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们还有彼此》佳禾果子

21、番外

　　从溺水一般的梦境中睁开眼的时候，窗外还是漆黑黑的颜色。
　　我光着脚下床，木地板冰冷如水刺激着神经。双手撑上桌面，桌子中间摆放的大头洋娃娃还是歪着脑袋盯着人，在惨淡的月色下面无表情。

　　床上的老公翻了个身，喃喃吐出了一句梦话。他已经老了，原本乌黑的头发里早多了许多白发，直挺的身板也开始走形。还好小肚腩不明显，总比另一些姐妹发福到令人无语的老公们要强。
　　相对，自己也是不再年轻。皮肤糙了，手指粗了，前些年还可以套上身的粉红洋装已经收进了衣柜最底层……岁月，岁月就是这样。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时候，一眨眼，悄悄就到来了，在你的身上，在你的额角，强制地烙印出来。

　　“喂，起来，陪我去看流星雨。”

　　发呆了半个小时又二分，直到给夜里的寒气抖出了一个大喷嚏才宣告结束。我缩着手脚重新爬上床，一边把被子掀开裹在自己身上，一边推着老公咕哝：“据说是十一年一回的XX座流星雨，你还是我老公的话就给我起来，去外面看啦。”

　　老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毫不留情抢回被子背对了我，根本不为所动。是了，结婚前似乎就已经有这样的觉悟……这混蛋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浪漫！追我时候，送的最多的不是玫瑰，而是一回又一回的烤肉串……交往五年，我就吃了五年肉串。等我吃腻了，从绩优股变成垃圾股之后，还是得不情不愿点了头嫁过去。
　　不过我似乎曾经对他说过我很喜欢吃这种致癌品……算了，权当是我自找的。

　　我咬牙切齿捏了这家伙半天，终于还是决定放弃。太冷了……把衣服抓过来穿好，一颗一颗的扣扣子，一边还忍不住打喷嚏。下床之前再踢老公一脚，哼，你不理我，我睡不着，出去玩咯~

　　开门关门，走之前气哼哼把门反锁。楼道里没有灯，深绿色的扶手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下延展出沉重的颜色。一步步小心下去，好在，自家不过二楼，出去了，是离学生公寓很近的林荫道。
　　嗯，老公是大学教授，更是出了名的老古董。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没跟他手下那几个研究生们学点儿可爱的东西……除了搞他那啥破研究什么都不知。就像今天，他是故意让我有机会去感慨自己真是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么？

　　路灯恹恹发着暖黄色的光，在深更半夜的浓密树荫之下行走是一件很奇怪的体验……仰望上去，树影是黑色的，有灯照射的地方还能勉强看出一道道的“杠子”；低头呢，脚下的影子一忽儿长一忽儿短，想象自己身体被无形的光之手抹得忽明忽暗……就像刚刚那个一直在奔走一直在沉溺的梦一样。

　　——我已经很久不再想起的他，我的表哥，我的让让。

　　林荫道完了是一个24小时营业的小超市。铁皮的闸门拉了一半，从露出的橱窗玻璃往里面看，正在热销的所谓青春疼痛文学……嗯，叫《年少轻狂》的那本。这个素雅干净的、画着矮矮荆棘林的封面我喜欢了好久，就是没好意思真的和比我小十几二十几的孩子一起跑去买回来收藏。

　　超市的灯光是真实的暖。进去，从打着瞌睡的营业员身边走过，在货架上找酸梅子。可惜我结婚七年还是无有怀孕，不然按照我平时嗜酸的喜好，要生也一定是个小子。
　　手指从摆满麻花与小面包的货架里一一过去……如果是他，每每逛超市的时候总喜欢抱一堆这样的吃食回去。反正禁忌症里没有说不能买零食，而他呢又是极爱吃的人……什么饼干啊，小馒头啊，胡豆啊，瓜子啊，怎么消遣怎么吃。而那个时候，自己总会有意无意纵容着他，即使因为他不怎么吃饭而瘦骨嶙峋。
　　他的白衬衣黑裤子与软布鞋挂在身体上的姿势我还记得。他买东西的时候很认真，总是蹲下来从货架里面翻东西。那时候长而漆黑的刘海就会垂下来，遮住眼睛。
　　姿态太低了之后，也就能看到脑勺。有很顺服的旋子，在他的头顶被光照出。恍惚着开始旋转，让人心里一层层全部软化，欢愉着，直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