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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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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了大三下学期。
自樱花旅行那次激烈的争吵与胡蔓蔓“约法三章”后,施允安的日子就仿佛被套上了一个无形的枷锁。
最初,他确实是怀着赎罪和挽回的心情,尽心尽力地完成胡蔓蔓提出的种种要求:清晨雷打不动地送去不重样的早餐,哪怕刮风下雨;摄影社活动随叫随到,扛着沉重的器材毫无怨言;周末陪她去各种地方拍摄,从人潮拥挤的网红打卡点到偏僻荒凉的山野,他甘当背景板和提包小弟,只为捕捉她满意的镜头。
胡蔓蔓指定的情侣写真,也拍了一套又一套,风格各异,但无一例外,她占据绝对主导,他只需配合。
然而,胡蔓蔓心中的那根刺并未因此软化,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一种近乎偏执的掌控和“考验”中变得愈发坚硬。
她对施允安的“弥补”渐渐从具体的要求,演变成一种无处不在的情绪索取和权力碾压。
她开始挑剔早餐的口味,稍有不满意便直接扔进垃圾桶,让施允安立刻去换;摄影社活动,她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毫不客气的语气指挥甚至斥责他动作慢、不懂光线;任何与刘盼芝相关的蛛丝马迹——哪怕只是施允安在朋友圈给刘盼芝分享的一首歌点了个赞,都会引发她新一轮的冷嘲热讽和长达数日的冷漠。
她不再提及樱花旅行,但那场争吵仿佛成了她手中永不失效的令牌,可以随时拿出来,将施允安钉在“辜负者”的耻辱柱上,反复碾压。
施允安不是没有尝试沟通,但每次开口,都会被胡蔓蔓一句“当初是谁说都听我的?”或者“这点事都受不了,你当初的道歉是假的吗?”堵回来。
他感到窒息,感到自己在这段关系里,不再是一个平等的恋人,而是一个需要不断接受惩罚、证明忠诚的囚徒。
曾经的喜欢和愧疚,在日复一日的消耗中,逐渐被疲惫、压抑和隐隐的怨愤取代。刘盼芝也小心翼翼地与他们保持着距离,生怕再引起任何风波。
大三的学业压力陡增,未来规划的焦虑也开始浮现。
施允安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个由胡蔓蔓情绪构建的泥潭里,越是挣扎,陷得越深,快要喘不过气。
终于,在一个连续几天熬夜赶项目、又被胡蔓蔓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电话里训斥了半小时的深夜,施允安看着手机屏幕上胡蔓蔓最后发来的、带着命令口吻的“明天早上老地方,别迟到”的消息,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不甘和绝望轰然决堤。
他颤抖着手,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发送了一段长长的话。
没有激烈的指责,只有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他说,他累了,真的累了。
他承认自己当年的错误不可原谅,也尽力弥补了,但他受不了这种无休止的、变本加厉的“惩罚”。
他说,或许他们真的不合适,这样互相折磨下去对谁都不好。
他感谢她曾经的陪伴,但对不起,他撑不下去了,我们分手吧。
发送完,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关掉手机,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一夜无眠,却又奇异地感到一丝解脱。
胡蔓蔓看到这条分手短信时,先是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是滔天的怒火和被背叛的耻辱。
她疯狂地拨打施允安的电话,却只得到关机的提示。
她发去无数条质问、痛骂、甚至带着威胁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她跑去他的宿舍楼下堵人,却被室友告知施允安请假回家处理事情了。
就在她心乱如麻,既愤怒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时,一个平日里不太熟、但似乎对施允安有些意思的女生,带着一种隐秘的、看好戏般的表情,“无意”中向她透露:最近好像看到施允安和……刘盼芝走得很近呢,就在学校附近那家新开的快捷酒店见过两次。
