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叶弭

8、第 8 章

　　整个食堂都沸腾了，有人假装淡定有人过于兴奋，只有顾清城一人例外，他坐在我对面，仿佛置身世外独自低头吃饭。我该庆幸他的淡漠还是难过他的无视？心口有些不舒服，像是针戳了一下，隐隐的有些疼。

　　校长黑着脸过来拉走他妻子，低声骂她，“这么多学生在那，你瞎说什么？”

　　校长夫人一脸无辜又委屈的说：“我没瞎说啊，我不就觉得气氛有点沉闷，开个玩笑让大家伙儿轻松些嘛。”

　　滚你大爷的！有这样开玩笑的吗？

　　教导主任见气氛有些不对，立刻接过话茬配合校长夫人找了别的人开玩笑，校长夫人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就好像刚才那一幕真的只是她无心的玩笑而已。

　　校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回了座位。忽然，我还未及收回眼神，一道热气飘进我耳里，“校长对你有意思。”

　　滚！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抬头对上庄衍似笑非笑的邪气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又狠狠地踢了一脚，头也不回的跑到外面。

　　微凉的夜，吹走脸上的热度也吹走些许烦躁，回头看着灯火通明的食堂，喧闹的笑语和开心的笑脸，一个真实的没有神灵鬼怪的平凡世界，然而似乎容不下一个平凡的我。

　　上初中后，我对男女情事有了懵懂的憧憬，渴望有男生给我递小纸条，上课时痴痴地看着我，放学时跟在我身后保护我，这些都是我的渴望。事实上，一直到大学，从没有男生对我多看一眼，所有的人都厌恶我丑陋的左眼，包括有的女生。

　　曾经我想，这个世上一定有个男孩在乎的是我的内在而不是外表，所以我努力认真的学习，只是一直到现在从未有这样的男生来到我身边。

　　除了父亲，校长是第一个真心待我的男人，我尊敬他爱戴他。这一份纯洁的尊敬长辈的感情，为何要被世俗说的如此不堪？

　　轻微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我没回头，有点熟悉的男人气息靠近了，“生气了？”虽是询问，声音听起来没有半点的后悔与道歉的意思。

　　我不想理他，犹豫了一下朝前走去。

　　窸窣的声音跟着我，离开食堂一大段距离，庄衍突然大声的说：“我说的是事实。”

　　我停下脚步猛的回身，冷冷的看着他。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缓缓地走到我前面站定，认真的看着我说：“你没有可他有。”

　　我想放声狂笑，“关你什么事？你算老几？你算我什么人？多管闲事多吃屁！”

　　自认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也没对校长暗示过什么，如果校长真的产生不该产生的感情，那么我只能离开。可是，庄衍，你为何在那么多人面前说那样的话？让我如此不堪！

　　他邪魅妖惑的双眼泛出危险的信号，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气急败坏的说：“关我什么事？我算老几？我算你什么人？我多管闲事多吃屁？好，秦娟，我这就让你知道我算老几，关不关我的事！”

　　庄衍愤怒的吼完，另一只手扣住我后脑，往前一带把我带进他怀里，低下头便咬住我的唇。没错，是咬，用力的咬，痛的我想大呼救命，嘴巴一张开时却被他滑了进来，霸道又粗鲁的掠夺，侵犯！

　　我像一只可怜的小鸟被高大的庄衍禁锢住，他微凉的身体开始发热呼吸开始急促，有个硬硬的东西抵住我的腰。

　　我没法挣脱，屈辱的泪水滑进嘴里，咸了他的舌。庄衍的力气小了些慢慢的松开我，我的身体刚得到自由，立刻跳起来朝他脸上挥了一拳，结结实实的打中他左脸。

　　庄衍抬起手背擦了下嘴，邪笑着说：“痛快了？要不要再打一拳？”

　　你说的，我挥起拳头正要再跳，余光却看见不远处一道清淡的身影，月光如水罩在他身上，如同中秋节的夜晚，凄冷又冰凉。

　　顾老师！我想喊，声音却堵在喉咙口。庄衍顺着我的目光回头看，而我则掉头冲进黑夜中。身后脚步声响，然后听见顾老师清淡的声音：“你呆着我去。”

