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顾》见循

6、谢肆

　　联考出成绩总是要比本校还晚一些，以至于小江同学月考出分两天后，一模成绩才刚出。

　　顾驰的分没变太多，名次却进步不少，想来可能是因为一模确实比日常考试稍难。

　　江际涯年级排名54，班级43，说是垫底倒也没错，不过和他比起来还是强上不少。

　　等各科的卷子讲完一轮，时间又悄无声息划到周末。

　　林彻完全没有随口客气的意思，当时说的改天便在今天。

　　顾骁也没推辞，只是换衣服的时候略微犹豫，抬眼问道，“林彻请吃饭，去不去？”

　　“去吧，不去的话不是白挨打了。”顾驰在沙发上翻过半圈，“几点？”

　　“晚上”顾骁有些嫌弃地扫他一眼，“这么爱躺怎么不去床上躺着。”

　　顾驰完全忽视他哥的话，继续赖在沙发上无所事事。

　　他们定的位置在市中心的商业楼，只是周末而已，人却多得仿若过年一般。

　　林彻在门口接上他们，三人随着人群上楼，而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刚转过电梯，某个坐在靠椅上的男人便拉下墨镜，朝他们笑道，“哟，好巧。”

　　顾驰低下头，想要假装不熟。林彻倒是先一步邀请道：“吃饭，要一起吗？”

　　对方也真不和他客气，长腿一抬就朝他们走来，手往顾驰肩上搭去，“见过三次了吧？怎么称呼？”

　　顾骁往前挤了半步，于是对方的手就落在他肩上，“顾骁，你呢？”

　　“秦……”那人只略微停顿，就接着说了下去，“秦楚阳。”

　　顾驰微微皱眉，不是很乐意和这人一起，但林彻的话已经说出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先前跟着林彻的那位正站在店门口，顾骁倒是没想到还能再见，于是问道，“他是几班的？”

　　“六班”林彻笑笑，“不过是高二的，叫谢肆。”

　　“怎么听起来和张三一样。”

　　“说什么呢？”谢肆抬眼看向他们，轻啧一声，“怎么还多个人。”

　　秦楚阳笑着开口：“不欢迎吗？”

　　顾驰心想是的快滚，可惜谢肆已经转过身，随口嘟囔一句随便吧。

　　订的地方是家室内烧烤，预留的四人座多了一位，只能委屈秦楚阳搬个板凳坐在过道。

　　顾驰本就和林彻不熟，再加上秦楚阳，让他有些后悔今天跟来吃饭。

　　可偏偏其他人都无所谓。

　　他哥是个自来熟，谢肆看着也不遑多让，秦楚阳更胜一筹，已经和这两位称兄道弟。林彻也是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似乎多一个人对他完全没有影响。

　　“喝酒吗？”谢肆已经揽上秦楚阳的肩，“下次有事还找你啊。”

　　秦楚阳点头应下，眉眼间也全是笑意，“成。”

　　不过是低头看两眼手机的功夫，秦楚阳就已经侧着倒向座位，彻底不省人事。

　　“不是……啊？”顾驰组织半天语句，到底没能说出像样的话。

　　顾骁看起来比他还震惊，此刻揽着人的肩膀避免对方栽到外面，浑身写着手足无措几个大字。

　　谢肆端着他的酒杯晃晃，也是完全不可置信，“才一杯啊，这还是啤的。”

　　随后他又干巴巴地补充一句，“要不先接着吃？待会他会醒吗？会醒吧？”

　　最后一句连自己都无法确定。

　　顾骁不得已和秦楚阳换了个位置，已经开始考虑最坏的可能，“待会要是还不醒怎么办？”

　　局面一时沉默。

　　顾驰想起初见时这人分明没醉的样子，无所谓道，“再不醒就扔到大街上，之前那次可能就是这样的。”

　　林彻不置可否，只是笑着拿过两根烤串。

　　这顿饭硬生生被拖长近半个小时，而秦楚阳丝毫没有转醒的意思，谢肆不时看一眼表，似乎有些焦躁。

　　“你还有事？那就先走吧。”顾骁好心地揽过责任，“也许待会人就醒了。”

　　林彻跟着起身，略带歉意地点头致谢，随后低声催促谢肆去结账。

　　天色渐晚，顾骁搭在桌子的上的指节敲过一轮又一轮，还是有些疑惑。于是他用肩膀撞撞弟弟，“不觉得他们俩有点像吗？”

　　“有么？”对于这种萍水相逢的过客，顾驰一向懒得关注。

　　“有的”顾骁挠挠头发，难得有些焦躁，像是单曲循环过八百遍的歌却偏偏忘记名字，“是哪呢？总觉得某个地方很像但说不上来……”

　　“眼睛。”

　　“对！”顾骁双手一拍，听歌识曲终于找到答案，他心满意足道，“就是眼睛。”

