑意。
　　总算，我等到了你……
　　“昔羽？昔羽！昔羽，你醒来，你醒来，你忘了吗？你的话还没说完呐，左手是我，右手是你……”黑翼使劲地摇晃着，抬起他的左手，“你看看我，看看我，不是你的手，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