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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衙役掉马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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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长安感觉后脑勺发麻,眼珠一下瞪大,摔下食盒后扭头往醉恩楼的方向跑。
跑着跑着,突然撞到前方人的后背上,彭长安的眼前发黑,凭着意识往前挪动。
忽然她觉得身体一滞。
彭长安拍了几下自己的脑门,抬眼向上看,身前站着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叉着腰不屑地俯视着她。
“你是何人?”
彭长安大喊道,可周边除了衙役和大汉外,再无旁人,尖锐的声音在冷清的街上传了一半便断了。
大胡子没理,不耐烦地翻了下眼皮,转而看向对面的那个黑痣衙役,讥讽道:“刘枫大人,银子花得有些快,近些手脚可有些大方至极了。”
趁他们说话之际,彭长安侧身想偷溜走,却被大胡子一把薅住衣领。
“今日的份银呢?兄弟们还等着喝酒暖暖身子呢。”
衙役问道。
“先前总是先付银子于你们,我们当家的说如今该换个方式了,等事成了之后再给,各位大人且耐心候着。”
“人不是已经在你手上了。”
听到这话,彭长安往地上啐了一口。
“不够,我还需你们的人一路护送。”
“要把我送到哪去?”
彭长安插嘴道,还在一直挣扎,不停用脚乱踢。
见没人理,又觉得不解气,她冲对面的衙役嚷嚷道:“呸!耗子披了张麻布,你以为这就能变成人了,实际上仍是人人厌恶的东西!”
说罢,彭长安把手里的灯笼向对面甩过去,烛火刚好滚到刘枫的脚边,烧着了他的裤脚。
刘枫在原地又蹦又跳,使劲拍了一会才把那火苗抑住。
他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作出拔刀的架势,边靠近边喊:“你个疯女人,找死是吧?”
彭长安毫不畏惧,仰头盯着他,心中测算着距离,等到他离自己只剩一臂远的时候,猛地抬起腿往前一甩,刚好命中他下腹处。
刘枫疼地当即半跪在地上,捂着下腹蜷成一团,额头血管根根凸显,脸色闷红说不出一句话。
后面的衙役见到此景,纷纷跑来围住刘枫。
有几个想上前教训彭长安,被大胡子一把拦下。
彭长安心中这口气算是出了一半,这一脚只当是报了当日出卖之仇,今天的账得日后另算。
她正盘算着,突然觉得颈后一痛,接着便丧失了意识。
“刘大人,你且稍作休息缓缓,一刻钟之后会有一辆马车停在此路口,烦劳你和你的兄弟们护送她至皇宫门外,届时有人接应。切记,不可伤她一丝一毫,否则银子恐怕……”
刘枫这时候缓过不少,额头的汗珠顺着颌角滴下,压着嗓子说:“好,也请你将今日之事诉与你们东家,让他别忘了我的忠心与辛苦。”
“定是。”
大胡子回着,将彭长安挪至墙角后自行离开。
刘枫用刀柄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来到彭长安身边。
他伸出脚本想直直踹下去,可最后还是闭上眼,叹了口气,踢在墙上。
“把她捆好。”
刘枫不耐烦地冲身旁一个小役说道,自己仰头灌了口酒。
刚到一刻钟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马蹄声,刘枫一行人警惕地站成一排,将彭长安掩在身后。
马车在他们身前一百米处停下,刘枫刚想上前确认,那车夫却不言不语地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怪人办怪事。”
刘枫边嘟囔着边把彭长安抬到马车上,谨慎地把窗边的帘子拉紧。
剩下几个衙役犹犹豫豫站在车前,谁也不想主动提起跟车护送之事。
刘枫坐在马车最前面,支起一条腿,问道:“谁想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没一个应声。
他有些恼怒,从车上径直跳下,用手中的酒壶狠狠敲了几个人的帽檐,“一群怂货。”
可明明他自己也不愿意去,总觉得今天这银子恐怕有些烫手。
刘枫打量起眼前的人,伸出手刚想点名,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刘兄?”
刘枫顺着话音回头看,一个挺拔清瘦的身影逐渐靠近,最先看清的是鞋履和衣服下摆,最后人走到面前才看清面貌。
是顾卫宁。
“顾兄?你……因何在此?”