　　熟悉的沉稳脚步不急不慢的跟在我身后，远离了食堂和庄衍，我的心渐渐平静了。冷白的月光下，我放慢脚步等他和我并肩而行。然而，顾清城始终没有赶上来。我找了个地方坐下，顾清城坐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

　　我身上还有臭味？自从喝了那瓶药水，庄衍再也没说过我有口臭，而我去其他地方也没人说。顾清城离我这么远，不是我身上有味道而是其他。

　　越想心里越难受，在心动的男人面前有口臭，在心动的男人面前被人说和其他男人有暧昧，又在心动的男人面前被别的男人强吻！或许，我一次次在他面前出丑，是因为他是佛家弟子！老天爷让我死心！

　　一阵寒风吹来我打了个寒颤，身体像是掉进水里那么的冷而心里却异常清醒。想让我死心？我偏不！既然在他还俗的时候遇见他，那么，我倾尽所有也要把他留下来。即使留不下来，也要去试一试！

　　我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老天爷让我有了一只鬼眼时时刻刻陷在遇见鬼魂的可怕中，陷在无数的鄙夷白眼中，第一个有点动心的人又是个出家人！

　　但是，从今天从这一刻开始，我发誓，一定要用这十年的苦来换取一辈子的幸福！

　　之前，我对顾清城只是有心动有好感，想留在他身边是因为安全。那么现在，我要追求他，不再偷偷的心动偷偷地暗恋！

　　不想在许多年后对着镜子后悔，青葱年少的岁月，没有放肆的爱过一回！

　　“顾老师。”我清清嗓子，转头看他，心却莫名的跳起来，他似乎一直都在看着我。

　　月光下，他的脸看起来格外的冷峻。

　　我忽视他的淡漠疏离。“你是什么时候当和尚的？”想追求就得了解他的过去，虽然不报他会回答的信心，我仍是问了。

　　出乎意料，他说了，“五岁。师父在山下捡到我。”

　　五岁？捡到？我惊讶的看着他。

　　他轻轻地点头，“我是孤儿。”

　　孤儿！我的心顿时疼得要命，“小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寂静的夜晚，我的声音带着颤抖飘向他。

　　他似乎一怔，淡然的笑了一下，“还好。”浅浅的笑容浮在嘴角，少了淡漠疏离的他更加帅了，庄衍那臭小子哪里能和他相提并论！

　　他的笑带着一丝温暖撞向我，我心一震，像是得到了极大的鼓舞信心倍增。但是，他说完这两个字便别开脸看着前方，气氛顿时沉默了，周围又变安静，静到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我在脑海里使劲搜索话题，真想到了一个，“顾老师，我和庄衍都碰到女鬼，为什么我身上有臭味他却没有。”

　　顾清城猛地回头双眼亮的出奇，语气却很平淡，“你再想想，可觉得还有哪里有疑问。”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时愣住，却在他清淡如水般平静的注视下很认真的思考起来。庄衍被女鬼吸了精气后醒来没有任何异常，骷髅没有袭击庄衍，庄衍不敢碰追魂刀！这些，是不是表示了什么？

　　可是，追魂刀没半点反应啊。

　　“我也觉得奇怪，我去医院看他们，当时就带着追魂刀，可是追魂刀很安静。”顾清城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低声解释。

　　这就奇怪了，我忽然双手一拍，想到了一个答案，“也许他和你一样，也许他有灵力，也许他是个道士啥的。”

　　“呵呵，有道理。”顾清城轻笑。

　　月光下，他的笑容真的很纯洁很温暖。我的心扑通乱跳，忍不住的不停地偷看他，他忽然转头，一把抓住我偷窥的目光，眼神却平静如止水。

　　我讪笑着低下头，就在想着找什么话题改善下沉闷的气氛时，一道惊恐的叫声从食堂的方向传了过来。

　　“不好！”顾清城大叫一声，跳起来就朝食堂那里奔去，我紧紧地跟在他后面，可他跑的飞快，没多久就看不见了。

　　一阵寒气从背后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不敢回头看，怕灭了肩头的两盏明火，咬紧了牙齿用力奔跑。好不容易跑到食堂附近，远远地就看见顾清城在前面背对着我，围着食堂绕来绕去。