“轰”的一声,胡蔓蔓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分手短信、避而不见、酒店、刘盼芝…… 所有这些碎片在她被愤怒和伤痛冲昏的头脑里,拼凑出一个她最无法接受、也最“顺理成章”的背叛版本。
她几乎没有犹豫,或者说,愤怒已经剥夺了她思考的能力,她立刻冲出了学校,直奔那家快捷酒店。
她不知道房间号,只能在前台撒泼、哭闹、以死相逼,最后甚至试图强行翻看入住记录,混乱中与其他客人发生冲突,惊动了酒店保安,也引来了真正的报警——是酒店方报的警,因为她的行为已经严重扰乱了秩序。
警察赶到,将情绪失控的胡蔓蔓控制住。
直到冰凉的手铐触碰到手腕,刺耳的警笛声在耳边响起,胡蔓蔓才从疯狂的恨意中惊醒一丝,感到了灭顶的恐惧和狼狈。她哭着说出了施允安和刘盼芝的名字,语无伦次地指控他们“出轨”、“开房”、“不要脸”。
警察不想管这些事,只是让双方调解,调解好了就都可以走了。
当施允安和刘盼芝匆匆来到派出所时,他们的神态、彼此间眼神的交换、以及施允安在解释时下意识维护刘盼芝的小动作,都让胡蔓蔓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警察的调查(酒店监控、核实刘盼芝母亲病情等)在法律层面或许证明了他们“当时”在房间内没有“出轨行为”,但对于心已偏离、且刚刚发送了分手宣言的施允安而言,与刘盼芝在酒店房间独处,本身就构成了一种情感和事实上的双重背叛。
胡蔓蔓的“捉奸”在程序上是误会,在情感上,却未必是全然的错误。
最终,在胡璟梧的介入下,这场闹剧以胡蔓蔓道歉赔偿、酒店方撤诉、警方调解结束而告终。
胡璟梧将被背叛感啃噬的胡蔓蔓带离派出所。
坐上车,密闭空间里只剩下兄妹两人。
胡蔓蔓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边哭边语无伦次地咒骂施允安和刘盼芝是“狗男女”、“不要脸”、“早就勾搭在一起”。
哭骂间,她抬手擦拭眼泪,目光瞥到自己精心保养、此刻却因为刚才在酒店挣扎推搡而刮花了几处的美甲,心头更是涌上一股尖锐的疼惜和荒谬的愤怒——为了那两个烂人,不仅尊严扫地,连她最喜欢的、新做的、价值不菲的美甲都毁了!
这念头让她哭得更凶,既有真情实感的伤痛,也有一种对自己沦落至此处境的恼恨。
“别哭了,指甲花了可以再做。” 胡璟梧一直沉默地开着车,直到胡蔓蔓哭声渐歇,转为抽噎,才平静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波澜,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人没事就好。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得。”
“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他跟我分手是因为刘盼芝那个贱人!”
胡蔓蔓抬起泪眼,看着兄长冷峻的侧脸,急于获得认同。
“是不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胡璟梧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蔓蔓,重要的是,你因为这件事,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大闹酒店,惊动警方,如果今天我不在,你知道后果吗?”
胡蔓蔓被兄长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话语刺中,哑口无言,只剩眼泪无声流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刮花的水钻。
是啊,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歇斯底里,仪态尽失,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和笑话。
车子没有开回学校,也没有回她舅舅舅妈家,而是驶向了胡璟梧自己的住所。
胡蔓蔓不肯进,只因为二人在结婚的时候胡蔓蔓完全不想去反而一直待在舅舅舅妈家和赵陈祁打着电动,还声称自己的身份没必要去一个商业联姻的婚礼。
“我要去找赵陈祁,他还不知道我的事。 ”
胡璟梧没好气的说道:“想让别人家看看你是怎么丢我们胡家人的脸吗?”