刘枫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地瞟了眼马车,说话有些不自然。
他和顾卫宁同一天进入这衙门,共事了这么久,他最清楚顾卫宁的脾性,那是个认准了一件事便要死磕到底的主。
衙门里的人都说顾卫宁傻,不吃请不收礼。
刘枫有时也这么觉得,但除此之外,他也是发自内心地佩服顾卫宁。
“我巡逻至此,今日原不是你的班次,刘兄这是……”
顾卫宁扫视一圈,严肃的神情中带着不解。
“啊……”刘枫舔了下干裂的下唇,“上头托我护送个人至宫门口,可我临了家中有事,召了几位兄弟想让他们帮忙,哪里想这般不巧,他们也都脱不开身,我们正在此商议,正好碰上你。”
“宫里?”
刘枫过去拉着顾卫宁的胳膊,让他整个人背对着马车,然后神秘地低声说道:“听说是宫里某位娘娘的至亲,要紧得很。”
“那是要好生护着了,可否方便过问刘兄家中何事?”
刘枫叹了口气,“你嫂夫人晌午过后便觉着胸闷气短,躺着冒虚汗,动弹不得,家中无旁人,此刻还等着我抓药带回去呢。”
刘枫一脸无奈地低下头,可眼珠子却在暗中乱转。
“刘兄若实在为难,小弟可帮忙,就是不知刘兄是否信得过我?”
“这是哪里的话,多谢顾兄,你这是帮了我大忙了。”
刘枫激动地握住顾卫宁的手,硬生生憋住几抹泪堆在眼眶里。
这泪中没有别的,全是庆幸,庆幸将自己从这事中摘出来了。
可还没完,他又对着顾卫宁嘱咐道:“顾兄只需送至宫门口,到时会有侍卫人接应,不过上头老爷交代了,娘娘行事严密又不喜张扬,我们万不可偷看,别犯了忌讳。”
“刘兄放心。”
说完顾卫宁拍了下马,自己跳上车,往黢黑的路中驶去。
彭长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颈后、手脚一阵酸痛。
她奋力睁开双眼,却还是一片漆黑,耳边不时传来马蹄声。
口中的手绢把她的下颌撑得有些发肿,彭长安挣扎了几下,想喊出声,却只能一直发出呜呜的动静。
顾卫宁好似听见什么声音,眼睛瞪大盯着两侧的路,空无一人,只剩下几盏发着弱光的灯笼。
凄冷的夜,彭长安已经满头大汗,她侧着身使劲用脚踹着车厢的木板,发出沉重的咚咚声。
顾卫宁听着这声儿,越发觉得蹊跷,开始盘算起刘枫刚才的话。
若真是宫里的至亲,那为何侍卫会候在宫门口,为何不直接来接?
为何这至亲连个丫鬟仆人都不曾带着?
他放缓了驾车的速度,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在仅有的亮光处停下。
彭长安也意识到马车渐渐停止,心中的恐慌开始加重,喉咙里的呜呜声也喊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切。
“小的奉命进行护送,不知车中坐的是哪位大人抑或夫人,有何事可随时吩咐。”
虽然车中之人并未现身,可他的礼数不曾懈怠半分,作揖弓腰皆用尽了力。
顾卫宁等了一会,车中也没传来回话,还是只有咚咚声。
他上前几步,用刀柄轻轻撩起车帘的一边,月光渗进去,他好像看见木板上有个人影。
“唔……唔!”
彭长安喊得嗓子已经开始发痛,她一点一点向前蠕动,像一只蚕蛹。
顾卫宁察觉不对,急忙固定好马车,轻拽着车里人的脚踝把她拉出来。
“长安姑娘?”
顾卫宁明显一怔。
彭长安因为害怕,脚一直在空中乱踢,在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之后,也愣住了。
“唔……”
顾卫宁行了次礼,“冒犯长安姑娘了,”上前将她嘴中的手绢取出。
“你和他们真是一伙的?”
彭长安有气无力地问道,她希望不是。
“姑娘误会了,我只是帮刘兄一个忙……”
说到这,顾卫宁脑后突然一阵发凉。
通了,他想通了。
“那天在酒楼姑娘说的莫非就是他?”
彭长安点点头,瘫坐在车轮边。
顾卫宁跟着坐下,安静地守着,待彭长安平复一些之后,把今晚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摸了个清楚。
“若真是刘枫所为,那我定会铁面向知县检举,可惜少了些实证。”
彭长安:“顾大人倘若真能为小女做主,那我愿上堂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