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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7 ...
孩童于玩具,就像妄为的猫见了老鼠。
当耍弄的新鲜感过去后,随之等待的不是闲置就是毁灭。
玩具于孩童,就像愚忠的奴仆见了王上。
当被遗忘的命运到来之时,他们也甘于受此冷遇,没头没脑地一派死气沉沉。
比起猫和王上,威廉没有它的任性,更不像他记性那么差。
就算没有兴趣的玩意儿,他也会很小心地收拾它们,将它们放置在它们应该待的地方。
或许,换成是除了威廉以外的别的孩子,它们的地位想必会很高。
但是,在他这里,就只能是委屈它们了。
他收到过无数玩具,那种益智拼版积木就不用多说了,收到过木头雕刻的小马驹,然后是可以骑着荡的底盘是半圆木片的大木马,再接着,那种大木马已经演变成一种三轮马车的玩具了,因为在原本的底盘上装了轮子。
所以,为了顺应潮流,也可以确切地说,当小孩从小毛头渐渐长大后,对于从前自己使用过的玩意儿是什么个看法,那种嗤之以鼻将带给他的后一辈,只要是长大了,儿时对于玩具的执着也慢慢消散,就只有‘使用过’的印象了。
乐趣不再来。那么过往的快乐到底算是什么呢?只是过了就算,那么,快乐真是不重要的东西。
威廉手中拿了一只长长的墨绿色的东西,像是一只奇怪的动物,它长着一张骆驼脸,鼻孔嚣张地露着,两处有一双长长的须翘起,头上有两颗鹿角,一对圆眼像是要瞪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长得可真丑。”贾斯汀从门外进来,她看到威廉已经瞅着它好一会儿了。
威廉暂没答应她,只是用手指去碰碰那仿佛蛇鳞般的身体,勾勾它两只弯曲得吓人的爪子,两只爪子间被捧着一颗小珠子。
“龙。”威廉说道,后又加了一句,“一条东方龙。”
“哎?东方龙是长成这样的吗?”贾斯汀凑过来,细细朝他手心里瞧,瞧了半晌,说“是龙的话,那可美多了。要知道西方龙可不比它苗条。噢,做工似乎也很不错。”
威廉笑着点点头,接着,又将视线打在那条小龙身上,他也看了些时候了,这是一条草编的小龙,所谓草编……嗯,他歪了歪脑袋,当然不是指用草编成的了,他只知道那些没有任何根骨的杂草,想象中是没可能编出身体结构这么严实的龙的,它的鳞片是用柳条层叠着花样编进去的,然后,在它的尾翼处有一支麦秆样的东西戳出来,也许身体内部是靠它来支撑的,双爪间的那颗珠子跟它眼睛的材料一样,是用一种满普遍的石头打磨,再被铁丝环进去的,顺便一提,它的身体也呈一种弯曲状,像是一条正腾云驾雾的游龙,正在吸食着天地间的阴阳之气似的。
“它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度。”威廉道。
贾斯汀看着他,他却又不再说话了,她有些无奈,不过她倒是很能理解一个小男孩沉迷进一个事物时,专注力到底有多么牢不可破,比如,每当收到一大堆新玩具的时候,最好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搅他发现并享受乐趣的时间。
她就转过头,看到床四周那一拨拨的大小玩意儿,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堆在那儿,东一块,西一块,她摇摇头,准备去整理它们,威廉却在此时出声说:“贾斯汀,由着它们吧。”
“什么?少爷。”
“我是说,就让它们出来晒晒也不错。”
“可少爷,平常你可从没有这么摊过。”贾斯汀是很奇怪,他的小少爷在平日总是会自动将所有玩具都整理到箱子里,嗯,事实上,也不算是自动,往往是新玩具入驻他房间的那刻起,他便会很自然地将它们全部收拾好。而且,很快的功夫。
那种速度,不,为什么小孩在得到新玩具要有速度之说呢?不是应该慢慢地捣鼓它们才对吗?
他的小少爷,在以前,可从没现在对玩具表现得那么热衷过。
“管家先生帮我带回来很多我喜欢的东西。”威廉有些兴奋,口气中还夹杂着似是炫耀又似是在故作神秘的感觉。
“以前就没有过你喜欢的东西?”贾斯汀问他。
他摇头:“有喜欢过一段日子。”
“少爷腻烦它们了吗?”
他再次摇头,这回他终于将脑袋转向她:“怎么会呢?它们只是累了,该回到箱子里睡会儿觉,不用绷着神经陪我。”
贾斯汀挠挠额头,威廉看着她:“我并没在说笑,要是让曾经无私陪伴你的朋友们闷得发慌……”他指着那一地的玩具,有新有旧,旧的都是那些木头雕制的小动物,各种各类的,还有那种靠弹簧活动的玩具盒,只要一打开盒盖,就会有奇装异服的小丑跳出来,还有那种经由三轮马车演变的拖拉式底盘的玩具,有可以推的动物形态的蜡烛小灯,还有一只做工纤巧的小帆船。
“那么将来肯定是个没有童趣的人。”威廉很果断地说。
“没有童趣?这会很严重吗?”
他点点头:“当然啦,很多大人都忘记小时候的事,除非是和自己重要的人在一起,那么会想起一些。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除了摆弄玩具外,还有谁来陪他说话呢?到了大了的时候……嗯,我是说,大人的事情总是很多,又擅长遗忘,要是不是和周遭人有联系的事体,总是会表现得满不在乎。所以,他们总是忘记独自一人的事。”
贾斯汀眨了眨眼睛:“忘记这些也很严重吗?”
