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们还有彼此》佳禾果子

5、04

　　落落返校时是让让送的。

　　学校虽然在本地，不过离落落家也有些距离……坐汽车花了两个小时，这期间让让的手一直放在她的掌间，苍白的手心只带了一点点粉红。落落打开Walkman，两人头碰头安安静静地听着，是最终幻想X的主题曲……反反复复地放，听不懂的日文。
　　在学校里也是一路无话。让让不顾落落反对，一人抱了提了所有行李衣服，默默走在前面。落落跟着，有些后悔这次回家东西带了太多。
　　她斜睨着他，他的脸色略略泛着红，还好没有什么异样。
　　让让白色的身影很稳定，但还是很瘦削。没有发病的让让，只是纯粹做一个体贴熟悉的让让，照顾着落落，一直一直无微不至。
　　到女生宿舍门口，严肃古板的守门老太正要拦着让让，可他只是昂起头奉了大大的笑脸，神情无辜天真，语气柔柔软软：“阿姨——我只是落落的表哥哦。”
　　老太讪讪放行，看着让让脸皮居然发红。
　　刚一背对了老太，落落就狠瞪了眼那帮忙背大包小包却拼命忍笑的人：“不许再这样对别人啦！”
　　帮着推门入内，然后在寝室室友的尖叫里，让让放了东西。落落冷着脸阻了那些花痴的声音。再次牵了彼此的手，她也要再送他。

　　再见后第一次，两人像小时候那样，手牵手一同走在校园的路上。

　　“诶……”
　　久久的沉默后，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让让笑笑。
　　落落盯着他，觉得他似乎在自己告白后变得更不一样了……至少，他没再说她是笨蛋之类的话……
　　他只是极尽了他从没展现过的另一面，原来让让他是那么那么温柔的人……他一直没讲自己在国外的事。
　　那天她说喜欢之后他只是靠在她的床上，眯着眼微微地笑着。于是她也躺下，慢慢就窝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手轻轻滑过她的头发，痒痒的触感。她抬起头不避不闪，霎时他们的距离几乎是鼻尖对鼻尖。
　　“我想这样，最好最好。”
　　在那天那个暧昧的气氛里，让让只说了这一句话而已。

　　“——下次再来接我。”憋了好久，只能轻轻吐出了这句。
　　落落感到自己的头很晕。

　　回寝室的时候正好有人打电话过来，落落赶紧抢先一步抓住接听——正好，避开了周围那些花痴的狂轰滥炸——“喂，哪位？？”
　　“亲亲，我啊~”胡阏挽中气十足的献媚声：“我知道我错了，这不就来跟你道歉了？”
　　还没等落落开口，那边又咋呼呼一连迭声道：“我一会来年这边看你我请你去吃哈根达斯我们一会还会去看电影求你了不要再气了最近我心里脑里念的想的都是你所以你一定要等、我——”
　　“去你妈的！”终于得了个对方换气的空档，咣地一声话筒飞了个美妙的弧线，撞上了墙。
　　好端端的心情，全被姓胡的搅乱了。落落摔飞了电话，站在原地瑟瑟抖动了身体。
　　周围的花痴见她这样，也不好再继续追问送落落来的让让的事。各个缩手缩脚，闷声噘嘴，忙自己的事去了。
　　而姓胡的来的却快，不多久就在女生宿舍楼下喊落落的名，又带了亲带了爱。周围的人，楼上楼下，开始窃窃私语个没完——落落听着浑身鸡皮疙瘩乱跳，干脆推了窗，哗地一下泼了他一头一脸的水。
　　晚上还是得去打水，谁叫她一气之下将备用的水泼了精光。那时候落落算万人瞩目，就算她不乐意不去想，可那些细细碎碎的言语……还是觉得脸红过耳。
　　——这一天也算闹腾，落落总的心情却不错……

