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叶弭

12、第 12 章

　　"臭丫头，这是什么表情，跟见了鬼似地。咦，你对象？"自然，燕子的注意力被高个子庄衍吸引，笑眯眯的对庄衍挥挥手，说：“你好，我是秦子燕。”

　　庄衍似乎也看出来了，不太友善的冲她点了下头，一点也不像刚才在大伯家那么热情。燕子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恨得冲庄衍瞪眼睛，拉燕子进了屋。“我没事。”燕子尴尬的安慰我，“真是你对象？”

　　我望着外面的庄衍摇了摇头，他没进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在院子四处转悠。“朋友的弟弟，学校没事就跟着来玩了。对了，你闪腰前做过什么事么？”

　　也许我的表情过于严肃了，她被我看的有些惶恐，双手搅在一起，声音有些颤抖的说：“没、没做什么，就是去了一趟我舅家”。

　　燕子舅舅家在镇上，那条路每天来来往往有许多人，不该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皱起了眉头，语重心长道：“挂了几天水？”

　　“快……快一个礼拜了。”燕子知道我能看见鬼，自是知道我要说什么。

　　“一点都没好是不是？”

　　她惶恐的点了点头，抓着我问：“娟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

　　我脖子僵硬的点了点头。燕子慢慢的松开了我的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然后慢慢的慢慢的退到椅子边，双腿一软坐了下去。

　　“什、什么样的？”她哆嗦着双唇脸色发白，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是个孕妇。”

　　“孕妇……孕妇！怪不得我的腰总是又酸又重。怎么办？娟子，我该怎么办？”她突然哭出声，大声喊她奶奶。

　　燕子奶奶吓得跑进来，问发生什么事。燕子哭的说不出话，我便将看见的告诉奶奶，奶奶一听，脸也被吓白了，突然双手拍了下大腿，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大声哭诉，“这可怎么办是好，我家燕子从来没做过坏事啊，怎么就上了她的身呢。”

　　“奶奶，你别急，去请夏婆啊。”我上前扶住燕子奶奶，掏出纸巾给她擦泪。

　　燕子奶奶惊诧的望着我，“夏婆走了，你不晓得？”

　　“走了？”我惊诧。

　　“走了好几个月，你、你怎么会不晓得？燕子，别难过，奶奶这就给你打听哪儿能找到大仙。”老人家说着就出去了。

　　燕子还在抹泪，而我震惊在夏婆走了的这个消息中不得自拔。这个能让我感到安心的名字，陪伴我度过了整整十年，每当我遇到特别害怕的鬼就会打电话给她，听着她苍老的声音，心里仿佛吞下一颗定心丸，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这十年要怎样过！

　　最近几个月因为找工作一直没联系她，而遇到汤尼因为有梅姐的帮助也没再打电话。我难过极了，为什么要那么懒？为什么不打一个电话问一声平安？

　　我默默地坐在燕子身边，把她搂进怀里，看着坐在外面小凳子上的庄衍发呆。他一直没进来，默默地坐在凳子上透过屋门和我对视，眼里清湛安静，一副置身世外的样子。我很想问他，能不能强大，能不能苏醒，把祸害人间的鬼全都抓走？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了，我抬眼看去，是妈妈和大姑她们扶着燕子的奶奶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阿娟，阿娟，燕子……是真的？”大姑最先冲进来，拉着娟子的手安慰道：“燕子，别难过了，你叔已经给你爸打电话了，会有办法的。”

　　燕子低低的哭泣着，上次我大娘被槐树精上身她虽然没亲眼瞧见，可是在农村，这种事情越传越邪乎，虽不知上她身的女鬼究竟是好还是坏，可一个大活人知道自己沾了不干净的东西，谁不害怕！

　　燕子家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我把妈妈拉到屋外，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夏婆走了。妈妈一愣，随后叹了口气，心疼的说：“你还是知道了，我们担心你知道后会害怕，毕竟这么多年都有夏婆在鼓励你。”