“对啊。”威廉转过脑袋继续盯着他手中的小龙,小龙的眼珠子瞪着他,他的视线也仿佛要在上面烧出个洞,“很严重。不管是什么样的记忆,它都很重要。”
“为什么呢?”贾斯汀看他像是被什么蛊惑一样地喃喃自语。
威廉却没再回话。他将手里的小龙端放下来,转而钻进那堆玩具里,在搜寻着什么。
半天,他蹲到了一个小角落里,停了会儿站起身,回过来盯着贾斯汀,手里握着一样东西。
“是什么?”她问。
“一把锁,”手心渐渐打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根环起来的红色绒线,它按照一种特别的花样,缠绕成一个绳结,看起来还挺复杂,但是样式却相当精致讨巧,中部那繁复的结扣组合成一副像是向日葵花的样式,威廉看到贾斯汀脸上那种奇异的神采,笑道,“这只是一把锁。”
“锁?为什么会是一根绳子?而且,样子很特殊,这种打结法我还没见过,或者……我从没看过还能结成这种漂亮的样式的。”
“嗯……因为,这是一把绳结锁。”
“绳结锁?”威廉将那东西递过去,她轻轻地拿起它,仔细地观摩起来,道,“锁?是说这绳结里头有什么东西吗?”
威廉微微一愣,接道:“我想应该没有什么藏着。只是……这在离我们很遥远的东方古国,那里的人最早以前,都是用这种绳结充当锁的,拿来保护财产宝箱之类的重要东西。”
“什么?他们就用这东西?这也太不安全了。虽然它很好看,结也很难解开,但并不意味着不能用其他的方式弄开它。比如,剪刀矬子就可以轻易断开绳子。”贾斯汀对那个国家的人竟然用这种方式来保护财产很不置可否。
威廉耸耸肩:“那个时候的人可还没有发明剪刀矬子呢。”距今于万年的旧石器时代,就是这种奇妙的绳结锁的起源时期。
贾斯汀还是盯着它看,嘴里嘟囔着:“嗯……但这种绳结却相当有意思……”
“你喜欢吗?”威廉问她。
她顿了一会儿,接着将手里的东西递还给他,脸微微有点发红:“呃,我只是觉得它很漂亮。”
“那,我把它……”威廉还未说完,对方就急忙摆手,嘴里不停道:“那可不行少爷!我不能……呃,我是说,它的确是很漂亮,但是我没有要把它据为己有的意图……”
此刻,她的脸蛋上满是羞涩装点出的温和,这种温和又被种扭捏般的顾忌困扰着,她的笑也这般矛盾着。
威廉凝望着她,他就着她伸过来的手,将它握回去,他道:“贾斯汀。你能帮我解开它吗?”
她能感受到那双小手包在自己手侧的温度,她对他笑笑,那种笑又化成一种很自然的柔和,贾斯汀反过手心,将威廉的手裹在自己里头,那只绳结锁被两双手合在最里层,她对他说:“如果是这样,那我就该帮帮你啦。我的少爷。”
威廉的两颊微微发烫,他咕哝道:“嗯……要知道,对于解开这种结扣类的东西,我总是很没辙。”
“哎呀,那可有些糟糕呢少爷,”贾斯汀放开他的手,说,“男孩子要是不擅长解结扣可很伤脑筋呢。因为,男孩子一生当中总要打很多种结,少爷会打什么结呢?”
“系鞋带算吗?”威廉脑子里想到阿迪达斯耐克的运动鞋。
贾斯汀摇摇头:“看来你真的不会打什么结。那就得教教你最简单最基础的了。”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细细的小麻绳,那是本来用作勒床单的,她握着中央附近的两端,对他说:“单套结。我想对于小男孩来说,是他们最感兴趣的一种式样了。”
“为什么?”
“嗯,可以用来栓很多东西啊。像是马的脖子,可以想象成一名骑士在营救一位被绑在马背上的公主,那匹马正冲向悬崖,我想,这种单套环就很重要了。”
威廉摊摊手:“那可真的只是仅限于想象了。”
“你对骑士公主的故事没有兴趣吗?少爷。”贾斯汀仿佛在看怪物一样地瞥他。
他嘟嘟脸:“兴趣是一回事。可事实上,谁来当我真正的公主呢?”
贾斯汀拍拍他的小脑袋,笑说:“伊丽莎白小姐就是一位优雅的公主殿下呢!”
“伊丽莎白?”