　　要不是林彻一直戴着眼镜，或许还能早一点注意到。

　　他也总算反应过来，正是在林彻低头擦眼镜的时候，才发觉这两人有些像。

　　秦楚阳一只手按在桌面上，缓缓从座位上起身，又仰头向后倒去。

　　见对方已经清醒过来且并无大碍，顾驰毫不犹豫地拽着他哥的手腕决定离开，“走了，回家。”

　　秦楚阳半偏过头，意味深长道，“下次见。”

　　等那两人都已走远，方才坐在他们后桌的男人才转过身，冲秦楚阳调笑道，“久别重逢的地方定在这，不觉得有些寒酸吗。”

　　“和你本来也没什么交情吧。”秦楚阳丝毫不觉尴尬，抬腿就在后面那一桌坐下，没好气地问道，“有事？”

　　“你还适应的挺好。”对面的人小声嘀咕一句，又接着说道，“是有事找你，所以让我提前问问——”

　　“你打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青年的指节叩了叩桌面，盯着他说道。

　　说话的同时那人上半身微微前倾，秦楚阳不悦地靠在椅背上，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关你什么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别这么说嘛。”对方恢复坐姿，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

　　“你现在是在听谁的话？”秦楚阳同样往后一靠，毫不客气。

　　对面那位笑得有些勉强，没作回答。秦楚阳也不打算和他多纠缠，起身道，“有给他人卖命的功夫，多考虑考虑自己不好么？”

　　临走前他瞥见桌上没开封的啤酒，总算升起些久别重逢的感慨，“他们这的酒倒是不错，挺烈的。”

　　“哈？”男人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仰头一饮而尽，被呛地咳嗽两声， “是有点。”

　　赔罪的饭吃过，再后面的事也就不了了之，隐隐约约听说秦楚阳还真跟林彻他们去过几次，不过这些事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并不希望再和那个人扯上关系，下意识地想要远离。但他哥倒是完全不以为意，貌似还相谈甚欢。

　　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让这点小事也成为难能可贵的点缀，实在没有什么意外来刺激他们这些高三生的神经。

　　倒计时的牌子翻过一页又一页，诉说着还有多久能彻底结束。

　　顾驰打着哈欠抬腿下车，提着日用品跟在顾骁身后，困得仿佛随时能合眼睡去。

　　今天轮到他哥先洗漱，于是他把东西扔到茶几上后就准备窝在沙发上先打个盹。

　　手机很不给面子地响起提示音，被他毫不留情的静音后随手一丢。

　　水声隔着一道门隐隐约约传来，没有比这更适合催人入睡的白噪音，前提是能一直持续下去。

　　声音中断后两秒，门被拉开一道细缝，顾骁的声音从缝隙间跃出，“帮我给手机充个电，就在沙发上。”

　　他迷迷糊糊地应下，闭着眼在沙发上胡乱摸索，到手后就摇晃着朝对方房间走去。

　　充电器在靠里的床头，他放任自己跌入柔软的被褥，不情愿地睁开眼把插头接上。

　　许是周遭的气息太过令人安心，又或许是困意实在占了上风，他就这么昏睡过去，直到今晚第二次被人叫醒。

　　顾骁略带嫌弃地踢踢他悬在床沿腿，颇有些无奈道，“去洗漱。”

　　他仰起头朝后看去，他哥已经换上睡衣，被毛巾胡乱擦过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浅色的睡衣被水洇湿，贴在胸前，勾勒出某些美好的、令人心动的轮廓。

　　而毛巾搭在颈上，此刻还在往下滴水。其中的一滴落在他脚踝，窜起一丝温热的湿意。

　　他咽下口水，闭上眼慢悠悠地起身。想起还没充电的手机，又梦游着回到沙发。

　　同款的手机、相似的习惯让他在解锁前都没意识到什么不对，直到秦楚阳的消息跳出来——

　　“明天一起喝酒？”

　　随后对方发来一个定位，他正想努力辨认，顾骁却已经走到他面前，把他的手机递给他，面上还带着有些复杂的神色。

　　顾驰抬手接过，看见上面第一条消息。

　　［锵锵锵锵—］：周末出来约会？

　　是之前被忽视的那一条，他慢吞吞地回复：“不要说的这么暧昧。”

　　“怎么？”

　　“有人会吃醋？”

　　小江同学飞速发来两条，还带上一张偷笑的表情包。

　　“说不定呢。”他如此回道，视线缓缓移向还站在原地的顾骁。

　　没理会江际涯再说什么，顾驰开口问道，“明天有事？”

　　“嗯”顾骁点头应下，又反问道，“你呢？”

　　顾驰扬了扬手机，笑得有些狡黠，“有、约、会。”

　　他哥不置可否、转身回房。关门的力道有些大，于是连那声晚安都听不真切。

　　顾驰扬声回了句晚安，也不打算解释。

　　他仰起头，吊灯的光有些刺眼，他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嘲着重复一遍，也不知道说给谁听，“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