胡蔓蔓本来平复的心情又不顺了,“知,道,了。”
打开门,一个气质温婉、穿着居家服的女子迎了上来,看到胡蔓蔓红肿的双眼和狼狈的样子,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蔓蔓来了?快进来。”
不出意外这就是胡蔓蔓的嫂子,林薇。
胡璟梧简短交代:“蔓蔓在学校有点事,心情不好,过来住几天。你帮忙安顿一下。”
林薇点点头,没有多问,体贴地拉着胡蔓蔓去客房,帮她放热水,找换洗衣物,温柔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胡蔓蔓在嫂子轻声细语的关怀下,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但心底的刺痛和空洞,却丝毫未减。
她以为事情会暂时这样平息,自己会在哥哥家里舔舐伤口。
然而,命运似乎觉得给她的教训还不够。
几天后,当胡蔓蔓情绪稍稳,决定回学校处理一些琐事时,却在校园里,亲眼看见了并肩走在一起的施允安和刘盼芝。
他们靠得很近,刘盼芝仰头对施允安说着什么,施允安微微低头听着,侧脸是她许久未见的柔和——那是一种彻底放下负担、甚至带着些许新生的轻松。
那一瞬间,酒店误会带来的些许愧疚和兄长话语带来的反思,被眼前这“亲密”画面击得粉碎。
熊熊妒火和滔天恨意再次吞噬了胡蔓蔓的理智。
她想起了那无数个被他忽略的瞬间,想起了樱花树下孤零零的自己,想起了这两年多的委屈和隐忍,更想起了那条冰冷的分手短信和酒店里他“维护”刘盼芝的样子。
“骗子!渣男!你们果然早就在一起了!”
胡蔓蔓大喊着冲了上去,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她顺手抄起路边不知哪个社团活动遗落的、用来固定宣传展板的金属支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施允安的头上砸去!
“砰!” 一声闷响。
施允安根本来不及躲闪,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额角顿时鲜血直流,踉跄着向后倒去。
刘盼芝吓得失声尖叫,周围的学生也发出一片惊呼。
胡蔓蔓还想再打,却被闻讯赶来的保安和几个男生死死拉住。
她挣扎着,哭喊着,状若疯狂。
施允安被紧急送医,诊断是头皮裂伤、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
刘盼芝哭着报了警。
这一次,事情闹大了,众目睽睽之下,恶意伤人,证据确凿。
胡蔓蔓被警方带走,施允安及其家人坚决要求追究责任,学校方面也无法再像上次那样轻易压下。
胡璟梧接到电话时,正在开会,听到消息后,他脸色铁青,中断会议,立刻驱车前往派出所,同时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和资源。
这一次,比上次酒店事件要棘手得多。
施允安家里虽不如胡家有势,但也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且施允安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伤情鉴定摆在那里。
胡璟梧动用了不小的代价,最终与施家达成了和解——一笔数额巨大的经济赔偿,以及胡蔓蔓的书面道歉,并承诺胡蔓蔓将接受心理评估和必要的干预,同时胡家会安排她暂时休学,离开当前环境。
施家权衡利弊,考虑到胡家的势力、巨额赔偿以及胡璟梧亲自出面交涉的诚意,最终同意撤诉,不再追究刑事责任。
学校方面,也以“双方达成和解,学生将接受心理辅导并暂时休学”为由,低调处理了此事,未作开除处分,但记了大过。
从派出所出来,胡璟梧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愤怒、恐惧、后悔而浑身发抖、眼神却依然倔强不甘的妹妹,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走吧,先回家。”
这个“家”,指的是他和林薇的住所。
再次踏入兄嫂的家门,氛围与上次截然不同。
林薇依旧温柔,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担忧和欲言又止。
胡璟梧则显得异常沉默和疲惫。
胡蔓蔓被暂时安顿在客房,她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不吃不喝,不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差点毁了别人,也差点毁了自己。
哥哥新娶嫂子会怎么看她?赵家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事不想再管自己了?
那个曾经骄傲的、明媚的胡蔓蔓,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个疯狂、可悲的模样?
夜深了,她隐约听到客厅里传来哥哥和嫂子压低的交谈声。
“璟梧,蔓蔓她…… 这样下去不行。那孩子心里憋着太多东西了。”
是林薇温柔而担忧的声音。
“我知道。” 胡璟梧的声音充满疲惫,“她就是从小任性惯了,她不知道自己离了两个舅舅什么都不是,学校那边已经我已经办妥了休学。我会联系最好的心理医生。”
“嗯,家里的事我来照顾,你安心处理外面。蔓蔓…… 我会看着的。只是,”
林薇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蔓蔓会想通的,她还小。”
“小?不小了。” 胡璟梧苦笑一声,“二十二岁,总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