　　让让，让让。
　　她想着，做梦时都在想。
　　嘴角轻扬。

　　** ** **

　　胡阏挽郁闷了。
　　许落是他交的第N+1个女友……不过是他觉得最有感觉的一个。
　　许落大方，她是大方对阏挽。阏挽知道，她在挥霍他自己的钱财自己的皮相自己的声势，她在玩弄她自己的相貌自己的欲望自己的需求……代价不过是做他自己的女友兼床伴。她算精明，只计较阏挽对她自己的“物质”怎样怎样，至于感情怎样，无视。
　　阏挽喜欢她，喜欢她这样不在乎。他自己也是，从来没指望有个固定的女友，床伴倒可以更多。反正，他的资本他的钱财，足以应付。
　　所以，他们即使是男女朋友，但从不如普通的小情人一样天天纠缠在一起。约会就是见面的意思，也是一手交钱一手上床的意思。
　　——对对方的态度，对对方的技术，都很满意。至于对方除了自己还有什么人在一起过，一概不管。
　　但最近的胡阏挽却郁闷了。

　　落落对他——视而不见。
　　即使她不会为他吃醋什么的，但阏挽还是宁愿理解成是这样的。
　　可惜，落落毕竟是落落。他们在校外约会专用的房子被落落单方面卖了，里面的东西，包括他的她的，全被她甩进了垃圾筒。
　　这回落落做的绝，绝到那天的那个分手，简直立即是成真。
　　她不理她不看，她又是泼水又是赶人，再不就干脆无声无息，完全消失了人影。
　　阏挽无语，但还是不甘心不高兴。
　　从来都是他甩别人，第一次这样被同样的放肆女人甩了，他觉得自己是输了气势——不过，真正的原因他也不大想知道，即使自己已经是隐隐猜出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记得自己有在落落返校时看见了什么……俊秀到近乎妖娆的男子，和落落一起，在树叶的阴影里牵手，相顾。
　　若这个才是许落冷落他的原因，那他更无语。

　　胡阏挽的自信不算过分。他知道，多少和自己交往的女生，看上的除了自己的多金，再就是自己的相貌了。他的脸型不怎么好看，但五官绝对是让女生尖叫的深邃；他的身高也不是最适合，但气质上还是做足表面工夫的淡然忧郁……
　　他记得自己看过一个讨厌他的小女生日记，里面提到他时却只有一句话：“天生就是来天怨人怒的主。”
　　如此，他就觉得，落落若只为了像让让那样的类型就甩他，那他实在是有些委屈了。
　　怎么看，落落身边的让让并不是最适合她的。一向眼高于顶的落落，独独对那个美丽的男子羞涩无语甜蜜，这样从没出现的神色——更叫阏挽觉得，心动。
　　呃，是，是心动。
　　——他觉得自己是被折服了。
　　那个落落，那个第一次和他见面时就单刀直入大声说你需要女人么的落落……
　　那个落落，那个一向上床媚惑撩拨动人下床翻脸冷面的落落……
　　那个落落，那个在那陌生男子前刹那单纯的落落……
　　……

　　阏挽舔舔嘴唇。最近和别的女人上床居然开始没有感觉……看来要得到落落的“安慰”，势在必行。

　　** ** **

　　慢慢，落落周围的人，清楚明白地觉得，落落变了。

　　她开始收敛——就好像一个太累太累的人，终于安定了心思，转而开始——休憩。
　　她不再如往常般夜不归宿。她每天每天都安静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总是拿了只Walkman，呆呆地按着开关，却不听。
　　恩啊，就是不听。她似乎在等什么人，似乎只有那个人和自己在一起才值得一起听听……
　　自从某不怕死不死心的室友再次问到了让让的事，而招来落落好一顿夹枪带棒的“痛斥”后，就再也没人敢触这奇怪的“逆鳞”了。有时落落偶尔回魂，也不禁轻笑出声——什么时候，自己是这样狭隘了？
　　想完了，就等待。
　　那天让让在听了自己晕乎乎的接人要求后，在那校园的大树下轻带她入怀，答应：
　　“好。以后我也会每天打个电话给你……”
　　自后，让让柔柔的声线，就在每晚临睡前催她入梦。
　　——原来真正的交往是如此甜蜜。
　　没有无止尽的欲望交割身体，没有午夜梦回时的惶惑难堪，没有各色男人粗糙的抚摸体会……觉得，是被净化了。

　　他不知，他这辈子都不会知，她的肮脏碎裂成千万不同的面具与玻璃。
　　许落，这辈子也不会让他知，他的爱意浅浅淡淡却入了她的骨她的心。
　　想像，他握了电线那头的话筒，低低说晚安。

　　——然后自己安然睡下，在梦里轻缓摇曳落泪，微笑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