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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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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段路。
微笑,天明。
落落醒来的很迟。小小旅馆的卫浴设施糟糕透顶……冲进公用厕所抢位子时撞翻了那附近晾晒的鱼干,想起来这是给“人”吃的落落就忍不住恶心。
让让不在?不过落落没有认为他是做了就害怕的人。安心看表,哦,是午饭时间了。
小区的屋子回不了,毕竟碍眼的牛母还是存在……即使这样讲话很失礼,不过她还是不愿多把精力放在挖掘牛母上。
厕所里的马桶脏得不可思议,落落撕着劣质的卫生纸擦了一道又一道。好不容易解决了生理现象,逃也似地离开,回房。
想一想,在一脚踢开房门前大声喊了服务员来送开水来收拾床单。
让让果然是去买饭,回来时还带了两本杂志。落落还没来得及从呆滞的状态恢复,让让就先刮了刮她的鼻子,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搁下:“饿了么?”
“恩,你喂我啊。”撒娇,有些不自然不适合自己但努力忽视。
“好。”
青年的额间有些汗,衣服有些皱,不过依旧不会损失在落落心里的形象。
“让……”落落伸手,要抱。
“把嘴巴张大,不要讲废话。”让让收手,抱着爱人坐在自己的怀里,端起了饭菜舀了一大勺。
“啊~~~!”
“不是看你的牙,别张这么大……”
“啊~呜!”
“……笨蛋,干吗弄得像Susan……”
“啊?!——咳咳咳!!”
“吃饭不要讲话!咀嚼时更不能讲话!真是,还是笨死了!”
“……咳咳……Susan是谁啊……?”
“……在国外收养的小狗……啊!别这么用劲打啦!!诶——饭!饭要泼了——衣服你自己洗!!”
打闹间,慢慢就不知道吃了些什么。
即使没有任何对于越轨的深刻印象,也更不会有所愧疚抑或犯罪感……两个人还是如平时那样。被宠溺和照顾,被玩笑被轻斥……落落看着让让嫣红的脸,不禁继续了呆滞的表情。
“好了好了,看看你,吃饭吃了一脸……”让让说着说着声音低了大半,怀里的爱人身体——很烫。
笑,对着对方极尽媚惑之能事。
触着唇,感觉真好……除了有点点油味儿。
** ** **
回家拿行李,还是商量着决定换房子。进门的时候一反常态没再看见牛母的歇斯底里,清冷冷的空气仿佛从没人在过。转了好久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慢慢就有些说不出的轻愁了。
让让转着转着拿了些常用的日用品,回自己房里拿药时,推门时扬起了大把大把的灰尘……呆怔了半秒,很快就是呛咳出声。跟着在后面到处乱走顺便帮忙找东西的落落赶紧小跑到窗前——
“吓!姨妈你——”
声音是突兀的。让让心里打了个突,眯着眼仔细看……牛母正张着双腿坐在窗台上,整个人摇摇欲坠着。
“……你在干什么,妈。”
微掩了口,让让咳嗽声断续。落落跑出房想去找水,却被他眼疾手快地反手拉住:“——妈,你在干什么?我的房为什么乱成这样?”
灰尘落地。凌乱的房间里,是被洗劫一般的无章。衣服,鞋袜,书本……全是摊得到处都是。
牛母僵硬地转头,她也不知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
“我……我在等你,让。”
眯眼,不敢确定自己眼中的是谁。
牛母想起了些事,一些当自己还是许霞光时的事。
她想自己对许落的厌恶,大概就是从这个姓氏开始的吧。
这个家……这个姓许的家,似乎天生就有种不忠贞的基因。姓许的男人光明正大地在外面玩乐找女人,同样姓许的女人也是会背叛会勾引会离开……他还是她,没有人会真正幸福。
许霞光想自己就是典型,对深爱自己的男人为什么是那样的绝情。
——牛让的父亲是,那个外国的王某也是。
是她先离开先甩掉,她的潇洒背后是无尽的哀伤矛盾和自怜。
自己找抽。
那么,她现在在自己眼前的侄女呢?