　　我的眼窝和鼻子发酸有点想哭，爸妈是为了我好，怕我知道后失去主心骨茫然无措。一片淡淡的阴云笼罩住小小的村庄，秋天的季节，本应是蔚蓝的天空，厚实的白云，然而此刻有的仅是看不清楚的淡灰色的天。

　　燕子爸妈从工厂赶回来，所有的人都打听过，夏婆死后方圆几十里竟没有大仙。夏婆能给人驱邪，那是因为有个菩萨在她身上，所有才有能力看出鬼怪有能力驱赶鬼怪。而她死了，菩萨便去寻找下一个人也离开了。

　　看着一张张焦急万分的脸，我想到了顾清城，却不知道他肯不肯来。想着，我抬眼看庄衍，谁知他也在看我，对上我的视线后竟然冲我翻了一个白眼，然后鼻子翘到天上去了。

　　臭小子，皮痒了！老子我还没找你这个没用的鬼王算账，竟然对我不敬！

　　我怒气冲冲的走到他身边，拖着他离开燕子家。我质问他为什么对我翻白眼，他又翻了个白眼，说：“你瞧不起我。”

　　我气噎，“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你了？”

　　“刚才，你看我的时候，分明在说，诺诺诺，瞧你这个没用的鬼王，都怨你，到处都是作乱的野鬼！”

　　我被他气得想打人，竟然扭曲我的意思，这就是所谓的不够默契吧。

　　“哈！哈！哈！没见过你这样臭屁的人！我是想问你，可不可以喊顾清城来。”

　　“顾清城？当然可以，我一百个乐意！”他笑着举起手，眼神却又变得妖魅迷人。

　　我心抖了一下，切了声，忽然发觉我俩不知不觉来到老槐树底下，伸手摸了摸树干，头顶上传来沙沙的树叶摇摆的声音，抬头看着这颗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我回头对庄衍说：“就是这棵树。”

　　庄衍皱着眉走过来，也把手放在树干上。手刚放上去，老槐树突然剧烈颤抖，树枝乱摆，像是发神经病抽经似地。夏婆说过，槐树精其实并不坏，只要人不侵犯它，它绝不会出来害人。可是，为什么它此刻会有抽疯的反应？

　　我和庄衍同时收手，一齐跑到五步外，老槐树慢慢的安静下来，之后纹丝不动了。

　　怀孕的女鬼，怪异的男鬼，奇怪的老槐树，这三件让我有了充分的理由打电话给顾清城。顾清城沉默了几秒，语气低沉的说：“我这就来，地址发信息给我。”

　　我高兴地挂了电话，告诉燕子很快就有人来救她。可是我不知道，顾清城答应我来时是处于什么状态中，更不知道差点要了他的命！

　　顾清城从九华山到这里最快也要到后天，而明天就是秦兵婚礼的正日子，我和庄衍安下心来喝喜酒等顾清城。

　　庄衍去给秦兵压新床了，我和妈妈、大姑还有大姑的闺女小萍睡在一起，妈妈和大姑坚决让我和小萍睡床，她俩睡在地铺上。

　　入夜我觉得心口难受，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鬼压床？我用力一挣从睡梦中醒来，屋内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不敢开灯怕惊醒她们，睁着眼睛盯着黑色的头顶上看了半天。

　　就在我迷迷糊糊又要入睡的时候，外面传来似有若无的声音，像风声又像哭声。难道是燕子不放心又在哭吗？可是我一想，燕子家离大伯家挺远的，就算她此刻大哭大叫我也不一定能听的见。

　　我没在意，闭上眼睛继续睡。可是，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并且是往大伯家来的。我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很痛不是幻觉。哭声停在院门口，我悄悄地爬下床，趴到妈妈身边推醒她：“妈，醒醒，别做声。听，外面有人哭。”

　　妈妈迷迷糊糊的嗯了声，见我神叨叨的，便坐起来竖起耳朵听了听，“没有啊。”

　　不可能！哭声那么大！

　　我摸到窗户边，把窗帘掀开一道缝看向外面。农村的夜晚没有灯，四处都是黑色的世界。但是大伯家的亲戚来的很多，不少人没地方睡便在楼下打了地铺，此时院子里亮着一盏很弱的白炽灯，灯光昏暗只照亮了家门口这一小块地方。

