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叶弭

32、第 32 章

　　顾清城很认真的听电话，挂电话前只说了我知道了四个字。而后，默默地拿起筷子继续吃早饭。

　　我和金鑫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的盯着顾清城.顾清城抬头看我俩，笑了一下，说：“看我能吃饱？”

　　金鑫傻笑两声，对我使了个眼色，低下头吃饭。

　　顾清城吃饱了放下筷子，对我说：“秦娟，王子兴病了，你去看他。”

　　耶？我惊讶的望着顾清城，没有搞错？我可是什么都不会！

　　“你不是想修炼吗？那就从这件事开始。”顾清城说完起身朝里屋走。

　　我拉住他，“可是修炼不应该是打坐念经的吗？”

　　顾清城轻笑着摇头，“你与凡人不同，我修炼十年才见过一次吉祥符咒，可你连佛经念不周全却能看得见，所以你的修炼不应该从打坐开始。”

　　“那从什么开始？”

　　顾清城指指他的胸口，说：“心和胆识。去吧。”他在我头顶轻轻地拍了一下，快步走进爸爸的卧室给妈妈念经。

　　心和胆识，才是我修炼的课题。我迷惑着，我真的不是凡人？真的是骆飘雪吗？

　　张开五指举到眼前，手指粗短，掌心有几个厚实的老茧，火车上我吃错药的认为这双手漂亮的无与伦比！

　　顾清城说，那是我被陆峥和骆飘雪迷惑了心智，可是那天，如果不是庄衍及时赶到，骆飘雪的手肯定到了我身上。

　　那么，我身上共有她两件东西，鬼眼和手！加上追魂刀，骆飘雪重现江湖！

　　修炼心和胆识！只要我的意志力足够坚定，何惧骆飘雪何惧陆峥！

　　握了握拳头，我豁然开朗，人生也许才刚开始！

　　金鑫不愿陪顾清城念经，像个尾巴似地跟着我来到县刑警大队。丁队面容憔悴瘦了一圈，对我俩身后看了看，奇怪的问：“顾清城呢？”

　　我自信的微笑，“他有事走不开，让我来看一看。”

　　丁队疑惑的看了我几眼，也没多话，带我俩直奔市脑科医院。

　　白色的病房白色的床，还有一个白底蓝条的男人。王子兴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不说话也不会笑，偶尔抱着头大喊大叫之外，从不攻击人。

　　我悄悄的走到他身边，才几天时间，他变成另外一个人，呆滞的目光直直的盯着窗外，唇边一圈黑色的胡渣，哪里还有以前的阳光。

　　我站在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可他没有感觉，保持姿势不变。我拉过椅子坐他面前， “王子兴，我是秦娟，我来看你了。”

　　王子兴的眼神没有聚焦的看着我。

　　丁队走过来，轻轻地搂他一下，“哎，多数时候就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医生说是受的惊吓太大，不知顾清城有没有法子。”

　　“丁队，顾清城不是医生。”金鑫不满的走过来，伸手戳戳王子兴，“喂，记不记得我？我金鑫啊!”

　　王子兴依旧无动于衷。

　　金鑫撇撇嘴，小声嘀咕：“好歹你还有条命，人庄衍鬼影子都找不到啦。”

　　我眼一抬，瞪着王子兴。一直呆坐的王子兴突然动了一下，两只眼睛浮现惊恐之色，近似呢喃，“庄衍……！庄衍！”

　　他突然抱住头大喊：“啊！他死了！他死了！沉到土里了啊！鬼啊！”

　　我知道王子兴的病因所在了，庄衍沉没土里对他的打击太大，大到他再也无法承受，把自己锁在孤独无声的世界。

　　王子兴蹲在床边疯了一样的揪自己的头发，丁队立刻冲出去叫医生，我瞪了金鑫一眼，蹲下后抓住王子兴的手，放低声音慢慢的说：“别怕！看着我！看着我！”然后，我盘腿坐在地上，低声念咒。