侄儿和舅舅像,那么侄女和姨母呢?
——想来永不可靠的许家人。
灰尘散了。让让伸手:“妈,你这样小心掉下去。”
他的神色有些无奈,更多却是不耐。
妈妈啊……你还想约束我——
“……别闹了真是……”
话,才只有一半,真的,只有一半。
牛母却笑。
“让,你是我的……”
下一个瞬间,她翻身眨眼落下了窗台——
一边的许落,放声尖叫。
………………
让让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青白的皮肤,手背上还插着针管。瞪到了极至的眼珠,象被钉死了一样动也不动。
周围是白色的墙,白色的窗,身上盖着暗褐色的毯。医院里还是那么浓厚的消毒水味道,门外护士推着装满药品的推车时,针剂和玻璃瓶相撞清脆;喁喁的说话声,带着风慢慢涌进房间。那时那一切都太静谧,不似真实。而那时落落进门,眼眶红肿。
——牛母坠落时,让让伸过的手只来得及揪住了她的一片衣角。待到俯身看下去,满目的鲜血含着碎裂的脑浆如盛放的妖异花朵。四层楼,四层楼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让让的脸慢慢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黑最后——是死人一般的黯灰。
“……妈……妈……”
他轻喃,整个人直直仰倒。急促的喘息愈来愈尖,最后竟化为了一声脆弱的嘶鸣。在落落还来不及抢上前抬起他查看,发病时的迅猛就淹没了一切……
救护车来得其实很快,但落落只觉得是漫长……有人报警了,调查和询问乱到一塌糊涂。爷爷奶奶没想到去通知,毕竟这些事无论怎么也开不了口。
抢救,急性发作时的测定动脉血气,吸氧,点滴……拜托了义工看护,忙碌到深夜。落落刚出了警局就往让让那里赶,路上只觉得风很大什么也想不出整理不了。
而,当让让恢复意识之时,竟一直是看着自己的手,呆呆。
“让让,吃饭了。”
小声,不敢惊动。垂着头端了碗,落落觉得四周的空气真的是很难闻很难过:“……来……”
让让依旧是伸长了胳膊,手上虽然什么也没有,可他还是一直一直盯紧了,似乎深怕自己移开了眼神。
落落知道,那时那片唯一揪住的衣角碎片虽然失落,可它在让让心里投下了那么那么深沉黑重的影……
“来……别这样……”落落舀了勺饭,颤巍巍几乎无法对准让让的方向:“求你……那其实、那真的不关你的事的……”
——能预见的是什么?能意外能避免的又是什么?
黑夜来了吗?……
在无数时间和记忆里行走,所谓的坚持在近乎疯狂的事实下,是不是就开始不堪一击了呢……?
** ** **
让让的病情是急剧恶化下去的。总是在夜间或者清晨的时候突然猛地咳喘、发病。陪床的落落也不能安睡,总是得看着他的脸色,是不是有变化,是不是呼吸出现困难;还要随时得问清楚,有没有觉得胸闷,鼻痒……
落落会觉得真的很累,但更不敢倒下。每次看让让沉默着不吃不喝,沉默着抗拒治疗,她的心就跟着慢慢颤动起来……两人很多时候是相顾无言,安慰还是笑话,都抵不住让让那噩梦的回忆……
夜凉如水,在夜间时的病痛是最折磨人的。落落迷糊着打盹时正被惊醒,那时让让压抑着、拼命一般地咳嗽着:头抵紧了墙,脸色紫绀,冷汗津津;一只手狠劲压了嘴,另一只手狰狞揪了床单。在他身边不远的急救铃——冰冷冷闲散散地存在。落落惨叫一般地大喊人来,而总在不久之后,让让又猛然仰倒,口角流下了浓浓带血丝的痰液——
落落托着他的身体,觉得自己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
呐……都,要觉得,崩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