“是呀,”贾斯汀边说,边将威廉轻轻地带出门,他也跟着她的步伐一起往外走,只听她道,“下午茶时间到了呢,少爷。”
********
在管家布鲁斯为威廉挑选的众多玩具中,他很满意地看到了自己最想看到的,更确切而言,可能他过去不曾想到过的东西,现在突然出现在眼前,他却真正认为这是他一直想要探寻的。
只有在发现了,才能理会其中的意义。过去的一切空洞,就像是在无意识地进行着探索一般。你不会知道你要求的东西,但是,你就是在寻找。
无论你会找到什么。
他脑袋里的那只古怪的铁皮箱其实也是这样的,透露着无数讯息,但是来源却一味地隐藏,隐藏。威廉越是执着于它,就越是难以开启它。
因为,他找不到那把真正能打开箱子的钥匙。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是他太过贪心了。过去要找到能解开他脑袋里的秘密,是因为他将他一直以来的孤僻怪罪于这方面。但……
当他得到了那种一直想要的,亲人的关心和重视,他想要渐渐地遗忘它,是的。
他想要用这种过去得不到的东西,但现在得到了,他利用这种温暖要将脑中一直存留的‘古怪东西’给打散。
但又一方面,他遗忘不了。他也怕遗忘掉。
他埋怨着自己的贪心,又觉得要是不再去执着于他的‘古怪来源’,他就不像是自己了。
有一天,当威廉长大了,一点都记不起孩提时代的任何事的时候,他会感到害怕,光是现在想想也会怕,他觉得,那个未来的,已经将过去童年全部忘精光的人,不是他。
是另外的人。
要是他忘却了自己曾经是多么古怪的人,那么,他将不再是自己。
这种古怪貌似已经贴合在他身上了。当他满足了现有的面向于家人的‘需要’后,他反倒更加认为,这种古怪不该是被忘记的了。
过去他怪它,现在他怪不了。他也怪不了自己。
他还是想牢牢记得它。
不管铁皮箱内装着的是什么。
他将绳结锁送给了贾斯汀,他内心深处盼望着有谁,能为他解开心中那埋藏悠久的秘密。
要是记不起儿时一个人的事,威廉会觉得,他的那种‘古怪的执着’也会随之消失。
福尔摩斯先生虽然很聪明,但这位个性乖僻的侦探却也来自于那个还无法了解的渊源。
***
那种木质的七巧板和孔明锁,包括其他很多类似的拼合玩具,也有用金属丝做成的九连环。这种制作精妙的玩具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那个以龙为图腾的国家。
他闭了闭眼,晃了晃脑袋,想把神经松散下,但转瞬又给绷紧了。
“威廉,你怎么了?哪里感到不舒服?”伊丽莎白的声音从耳际传过来。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时吃多了甜的,感到有些溺毙了。”下午茶照例是被很多奶油装点着的各色小点心,还有香喷喷的锡兰红茶,在茶壶里看似要冒出咕噜噜的泡沫来。
“你这么说,贾斯汀可是会伤心的。”伊丽莎白端起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
威廉摇头:“我喜欢贾斯汀的甜点。也喜欢这种在口感上倍受宠溺的感觉,甜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品尝幸福,黏在了糖罐里头,爬不出去。”
过度的幸福感会让人盲目,转而……遗忘好多东西。
伊丽莎白也摇头:“如果是真的获得了幸福,那该是多么值得珍惜的事呢?幸福总是在无数艰难困苦后,才能真正降临到身边。所以,它不该是这么轻易说出口的东西。当人尝尽了悲痛苦难,才能真正感受到幸福。”
“是这样的吗?但我现在感到自己很幸福呢,伊丽莎白。可我并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如果说之前他的孤寂是使他更加珍惜现在得到的温暖的话,那么,他之前是吃了点苦头。但这么说,又显得自己很小肚鸡肠。
对方听着他的话笑了:“我想,你的幸福总是和快乐缠绕在一起。”
“不该是这样吗?”他问。
“有人快乐,但却感受不到幸福,或许他还会很盲目地以为自己得到了。但有人幸福,却能体味到所有的情绪,悲痛,感伤,孤独,焦虑,快乐,忧愁,兴奋,激动,喜悦……所有的东西。都能体味到。”
“为什么呢?”
伊丽莎白看向他,停了会儿,回答他:“因为它就是得来不易的东西啊。小威廉。”
“那你幸福吗?伊丽莎白。”
她略略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但我想,我该是幸福的。我也经历过一些伤心往事,但现在得到了很多东西,这令我知足,并且,也安于现状……”伊丽莎白的视线微微垂下来,不知看着些什么。
“你不高兴吗?”她突然变得萎靡不振的神色就是给威廉这样的感觉。
对方摇摇头,这次显得有些无奈。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她叹了一口气,那气息仿佛变得有生命起来,像是在跟威廉诉说着对方心里郁积着的哀愁,悠长地展开来了,“只是觉得有样东西,总在心上乱挠,试图抓着他,他却总在快进到心里时,很巧妙地溜过去了。但是,他每次这样溜走,却总要在心上划走一小片,久而久之的,这心就像是全部被他划走了,挠空了……”
她的声音很动听,温润的嗓音中令人有种被催眠的感觉,好像被什么控制住了嘴巴,就连眼睛也不用睁开,就可以享受十足的听觉盛宴。
威廉听着听着,只觉得脑袋莫名地开始荡起来,耳朵也因为对方的声音而痒起来。他的眼睛有些耷下来,不知为何,眼前却恍然飘过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的影子又嵌入到他的耳朵,变成了一段声音,那声音也像伊丽莎白,那种可以让人升起被蛊惑被催眠的效果,那段声音合着影子又钻进了脑内,这时,那个影子竟渐渐地铺展开。
那磁性的声音也开始明朗清晰起来。
【知道吗,我想象到一种东西。】
那英俊的五官印出来了,接着是轮廓。
他带着有些嘲讽着的语气,说话。
【只是想象一种丑恶罢了。】
那在脑里慢慢拼凑的部分,终于完全浮绘出来。
变成了一个人,一个又像是熟悉又像是陌生的男人。
维克多。
“伊丽莎白很寂寞吗?”威廉想到伊丽莎白最近日子里时不时表现出的多愁伤感或许就和维克多有关,而且,想想,哪有长时间在外,难得回家一次,就不停地出门,转而冷落未婚妻的男人呢?
