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们还有彼此》佳禾果子

19、18

　　“多谢老师帮忙。”

　　落落鞠着躬慢慢退出了办公室。五月初的天气已经是微热，有些等不及的人已经搬出了电扇。好不容易落落的最后一场毕业设计找到了可以帮忙的老师，想想却开始觉得自己的专业真的很麻烦，毕业生该做的和不需要的，自己都得准备……磨蹭着走在安静的走道上，这时候正是中午，人少好说话。
　　阳光太好，慢慢下楼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楼下招呼的声音。渐渐那声音开始放大，是一男一女，正都抱了毕业生专用的文件夹，相互嬉笑着上楼。落落经过他们时，正来得及听到“晚上去XX吃饭”的话。
　　想起大学里的恋爱故事，为什么都大多以失败告终？记得有人写书，书名就直接是《毕业后我们一起失恋》。在自己还是孤单的时候就在鄙视，在自己有让让时却是心疼；那么麻烦的感觉，那么复杂的感觉……
　　人和人之间，是不是就会一直这么微妙和烦心？
　　落落揉了揉额头。

　　下午是去计算机房做课件，那里得早点去占位子。临毕业前还沦落到和大一大二的学弟妹抢机房的位子，实在是很不爽的事。落落有点怀念出租房里的那台小电，虽然它脾气十足坏加上经常性抽筋，不过有总好过无……现在若不是因为自己忙到昏天黑地怕回出租房玩小电控制不了不好好工作光玩暗黑，她早就不想和学弟妹这样抢位子了……唉，在某种程度上自己是找抽的人，总是需要被监视被鞭策呀……
　　想着突然耳边有熟悉的声音，是谁在训斥谁？
　　“笨蛋，什么事都做不好！！……”
　　——那是错觉么？
　　有一个人，好久不见。
　　落落想着想着嘴角就颤栗起来。
　　这么时候却正好响起了手机铃声。
　　“诶，是我。”
　　微微迟疑着，落落觉得这个电话真打的不是时候……

　　手机里沙沙响着爷爷苍老了十分的声音……“你表哥提前出院了，晚上一起吃饭。”

　　** ** **

　　最近因为想避免牛母过世的阴影，落落是一直和爷爷奶奶住的。原来的出租房虽然想念，但还是不想回去看看。但今天落落觉得自己有点疯，不知不觉脚步却往出租房的方向靠……等她回神的时候，人已经上了四楼站在房子门前了。
　　掏出钥匙，打开。动作很流利，毕竟这房子住的时间不算太短。
　　门刚开，灰尘就争先恐后地扑上了脸。落落咳嗽了两声，伸手挥了又挥。看来只是三四个月，但时间却象过了更久……所有的家什上都罩了罩布，白色充斥了全部的眼球。落落绕过挡在身前的沙发，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三室一厅的标准间，但其中两个房间是相联的。而连接的房就是书房——小电，就在书房呵……
　　开机，嗡嗡的声音仿佛证明着其实一切都没有改变。
　　夸张的暗黑墙纸，张大狰狞白牙的骷髅。
　　落落微笑。

　　身后有叹息声，接着又是低低的咳。
　　“药呢？”
　　落落没有回头：“不然你先出去，这里实在是灰大。”
　　让让的手冰凉，微微握了她的肩。
　　轻轻，揉捏着。
　　好象，什么都还没发生过。落落盯着屏幕直到它自动跳出了□□，不露痕迹脱了掌，快速俯身输密码登录。
　　小企鹅摇啊摇，身后的人呼吸绵长如熟睡时。
　　落落恍惚着看着正对着电脑桌的窗：金黄的颜色，是黄昏了？
　　空气间浮动了微微苦涩的香气，是药味……和一点点消毒水味。又想起让让说他讨厌医院的那个时候，呵，也是个黄昏啊……
　　让让的手又靠近，搭肩。落落不再想着离开，顺他牵引的力道仰倒在他怀里。

　　“——我好想你。”