　　唵班札巴那哈呀卓哇噶朗札吽呸。

　　王子兴痛苦的看着我，用力推开我爬到墙角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唵班札巴那哈呀卓哇噶朗札吽呸。

　　我继续念。身边似乎有人冲进来，又似乎出去了。

　　而我，渐渐沉浸在咒语的祥和世界中。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脸，我睁开眼，对上一双迷茫的眼神。

　　我微微一笑，说：“王子兴，我是秦娟。”

　　“没了，他没了，你去救他！”说着，王子兴就把我往外推。

　　我被他推得在地上滚了一圈，狼狈的爬起来，换个地方继续念咒。

　　念完咒语，王子兴早爬到床上睡大觉。金鑫立刻噗笑出声，我自嘲道：“到哪里去找像我这样无师自通的高手。”

　　“是咯是咯！”他继续嘲笑。

　　我白了他一眼，问丁队去哪儿了。

　　“打饭。”

　　我摸摸肚子，这才觉得饿。

　　这是失去庄衍以来我吃的最香的一顿饭，念经真的很消耗体力，想想顾清城为妈妈念一整天的经，我真是汗颜的心疼。

　　金鑫说我念得经对王子兴有作用，丁队本来带了医生过来被他拦下，丁队见王子兴安静了没多说什么。饭后，我俩在医院散步，夕阳西下余辉洒在人间，万事万物却失去了神采。

　　金鑫突然说道：“秦娟，你真的很了不起。”

　　我回头，轻笑，“嘌我。”

　　“哪有！”金鑫嘟着嘴，对我竖着大拇指，“我听过顾清城念咒，很完整也很长。可是，你翻来覆去只念几句就能让王子兴安静下来，不得不让人佩服。假以时日，你绝对比顾清城厉害。”

　　“是么。”我淡淡的说道。厉害又如何？能让我恢复十三岁以前的样子么？能让庄衍回到我身边么？

　　不能！

　　孙局在院长办公室接见我，他和院长很好奇，不过几句佛咒就能让王子兴安静。

　　我轻笑，老实的告诉他们，对佛学我只是刚刚入门。但是，佛学宣传的目的是断恶修善、破迷开悟、转凡成圣。

　　家中如果有老人，闲暇时可以念念《大悲咒》＼《地藏经》什么的，修身养性有益无害。

　　孙局郑重的把王子兴交给我，让我和院长配合，从科学和佛学两方面医治好他。

　　孙局强调的是佛学，而非迷信。我暗自偷笑，孙局对我的不相信到相信，或许可以证明我已迈出修炼的步伐。

　　我为王子兴念经，顾清城为我妈念经，中间有两个传话人，我爸和金鑫。

　　我问金鑫顾清城已经帮他女朋友超度了，可为什么不回家。他抓抓头，说他讨厌回家，他父母忙着做生意从来不管他，从我们身上，他感受到从没感受过的亲情和恩情。

　　我不禁感叹，这个世界其实很疯狂。

　　连续五天王子兴没再发狂，偶尔能叫上我们的名字。丁队大喜，住在医院开销很大，还得提供我和金鑫的费用，便决定带王子兴回县城。

　　院长开了药，嘱咐丁队回去按时给王子兴服用。

　　来了三辆车接我们回去，我一看都是熟人。老张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握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堂堂男儿眼睛竟是红了底。

　　我的眼睛也潮湿了，他们的关心和感激，无声胜有声更让我感动。

　　为了不走漏风声，丁队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安置我们，并且接来王子兴的父母。

　　一对老实的老人，王子兴妈妈拉着我的手哭着说，一定要救醒她儿子。

　　我想到我妈，不正是因为放心不下我和我爸，不正是因为心中的那份执着才坚持到现在的吗。

　　我每天会和顾清城通电话，他每天教我一段咒语，逼着我强记下来。十五天后，我已能完整的念出《地藏经》和《严楞咒》。我都佩服我自己，搁在平时，那些繁体的经文我根本看不下去。

