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寂夜》醉墨花间

2、第二梦

　　物有物灵，有时候一些东西存在的时间久远了，也不免生出一点灵智来。

　　酒娘子便是那物灵。

　　她是千万年千赤水女子献送别友人时，亲手埋在寒潭下的枫露白。

　　那友人犯了天条，女子献便每逢其转世，便寻他一回，便在榣山的寒池下埋下一坛枫露白。时间久了，天庭知道女子献每百年必然帮助那天命所罚的友人，便将女子献囚入五雷塔受了九天雷型，又不知施了什么法术，让女子献再也找不到友人的转世。

　　再后来，大概连女子献都忘记了有这么许多枫露白埋在寒潭下，等待着她和她的友人的到来。一坛坛枫露白有的碎裂了，酒膏酒液随着寒水流逝了，最后就剩下酒娘子那么一坛了。

　　物有物灵，酒娘子有了灵识，便待在寒潭里，日日等待着女子献或是他的友人的到来。

　　酒娘子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毕竟千古之灵不同凡响，从一开始的懵懵懂懂到后来慵懒理智，却也不过是理所当然。

　　许多年后，酒娘子忍不住只身出了榣山，寻那友人转世。

　　女子献找不到，不代表酒娘子找不到。女子献找不到，是因为她扰心之事太过繁多，她不愿意耗费也没有那个时间，去做一件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可是酒娘子不同，她的真身埋在寒潭下，四周冻土牢不可破，她的意义，便是让人喝掉而已，她有得那个时间去找，去看。

　　寻寻觅觅，酒娘子一声浅黄色的衣衫，不知蒙了多少尘土，吃了多少风霜，不过欣慰的是，总算是找到了。

　　那一世，女子献的友人转生成了一个老翁。子女不孝，他倒在路边醒来之时，无法动弹，生生忍着饥寒焦渴。

　　酒娘子路过之时，蛇虫鼠蚁正在啃食他。

　　最开始吸引到酒娘子的，便是那双眼睛。

　　那双苍老的眼睛里的坚忍和毅然，纵使毒虫生嗜其血肉也不改分毫，那让行走人年不知凡几的酒娘子，也觉得怦然心动。

　　拂走那些蛇虫，酒娘子将他带回了深林中，建了竹屋，依山傍水，好好地照顾起他来。

　　赤水女子献的友人不愧是当年天界第一，酒娘子挖了灵药来给他吃，总是他难以吞咽却也咬着牙咽了下去，一日日忍着锥心的疼痛活动肢体，酒娘子……酒娘子不知如何是好。

　　几个月后，这老败的身体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

　　友人临走之前，眼眸淡淡的扫过酒娘子，许久不言语的嗓子终于说出了一点话。

　　“蒙姑娘相救，若有来世，必报之。”这几个字，声音嘶哑粗噶的不成样子，短短几息之间便让他吐出了一点血，却依旧不失其温润本性。

　　酒娘子点了点头，伸手掐上他的脖子，这般清醒地接受死亡的痛苦，酒娘子她不舍得，所以她要助他去投胎，纵使犯下杀孽，她也不悔。

　　然后又是百年。酒娘子何其有幸，再度找到了他。

　　那时他是不知受了什么苦，酒娘子再度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可是眼耳口鼻，无一处是完好的。

　　酒娘子揽着她，哭了许久。

　　可是怀里的人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在酒娘子怀里直觉没有危险便昏了过去。

　　酒娘子一怒之下，斩杀了那些弄瞎了他的眼睛，弄聋了他的耳朵，让他不会说话，甚至闻不到气味来取乐的那些人，带着他隐了居。

　　那人昏迷了过去，醒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护住要害。

　　酒娘子拉着他的手，在他手上写：“你安全了。”

　　那人愣了愣，反抓住酒娘子，一字一画具是铁画银钩。

　　他写：“杀了我。”

　　然后酒娘子杀了他，然后踏上了旅途，再次开始寻找他。

　　又不知道多少世，酒娘子找到他时，他是蓬莱巽芳公主的夫君。

　　两人鹣鲽情深，圆满幸福，酒娘子微笑了下，回了榣山，寻了一坛，调了些真身进去，放在了那人家门口。

　　看到那人带回了酒坛，便知道他已经知道是她。

　　罢了罢了，这一世他圆满幸福，那么她也不必打扰。

　　不料不过百年，便是物是人非。

　　酒娘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人坐在榣山寒潭边上，捂着脸，一脸平淡。

　　却是哭都哭不出来的悲。

　　酒娘子见了，就走了出来。

　　那人淡淡的道：“是你？”

　　酒娘子点了点头，返身将自己后来又酿的所有的松露白都取了出来，陪他喝了三天三夜。

　　最后一坛酒，酒娘子取了寒潭之水冲泡开坛子里已经形成酒膏的松露白，递予他。

　　那人拎着酒坛，仰头边灌。

　　他迷迷茫茫的仰望着星月，喃喃的念：“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

　　酒娘子看着他饮下那一大坛子的松露白，然后渐渐消失。

　　那一坛子松露白，是她的真身。

　　三天三夜饮酒、不眠不休，便是神仙也是受不住的。

　　酒娘子就取了她的真身，让他喝了，喝了她的修为，喝了她的生命，让他能够很好的，健康的活下去。

　　可是她却一点都不后悔，因为她是松露白，她是千万年前，赤水女子献酿予被贬下凡间的友人的酒。

　　被他喝掉，那是酒娘子的天命。

　　喝完之后，他睡了整整十天，然后那个身体，让他健康的活了三十多年才罢。

　　虽然那人醒来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自称酒娘子的物灵。

　　他狠狠地一拂袖，眉眼之间净是凌厉：“那该死的天命！”

　　酒娘子每次遇见他，他都短命的很。

　　这次，她愿以万年修为换其数十年平安健康。

　　酒娘子那时还有些意识，只是已经没有形体了，再过片刻，就要消散了。

　　她依稀记得，数千万年前，那人还是天界第一乐师时那温润如玉的眉目。

　　那时候，他叫太子长琴。

　　那时候，酒娘子还不是酒娘子。

　　可是，天命却早早地就注定好了。

　　枫露白，菊花酿，乃长寿、吉祥之酒。

　　她是赤水女子献酿予她被贬入凡间的友人的枫露白，愿他永生永世平安长寿，吉祥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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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梦，酒娘子，少恭少恭，你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