她垂下眼帘,眼神开始飘忽不定,连口气也变得悠远起来:“寂寞吗……这也快变成是一种习惯,或许,他会伴随我未来很长一段日子,可是,能够念着想着,伸手却无法触及,这样的‘伴随’会不会变得像是一种酷刑呢……”
威廉低下头,手心捏紧了几下,他又将头重新抬起,盯着伊丽莎白的眼睛,道:“我知道,伊丽莎白。我知道你正说着的是谁……”
伊丽莎白用手心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将他下面的话硬生生地截断,但是,她的眼神还是温柔着,像一种光在润着威廉的心。
“那就别说他了,好吗。小威廉,”她一点也没有被说到心事的慌乱,反倒是更显得洒脱起来,“我想,我该多和你聊聊天。我们暂时只要把这个人抛到一边,或许他此时也正将我们放在某一处。那么,为了公平起见,让我们也忘记他一下吧。把他当成是个过时的玩具,被关进箱子里。”
“玩具?他变成了玩具?”威廉怪叫道,就算他变成了玩具,想必也只能和那群古老的木马为伴了,等到一起晒够了,再被一同放进大箱子里头。
他一下联想到维克多变成他手上的一个人形木偶,或许还能动,在那暗无天日的箱子里狼狈地爬来爬去。半天找不到出口。
想到那副景象,威廉笑了出来:“这个想法真有趣。”
伊丽莎白摸摸他的头:“或许,他等到某一天,就会自己跑出来了。”
威廉看着她:“他真的会跑出来吗?要是他变成了玩具多好。这样你就永远不用难过了。”
她又笑了:“要是永远待在箱子里,他也会孤单的。”
*********
临近晚餐,威廉跑到莫里兹太太那边,厨房里每个佣人都忙得热火朝天,连同所有炉子,锅子,铲子都跳起来,声音乒乓乒乓地像是在猛烈地争斗着。
他没敢进去,只朝里望了望,莫里兹太太没在里面。
威廉想了想,或许她正在花园里收被子。
他跑到那里,还是没找到她,倒是贾斯汀正将被子从绳子上捧下来。
“贾斯汀,你看到莫里兹太太了吗?”
“噢,我想她可能在自己房里。你去看看吧,她或许又在研究什么古怪菜谱了。”贾斯汀面向他,有些无奈地耸耸肩。
威廉很是理解地点头,转身欲走,只听她又在身后说:“嘿!少爷。下次跟我去集市转转好吗?那里可热闹了。”
“……去外面吗?我想我要先问问爸爸……嗯,我想,他该会同意的。”
***
“太太,您在做什么?”威廉的声音把莫里兹太太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也压低了嗓子,说:“我想跟您聊天。”接着他顺着对方转身的动作看到了她前面的台子上放了几个小圆盘,上面都摆着一些颜色鲜艳的菜肴。
“贾斯汀说您在研究菜谱,果然是这样呢。”不过他也早已习惯了,一名厨师对研制食物很执着,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就算哪里奇怪,但两人若都达成了某种共识,那么这种奇怪也并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噢,你刚才可吓坏我了。小少爷,我的房门在这时候从不关上,也没人会闯进来,你可让我惊喜了一下。”莫里兹太太手里拿着一只造型奇异的管子,她在一只小罐里头蘸了点粉色酱汁,将那些酱对着其中一个盘子,开始用流出来的汁液粉饰起花纹来。
威廉注意到这盘菜和上次让他昏迷的早餐中,有一道用水果和鸡肉串起来的小菜肴,就和现在她正在装饰的样式一模一样。他还记得,这道菜名是……
“‘亚当的喉结’。”莫里兹太太说道,并且用眼睛注视着他,继续说,“还记得这个吗?”
威廉叹口气,回答:“想忘也忘不了。”
“为什么你又做这道菜呢?”这可是害他昏迷的元凶。
“嗯……其实我是在调试,试试看用别的水果来代替原来的李子,李子和覆盆子混在一起那真是会激起欲、火,也是让你敏感的植物。我现在换了桃子肉哦。”(注:李子也带有催情成分)
“桃子?”威廉有些馋起来,“肯定很甜。”说到底,他就是一只在糖罐里打滚的小老鼠。
对方满意地笑起来,接着又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她的眼睛开始带着迷蒙看着底下的盘子,道:“这道菜,以前你的母亲相当喜欢呢。”
威廉的脑袋像是停止运转了,但也只是一会儿,他接着有些傻兮兮地冒出一句,“她,她很喜欢吃春膳吗?”
和莫里兹太太一起聊天的时候,两人对于话题总是毫无忌惮的,但对威廉而言,提到母亲,这个仿佛一直戴着神秘面纱的人物,就如这个词汇一直给他的迷惘感,朦胧的无助感,其实令他感到很无措。
一方面是对她全然无知,一切关于她的信息都来自很少时候伊丽莎白的诉说,或者是经由其他一些小细节猜测到的消息。另一方面,她应该是自己最熟悉的亲人,却又离自己那么遥远,那么陌生,陌生到自己有时想要了解她,却又无从下手。
莫里兹太太‘噗嗤’一声笑出来,转而摸摸他的后脑勺,说:“我想她并没有这种喜好,倒是很乐于将这种菜肴给别人吃。”
“哎?”