　　“顾老师。”

　　顾清城回头向我奔来，“追魂刀呢？”

　　“在。”我回转身掀开衣服从腰间抽出追魂刀递给他，那晚之后他让我随身带着追魂刀，好在鬼靠近时喊救命。

　　低头给他刀时我才发现，刀鞘口闪出暗红的光，刀柄火烫。这里有鬼！

　　顾清城皱着眉问我，“什么时候有反应的？”

　　我结巴道：“不、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刚才他跑不见了分明感觉到寒气。

　　顾清城未多话，抽出刀在空中划起奇怪的符号。看他用力的样子，好像不是划在空气里而是划在墙上。他围着食堂打转，难道是进不去了？

　　此刻，食堂里依然灯火通明却安静无声，静的像是死亡的世界，那一声惨叫后便再没了动静。

　　鬼打墙！

　　我伸手往前摸，“小心！”伴随着顾清城的大吼，我像是被电打中，身子向后飞出去好几米远摔在地上。顾清城跑过来扶我起来，问我有没有事，我摇摇头，他立刻跑回去继续画符号。

　　我一瘸一拐的走到他身后，捂着腰悲惨的站着。怎么可能没事，痛的我眼泪水都掉出来了，五脏六腑差点移位。

　　只是，面临的危险让我无法矫情。不过一道墙，就能让顾清城进不去，让我摔的七死八活，这次来的究竟是多么厉害的鬼！

　　等等，庄衍！我跑开后他回食堂还是没回？

　　风越刮越大温度越来越低，中秋节的夜晚却像是寒冬腊月般的冷，冷的我不停地哆嗦，牙齿咯咯的响，而顾清城嘴里呼出的气也变成白雾。

　　“怎么……这么、么冷！”我靠近他，想汲取一点他的温度。

　　顾清城停下来，盯着我的左眼看了一下，低声说：“你闭上眼睛静一下，然后睁眼看看四周。记住，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许发出声音，告诉我有多少个。”

　　我傻了。一两个就让人头疼，这回居然是有多少个鬼！

　　顾清城在我肩头按了按，继续画他的咒符。我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左眼仍是眯成一道缝什么都看不见。看样子，来了一窝厉鬼！

　　我闭上眼睛，重重的呼气吐气，默念了三遍南无阿弥陀佛，然后缓缓地睁开眼。左眼视线变阔，视线中多了十多个黑白两色虚晃的影子。

　　十五个孤魂野鬼，有的穿戴整齐只那脸上布满污迹，有的白衣飘袂只那面孔狰狞，有的破衣烂衫只那脸干净。他们并没有攻击的迹象，只是站在对面成半弧度包围了我们。

　　“十五。”我假装平静的回身，一转过身时，手已捂住胸口，想压住狂跳的心，喉咙里干涩的像是被烟熏过似地，干巴巴的难受极了。

　　“嗯，拿好了。”顾清城停止画符咒把追魂刀递给我，然后转过身看着前方，双手一拱，朗声说道：“生死有命，各位已不属于这个世界，还望及时去六道投胎转世。若各位有未了心愿，只要不违背天理，在下定当倾尽所能达成诸位心愿。”

　　十五只鬼纹丝不动。

　　“桀桀！”似有若无的阴森笑声带着嘲讽的味道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飘来。

　　顾清城眉头蹙紧，突然扬手一挥，一把黄色的符咒飘到空中，“扑！”的在空中燃烧起来，顿时眼前变亮了，而我的右眼竟能看清楚那十五只鬼！

　　难怪他们一直纹丝不动，原来都被控制住了，每个鬼的身后都系着一根细细的绳子，绳头一直拖到远处的黑暗中。

　　“有点本事。”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我手中的追魂刀突然剧烈的抖动，刀柄有些烫手，烫的我扔掉刀躲去顾清城的身后，可那刀像是感应到我的想法似地，停止了抖动只刀身通红，刀把子的温度降了下来。

　　同时，前面刮来一阵巨大的阴风，冷的让人发颤的寒气突然飞过来，我睁大眼睛想看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鬼，然而，一直灯火通明的食堂里，灯光灭了。

　　校园里所有的灯都灭了，我们陷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