　　我们在二楼，所以看得远。

　　当我看清外面时，我吓得捂住嘴巴没让惊叫的声音发出来。院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中年女人，曾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的大娘！

　　看了十年的鬼，可再见到大娘，我竟是感到最害怕的。她那双充满怨恨恶毒的眼睛，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到心口，我放下窗帘钻进妈妈的怀里瑟瑟发抖。

　　“阿娟，怎么了？”妈妈感觉到我的恐惧，不由得紧张起来。

　　大姑被我们吵醒，迷糊着翻了个身，嘴里不清不楚的问：“怎么还没睡？”

　　“妈，大姑，我、我看见、看见大娘了！”

　　“你大娘？是她哭？”妈妈惊得身子一僵，胳膊一用力勒的我更紧。

　　大姑好像没听清，过了两秒才一个骨碌爬起来，一把扯住我的胳膊用力掐着，“谁谁谁？”

　　“大娘。”

　　颤抖声音后，屋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不该啊，她儿子结婚应该高兴啊。”妈妈低叹一声。

　　没错，儿子结婚就算她真的回来，也该是高高兴兴而不是哭着站在院门口。并且，她为什么不进来？

　　“娟子，你再去看一眼，别看错了。”大姑边说边把我往窗户边推，我只好哆哆嗦嗦的再次掀开窗帘，再次看见站在院门口哭的伤心地大娘。

　　是她，没错，绝对没错！

　　“她穿的什么样的衣服？”大姑问

　　“紫红色的格子外套，黑裤子，鞋子是……黑皮鞋。”

　　我刚说完，大姑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拍着胸口说：“我的妈呀，娟子她妈，这不是大嫂走时穿的衣服嘛。”

　　当年，我回家时大娘已换了寿衣，所以我不清楚她上吊时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而今已过去十年，她回来了，竟然仍是穿的走时的衣服！

　　妈妈立刻打开台灯，披上衣服去隔壁喊爸爸。

　　没一会儿，爸爸、大伯的大姑父急冲冲的跑进来，我已穿好衣服继续躲在窗户边看外面。屋里灯光亮起，大娘不见了。

　　“阿娟，真的看见你大娘了？”大伯神情激动脸色有些难看，儿子结婚的前一晚，死去的妈妈却哭着来到家门口，任谁都不会往好的方向猜。

　　我难过的点了点头，“她一直在哭，你们出来后便不见了。”

　　“发生什么事？”这里的动静吵醒了秦兵和庄衍，他俩打着哈欠睁着惺忪的眼睛走进来，一看我们四人表情过于严肃，顿时没了睡意。

　　“哥，我看见你妈了，她刚才站在院门口哭。”

　　“什么？你也听见了？”秦兵突然跳起来，不可思议的瞪着庄衍，“刚才他说听见有人在外面哭，我以为……以为他睡糊涂了。”

　　我和庄衍对看了一眼，面面相觑。

　　“你也能听见？”爸爸疑惑的问道。

　　“呃，爸，我那个会驱鬼的朋友就是他哥。”我不得不撒谎。

　　“这样啊。”爸爸似乎松了口气，然后有点期待的问庄衍，“那，你会不会驱鬼？”

　　庄衍一愣，兴味的看了我一眼，坚定地说了两个字：“不会！”

　　我哭笑不得，真想告诉爸爸，他可是鬼王啊！

　　我和庄衍都听见大娘的哭声，大伯他们更加坚信大娘回来了。爸爸叫醒所有的亲戚，一起聚在一楼堂厅，大伯从墙上摘下大娘的遗照放在长案几上面，让秦兵跪在相片前，他双手合看着相片说：“小兵，给你妈磕头。”

　　秦兵磕了三个头，大伯看着相片声音有些微的嘶哑，“孩子他妈，真是你回来的话就显灵吧。”

　　大伯说完，所有的人都紧张的看着虚掩的屋门。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家里的墙上也贴着，本应是喜庆的屋子里透出了诡异的气息，每个人都不敢说话，屋里静得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