她朝他眨眨眼:“譬如说,埃尔方斯老爷。”
威廉有点反应不过来,但稍会儿,他的两只小手早盖在了那张红得快炸开的脸蛋。他看着莫里兹太太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地盯着自己,他转而提起手,难以置信般地指着她。
“……我,那个,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我是说,嗯……妈妈她……真的……”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团的,纠结在一起不知该用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这种想法他认为是不敬的,更是……难以启齿的。
他或许想了他不能想的事——譬如小孩子有小孩子的世界,但大人之间的类似于逗趣或是调情的东西,就如大人无法重归小孩的世界,小孩更无法了解大人有时隐晦‘鬼祟’的行为。
对于一个又遥远又陌生的存在,他能得知这样一条信息,这就像是获悉了某位知名明星的八卦新闻一样……
不同的是,在感兴趣的基础上,是不会将它当成茶余饭后一侃就过的东西的。也不是那种空穴来风,毫无根据的狗仔队的炒作产物。
自从和莫里兹太太熟悉以来,她有时会看好玩似的用某些话来逗弄自己,但是,她不会随意地开某种轻浮的玩笑。
她不会骗他,关于妈妈的事,所有事。
所以,他可以将它搜集进自己的心底。
以供他对‘妈妈’这个人,有更多可‘回忆’的片段。
“我和卡洛琳娜夫人可是很好的朋友呢!小少爷。”
“真的吗?我一点都不知道呢……能跟我多说些关于妈妈的事吗?太太。”威廉脸孔上满是被茫然覆盖的神情,他有些不安地看着她,只是一径地,像是被牵引着地问。
莫里兹太太笑眯眯地凝视他,说:“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小少爷。哦,无论你会想象成什么。关于那道‘亚当的喉结’,你知道这名字的由来吗?”
他很当然地摇头。
“那你知道亚当夏娃在伊甸园的故事吗?”
“我知道,”他点头,“圣经上说,上帝在造了亚当后,为了让他排遣寂寞,又利用亚当身体中的一根肋骨,造了身为女人的夏娃。”
“是的,两人着实单纯快乐过一段日子,但之后——”莫里兹太太的脸变得幽暗起来,像是在吓唬她身前的小男孩一样,连口气都有些神秘起来,“蛇出现了。”
“这我也知道,蛇告诉夏娃,可以吃树上结的智慧果,只要吃了它,人就会变的聪明起来。”
莫里兹太太耸肩:“噢,就是这么回事。她叫来亚当一起分享智慧果。亚当还没将果肉咽下去。上帝就来了,当即,亚当就吓得将剩下的果肉停当在喉咙口,上帝看到他喉咙上突起的一块。就断定他们偷尝了禁果。”
“这就是‘喉结’的由来吗?”
对方朝他微笑,略略欠下身,双手握着威廉的肩膀,道:“卡洛琳娜夫人就像是老爷身边的一轮太阳,她是夏娃,又像是一条蛇。”
威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太太。这些是好话吗?”
她看着他,半晌后道:“她令老爷幸福,也同时令他感到哀伤和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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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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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有些恍惚地走在房间过道上,对于莫里兹太太对卡洛琳娜的一番阐述,他也只是浑浑噩噩地收在脑内,只是暂时收着,别去用‘臆测’来加工些什么了。
他想到,或许之后他会得到更多的关于‘妈妈’的事。
因为看起来,莫里兹太太和母亲有着非同一般的友谊。
他叹了口气,可是结果,他还是没有问到,关于她所说的卡洛琳娜将那道‘春膳’拿给埃尔方斯吃……
那到底是……是他想象的,那种样子吗……?
在‘这种方面’,这么一股脑地钻啊钻的,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脑袋都快冒烟了,虽然还没冒出来,但是他却越想越乱,连那双小眼睛都快转成漩涡了。
所以很自然的,他撞上了一个人。
并且,和对方撞了个满怀。
这让他的头昏脑胀暂时得到了一份清醒,威廉抬起头。
维克多。
……
已经有些天没见到他了。
时间似乎也冲淡了某些顾忌,某些生分。
他都上哪儿了?威廉随即又摇摇头,这可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你还好吗?”维克多问他。
“嗯……谢谢,还行。”他觉得维克多的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这跟他这几天上哪儿忙活去了有关吗?
总觉得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整个人被蒙上了一种略显颓废的色彩。
“是吗?”维克多淡淡地笑了一下,就径直地往前走。
不知怎么地,威廉却也一下拉住他,他的袖管。
“怎么了吗?”维克多奇怪地问他。
威廉反倒不知该对他说什么好了,虽然他是拉住他了,但是,他没有特别计划着该对他讲什么。
只是,看到他这种样子,就这么一个人走了。
觉得有些瑟瑟的。
“书……我,我有书要还你。”
维克多一楞,接着又摇摇头,道:“你把它放进书房就行了。或者,交给布鲁斯先生。”
威廉还是拉着他不放,维克多叹了口气,蹲下身,看他的表情。
他像是委屈般地耷拉着唇角,又像是被勉强地揪起小眉毛。
“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讲吗?”