　　同时出声，相视的眼睛眼角都是湿润。
　　心跳，彼此的心情真的都是且熟悉着且陌生起来。
　　是什么，是什么我们离开了这么久。
　　其实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可是，对我们像过了好几年。
　　真的啊……为什么会有觉得心情都变了呢？是因为死亡，还是因为梦魇？
　　——可，只是因为我们相爱。

　　终于是面对面拥抱了一会，落落微微挣开了些距离，漆黑的眼深深望入了让让。对方却突然有点赧然，侧了头尽量自然找着话题：“……我们该去吃饭了。”
　　说着的时候，两人的肚子几乎是同时咕地一响——
　　“噗！”
　　笑，出声；再笑，大笑。

　　还是幸福的……吧。

　　** ** **

　　晚饭的时候却安静了，尽管爷爷奶奶找着话题，但沉默依旧是存在着。
　　落落先吃完了饭收拾了碗筷，端进厨房半天不出来。奶奶颤巍巍想去洗碗的时候，却正好看见孙女正使劲擦了碗，油腻腻的抹布上暗黄色的斑点衬住了雪白的碗。
　　“乖孩子。”
　　奶奶还是把落落赶出厨房去陪爷爷。爷爷最近身体不好起来了……想来，都是老人都常见的病。让让很安静地陪爷爷摆象棋，木头做的棋子在棋盘上咚咚嗒嗒。
　　爷爷的头发是一夜全白的——就在让让母亲死后。
　　…………
　　夜色开始深沉了，时钟指到了九点。
　　“让儿今晚在这里过夜，啊？”
　　奶奶笑眯眯地拿出了新毯子：“……落儿的隔壁正好是空房。”
　　说着，招呼她的老伴去找件睡衣替换。落落悄悄瞥瞥让让，他仍专心搭他的象棋。
　　“让？”
　　爷爷刚走落落就赶紧手脚并用地靠近了他：“怎么，不高兴？”
　　让让忽然转头——竟是深不见底的目光。
　　落落呆滞。

　　……好久哦……都没再看见让让这样的目光了……

　　“不要睡死了，三点的时候我来你房。”
　　…………

　　落落在烙饼。
　　让让的话还是无法抵抗，她干脆坐起了身。
　　黑暗真是适合自己显示情绪的地方，微昂着头听床头的闹钟滴滴答答地走着，落落突然想起了小闹钟的故事……
　　两只老闹钟，和接替它们的小闹钟。
　　小闹钟问，我该做什么，怎么做呢？
　　一只老闹钟答，每天走多少多少下，不停啊……那数字还真大的惊人，小闹钟吓坏了。
　　但另一只立刻反对道：“你只要每一秒就摆一下钟摆就好啦~”
　　诶？这么简单么？
　　小闹钟在不知不觉间，很轻松就做到了。
　　——落落想着就控制不了嘴角的弧度：
　　若一切都简单化，那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存在什么顾虑了呢？
　　“又发呆，笨……”
　　让让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想跟你说事，但爷爷奶奶一直都不肯离开下……还是只剩这种半夜的时候了。”
　　“恩。”
　　放松全身，落落斜着身体靠紧了让让。屋子里微弱的光线下，让让的睡衣半敞半掩，泄了半边苍白的身体。落落吸吸鼻子，慢慢慢慢，伸手探入了睡衣里去——
　　迷醉在让让细腻肌肤的手感里，落落觉得自己竟是浑身有些莫名的发热。
　　“做什么！”
　　让让拉出了她的手，声音跟着喑哑了一半：“……我们得好好说说……我们的事……我们以后……”
　　“——说什么？那还不如做。”
　　落落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糨糊了。

　　诱惑，是么？

　　为了什么呢……？
　　说不出的话，即将说出的话……我已经有所预料。
　　好像，是最后的狂欢。
　　让让，你为什么要这么千方百计？
　　我知道了……我想，是我们说清楚，我们该怎么办的时候了……

　　那一夜，就再也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