　　金鑫耳濡目染，也记住其中最重要的几句，有时陪我一起念咒。

　　天更冷了，我们带来的衣服明显不够。金鑫失踪了一个多小时，出现时穿着新棉袄，手里提着几个大袋子，扔了两个给我，掉头就走。他要去我家给顾清城送新衣服。这些衣服，全是他掏钱买的。

　　“金鑫！”看着他阳光一般的脸，我却是说不出话。

　　金鑫笑了笑，挥挥手说：“丁队花了不少钱，咱不能再给他添麻烦。”

　　可是，我和顾清城给你添麻烦了。

　　第二天，顾清城和金鑫同时出现在我眼前。我揉揉眼，没眼花。

　　顾清城笑着往我面前一站，轻轻地拍我的头，柔声道：“是我，没看错。”

　　我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他哎哟一声，痛的捂着手背，却是满脸的笑容。他瘦多了，有种飘飘欲仙的味道。

　　“汪汪！”一声犬叫，一道黑影扑到我怀里。

　　“小黑？”我惊讶的望着他俩，居然把我家的小黑狗带来了。

　　头七天过后，给妈妈念咒的时间越来越少，现在只要每天念两个小时就够了。爸爸担心我，又担心顾清城的身体，便在顾清城教我的时候，强记下来。

　　爸爸说，他陪着我去过那么多古刹，见过那么多神奇的事，也算是半个居士了。关键的是，他是无师自通的秦娟的父亲！

　　顾清城和金鑫几乎是被我爸赶出来的，奇怪的是我家养了好几年的小黑狗，突然扑到金鑫脚边，一口咬住他裤腿，低声犬叫不让他走。

　　金鑫正欲厚脸皮留下来，谁知我爸忍痛割爱，把小黑狗塞进他怀里送他了，小黑狗是我俩在普陀山脚下捡的，当时它病了，蔫蔫的缩在我怀里，山下农户谁家都不要，爸爸说或许是菩萨送给我们的，便带了回来。

　　我笑着给爸爸打电话，可心里难受极了。我知道，爸爸一定是心疼顾清城，不忍看他再辛苦下去。

　　“阿娟，你妈有起色能握住我的手了。”

　　“真的？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阿娟，好好照顾顾大师，他受苦了。”

　　“爸，我知道，你心疼他。”

　　“诶，傻孩子。”爸爸呵呵笑了两声，“这几天他跟我说了很多，阿娟啊，跟他一起回去吧，去找庄衍，去为人间除害。就是可惜了我家的小黑哦。”

　　“嗯。”我已热泪盈眶。

　　我们来到赤南山，秦大海一脸的期待的冲到我面前傻笑，我心抽抽的难受，却只能如实告诉他，他的妻子和孩子早已死去。

　　秦大海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唇颤抖了半天，问：“真的没人知道怎么死的吗？”

　　“对不起！当年的老人都没了，你大丰侄子的孙子在调查。”

　　“哎……！”秦大海低低地长叹。支撑他这么多年的信念崩溃了，这里也该没什么值得留念了吧。

　　顾清城问他，需不需要替他超度，说不定下去能见到他妻子。

　　秦大海怔了半天，抬起头缓缓的摇了一下，“不！我等三爷。”

　　“太爷！”我第一次喊他。

　　金鑫看不见秦大海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但通过我的说话知道秦大海的决定，朝着我面对的方向鞠了一躬， “秦太爷，虽然我看不见你，但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放心，好人好鬼都有好报。”

　　秦大海苦涩的笑笑。

　　王子兴的病好了很多，顾清城说要想他彻底好清，除非庄衍出现，让他以为那不过是个幻觉，从而刺激他的大脑让他真正的清醒。

　　我们等不到三爷，也等不到庄衍的任何消息，决定回去试验，能否通过五将军的骨灰联系上他们。

　　丁队送我们上长途车，并说已经联系了华新学校的校长，让我们回去工作。

　　我和顾清城感激的握紧他的手，在城市里，我们可以驱魔驱鬼，但有了工作才能生存。

　　兜兜转转，再次站在华新学校的大门口。

　　仍是三个人，却少了当初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