威廉转而望向他,维克多还是很温和地看着他,一点不耐的情绪都没有。
他才点点头。
***
威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看到维克多踏到自己的地毯上,整个人占据着房间一角的时候,心里生出一种怪异感。
当他察觉到对方正盯着自己扑散了一地的玩具的时候,威廉急起来:“书,书,你既然来了,我就把书给你。”说着跑到床边的小台子前,将那本科纳柳斯的《人体炼金术》捧起来。
维克多朝他笑笑,反倒开始研究起他的玩具起来,他见到那条绿色的草编小龙,它正静静地躺在床上,他走过去,将小龙拿起来,寻思道:“很稀奇呢,嗯……它该来自那个历史悠久的遥东国家呢。”
威廉怔楞住。
“你对龙有兴趣吗,”维克多又再扫视了一下地上的玩具,说,“这里倒是有很多东方来的玩具呢。说是玩具可能有些粗显了,倒更像是种做工精细的工艺品。”
“嗯……我相当喜欢这些。都是管家先生为我挑选的。”
维克多笑起来:“我想也是。过去的那种木马类的玩具确实该退隐下去了。”
威廉看着他,将书本递向他。
维克多接过书后,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向他招手,道:“威廉。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倒是有些关于龙的印象和知识,可以跟你说说。”
这可以当做是兄弟之间亲近的小把戏吗?
威廉就走过去,拖过来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
两人前面有一张小圆桌,维克多将书放在上面,随手翻倒了里面一张空白页。
“你要干什么?”
“画画。”维克多回答,并从外衣内的一只口袋中抽出一只炭笔。
开始在书页上勾勒起来。
刚开始细细的线条,还有略微粗的,更有着重描绘的,维克多握着那只简陋的炭笔,笔尖在纸上自由灵活地到处转动着,就像是一颗颗吊着尾巴的流星,横行在上面,接下来,汇成一副很巧妙的画面。
是一头长着翅膀的翼龙,在它翅膀的外侧还加了像是表现它在扇动的动作线条。看起来特别逼真。
构成它的线条其实并不复杂,但是粗细的不同却很精确地表现出它体态的尖削和双翅的彪壮。
“为什么它的翅膀要比身体大那么多?”在威廉的印象中,这种西方龙总是占有大吨位的笨重身材,并且对于它们而言,翅膀只像是附属物。
“这是西方龙里的飞龙,要是你想看看体积更为庞大的——,”维克多转而在另一面划了起来,寥寥数笔,一只身材肥胖的,面容臃肿的大龙跃然在上面,那条粗壮的尾巴‘挥动’着,像是要将所有来冒犯的敌人通通扫到天上。
“这是比较典型的西方龙。你看它的尾巴,是不是要比这条飞龙的肥上很多?”
威廉凑过来细细对比着:“的确是。而且它的头比飞龙要大多了,身材也是。但是它的翅膀很短很小。”
维克多笑起来:“对于笨重的它而言,它的翅膀并不能带它飞上天,最多只能是它在伸展翅膀时,用来威吓敌人,或是……嗯,进行求爱时的炫耀而生的东西吧。而这种飞龙,它的体积就要比它小巧多了,就因为它很轻,所以翅膀在这里就很有用武之地……你看——”他指了指它的翅膀底部。
威廉又凑近点看了看。
“飞龙它没有手,因为它手的构造很特别。或者说,它那对庞大的翅膀就是它的手,它的双翼就像蝙蝠的一样,好像在延长的手指中间覆盖上薄薄的膜。”
“似乎很有趣。”威廉道。
“嗯……不过,我觉得那种东方龙才更加地值得人研究,”维克多拿着那条草编小龙,用手指着它的脑门,说,“虽然西方龙的样子相当地雄壮,但看起来……头脑都比较简单。”
威廉笑出来,但随后他有些羞涩地略略点头:“的确有点。它们的力量都很强大,但是却不如东方龙那般神秘和内敛。”在他的印象中,就觉得那些西方龙像是恐龙的衍生物。
维克多看着他,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其实,别看那种西方龙的脑袋很大,但其实里面都放着大块大块的石头,只懂得横冲直撞。而东方龙的大脑就相当发达,我认为它更要远超于人类了。”
“为什么?”威廉对维克多这种认为感到很惊讶,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在这个时代有人发表这种言论的。
“龙的额头有个称作‘尺木’的东西,”他看了看手中那条小龙,有些遗憾地道,“可惜这条有些笨。这种东西在龙额头上会呈突起状,这个下面就遮盖着成长中的脑子,越聪明的龙尺木就越大。”
“是这样吗?”威廉的铁皮箱里还暂时没跳出跟龙尺木相关的东西,但他就是知道,毫无原因的——那只草编的龙——那个以龙为图腾的国家。
他把维克多手里的小龙拿过来,细细地在上头抚摩着,脑内又开始浮想联翩。
等他再次抬起头时,发现维克多又在执着炭笔在画什么了,这次,他翻倒了书最后一页空白面。
“又是别的什么龙吗?”威廉问。
维克多只是继续他的画,威廉也耐心等着
等到他画完的时候,维克多道:“威廉,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呢?”
他起身离开座位,走到他旁边。
一个怪里怪气的……人?他看到上面画了一个貌似身材很巨大的,全身布满着伤疤的人,之所以说他看起来很大,是因为维克多还在旁边画了对比物,一颗枫树,几颗小草小花,但那怪人的身高却远高于它们。
“为什么他没穿衣服?”威廉问。
维克多楞了楞,说道:“他看起来会怕冷吗?”
威廉很奇怪:“你不认为他会冷吗?”他又看了看画中人的脸孔,和身上一样,也被道道疤痕占据着,看起来挺可怕。
“为什么他要有那么多的疤痕?为什么就不给他一件衣服遮羞呢?”
维克多只是盯着他:“你觉得他怎么样?”
威廉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维克多你为什么要画这样子的人呢?”
维克多顿了一下,接着道:“我想……现在想想,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画下他。”
威廉耸耸肩,将手中那条小龙放回桌上,维克多此时却在用手指轻敲着桌板,一脸凝思。
“威廉。”
“什么?”他回过头,额头正擦过维克多的嘴唇。
他只感到额上热热的摩擦,一会儿又察觉起来,他尴尬地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
维克多也有些怔住,但他片刻却站起来,走到威廉身前。和先前一样地矮下身。
“威廉。你帮我留着他好吗?”
“……留着什么?”
“我是说……这本书。”
威廉望了望台子上摊开的著作,道:“你不要了吗?”
维克多摇摇头:“你帮我保管着它吧,它永远只会是我的。我不能有不要的时候。”
“只是……我暂时不想看它。”
威廉低下头:“就算你不需要,你也可以把它放回书房里。”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比起将它冷冰冰地关在那里,也许,还比较适合留在你手中。”
为什么要道歉?威廉迷惑了,看起来,他的确是不想要了……
丢舍不了的,就算不需要也……
所以他问他:“那么我呢?”
“什么?”
“我也是……想丢却丢不了的东西吗?”因为他是他弟弟,有这份血缘在,威廉的敏感使他心里生出这种臆测。
维克多愣住了,他倒是真的没有想这么多,他心底有点哭笑不得,怎样才能让这个敏感早熟的孩子明白一些呢?
他摸上他的头,有些尴尬也有些松口气:“我倒是感觉,你现在已经把我给捡回来了。”
两人的隔阂是否表示已经消除了呢?
威廉却没有做声回应。
对方默了一会儿,道:“……我去过一条曲径。”
威廉重抬起头,对于他突然间转移话题,似乎这在过去某一天已经领尝到了。
他很迷惑地看着他。
“那条曲径……至今让我看清了结局,”维克多朝他苦笑,又像是朝着自己,“但却无力收转。”
“……结局不好吗?”
“……不好。但是,又对所有人是好的。”
威廉不懂了,所以他又问:“那对你自己呢?”
维克多很无奈似的摇头。
“那……有解决的方法吗?既然看清了结局,就更该知道怎么解决了。”
对方摸摸他的脑袋,叹息般地回答他:“有时候,就算你有解开谜题的钥匙,但要是锁是坏的,就注定没办法对上。”
威廉有些懵懂地看着他,因为他根本不理解维克多正在说的事。
他的脑袋里也有一把锁,那把锁牢牢地将他想探究的箱子给困住了,他是要去找到它的。并且他认为那只箱子并不会轻易坏掉,只要找到了钥匙。
他和自己不一样的吗?
等到维克多将要离开房间了,威廉又抓着他的袖子。
“怎么了?”
威廉垂着头,嘴里嗫喏着:“要是你现在觉得不快乐,那么,有一种可能性,能让你回归幸福。”
“……是什么?”
“维克多……她很寂寞。”
“……”
“伊丽莎白她很寂寞。”
*********
要是一个人真的不快乐。幸福的降临真能让他快乐起来吗?
***
晚餐的时候,维克多没有来席。
伊丽莎白也不在。
埃尔方斯难得地加入进来,他很想和自己的小儿子说会儿话,但是他还是太忙了,他无法放下工作来陪伴威廉,因为那样像是一种过度的宠溺,他总觉得要是那么做了,威廉会因为他的频繁出现而感到腻烦,若是偶尔地空下来跟他聊聊,或许他会感到更加地兴奋。
埃尔方斯要是对一个人爱起来,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表现自己的爱。
席上只有埃尔方斯和威廉两个人,一对父子。
“宝贝儿,晚餐感觉还好吗?”埃尔方斯照旧是从最平常的话题开始谈起。
“嗯。莫里兹太太做的菜我都很喜欢吃。”
“噢,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今天一天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和平常一样。爸爸。”
“噢……”就连埃尔方斯自己也认为这样的问题每天问,每天问,这对一个日常生活一成不变的小孩而言,是更凸现其乏味的。
威廉却一下子停下就餐的动作,这让埃尔方斯惊跳了一下,还以为是小宝贝儿要说些‘雷霆大怒’的话来指责他。
“爸爸。”
“呃。宝贝儿想说些什么?”他也放下手中的刀叉,开始洗耳恭听。
“我,我想跟您聊聊。”
埃尔方斯一楞,随即竟开始在脸孔上堆起花来,那种怪异的笑容实在很难让人想到他是在惊喜。
“噢。聊什么都行。我的宝贝儿。”
***
晚餐后,威廉特意弯到了伊丽莎白的房门前,他决定敲敲门再进去。
但门上裂开的一条缝隙实在让他觉得,还是直接推进去比较好。
他和伊丽莎白不是一般的交情了。
可当他渐渐将门推开的时候,那道缝隙越来越宽。
他看到里头大落地窗前有两个人。
正在那里,身体密密地贴合地紧紧的,像是两条猛力激斗的蛇,上身不断摩擦着,两双手互相缠绕着对方,束缚住彼此,两人的嘴唇一次次地扭在一起,激吻了无数遍,他舔着她的嘴,她的耳垂,她的脖颈……
威廉轻轻地合上门。
***
伊丽莎白就像是诱惑亚当的夏娃一样。威廉心里这么想道。
但是,看起来,这也是让两位重要家人获得幸福的唯一方法了。
重要吗……
***
“威廉小少爷。”
他走在回去的道上,遇见正用银盘托着咖啡杯的布鲁斯管家。
“管家先生,您要去爸爸那里吗?”
对方点点头,对威廉说:“您和我一块去吧。”
威廉点点头,两人开始向更远的过道深处走去。他看到那底处,只感觉像是一个大大的黑洞。
他不禁停下脚步。
“小少爷?”
“管家先生。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布鲁斯转过身,温和地看着他。
“我老想打开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箱,但是试了很多把钥匙都不成功。但就是想知道里头放着什么东西,不然似乎永远无法安心……有能找到钥匙的那天吗?”
“您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锁在里头了吗?”
威廉点点头。
“试了很多把钥匙?您忘记钥匙本来的样子了吗?”
“呃……我想,我从没见过那把钥匙。”
老人听后耸耸肩,道:“那可得慢慢找了。但是,也不用麻烦地一个个试,既然它对你很重要,为什么不用别的方式打开它呢?或许,当这把钥匙摸空了所有角落都未出现的时候,为什么不去看看那个箱子原本的样子呢?说不定,它本来就开着呢。可能不需要用到钥匙就能开启它了。”
***
管家布鲁斯将咖啡端到埃尔方斯的桌子上就离开了。
埃尔方斯朝威廉挥挥手,示意他走过来。
他一走到男人身边,便整个地被抱起来,坐在埃尔方斯的大腿上。
“爸爸?”他叫了对方一声。
埃尔方斯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宝贝儿想聊些什么呢?”
威廉沉默了一会儿,跟他说:“爸爸。我,我想知道关于妈妈的事。”
……
******
几日后
征得埃尔方斯老爷的许可,贾斯汀原本带着威廉去逛早晨的集市,她的小少爷可从还没真正去过外头看看。
但还在去路途中,乌云渐渐地拥挤起来,时不时出现的闪电合着闷闷的雷声,大有下暴雨的趋势。
他们一同坐在马车内,车夫赶着它往回奔驰着,人们总是很害怕雷雨天。
树林里,一路的颠簸使贾斯汀紧搂着威廉,他偎在她的胸怀里,瞥看到她脖子里戴着的一样红色的东西。
“贾斯汀。这是我上次送你的绳结锁吗?”
“噢,是的。少爷,”一串惊雷打响起来,她皱皱眉,“瞧这天,偏偏在这时候添乱!”
“你没有解开它吗?”
贾斯汀回过来,朝他微笑,“现在看来,虽然解开它是容易了。但是,我还是认为它保持着这个样子最漂亮。要是你想知道怎么结扣解结,回去我再教你吧。”
马车行驶到半中央的时候,突然一个急刹车,马的嘶鸣、车夫的惊叫和整个车厢的剧烈晃动让贾斯汀和威廉吓了一大跳。
“车夫!外面出了什么事吗?”贾斯汀叫到。
对方没有回应她。
她试着再呼唤了几声,一样没有声音回她。
整个车厢内似乎只听得到愈来愈响的雷声,那种声音在沉寂的空气中变得紧张起来。
她心里有些微的慌乱,紧了紧怀抱。威廉问她:“贾斯汀,我们的马车坏掉了吗?车夫是不是叫人来帮忙了?”
她并未回答他,因为她只觉现在这种气氛有些诡异。
她再试着呼喊了车夫,结果跟刚才一样。
渐渐沉浸在黑暗中的天,车窗上紧闭的帘子,厢内也被漆黑罩起来。
只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正加快,加快。
空气变得凝滞。
心脏不知为何,也开始加快频率地抽动。
树叶子被冷风吹起,瑟瑟地拍打着,雨终于灌下来,伴随着那声声闷雷,渐渐地,那雷声更加地嚣张起来,撕心裂肺地吼个不停。
她抬手想拉开帘子,但不知为何,指头却微微发颤,她不敢往车窗外望,她只是单纯地在害怕着,无论是什么。
威廉也只任由她紧搂着,不出声。
车夫的异常也让他感到不对劲。
“会是野兽吗……?”他小声说了句。
贾斯汀慢慢地摇了头:“不……不会是的,这种林道没有那种东西。就算是,也不可能那么安静……”
问题是,现在的这种空气就足以让他们窒息。
也可能,只要那么僵持着,就可以摆脱现在这种重压。被这种仿佛伴随着某种危险的惧怕感。
两人就这样等了好长一会儿,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当他们在马车内静坐了快要一个小时,贾斯汀稍微有些松口气,她的神经先前紧绷了很久,她对威廉说:“少爷。我想,车夫可能是去叫人来了。”不管怎样,也只能这么想了。
正这么说着,整个车窗竟突然破开来,像是被什么冲开了一个大洞,他们在被无数碎玻璃模糊的视线中,见到一只巨大的东西将帘布撕扯了开。
那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在雷声的敲击下并没有多大效应,但贾斯汀和威廉被吓坏了。
伸进来的是一只被扎满了碎玻璃却依旧固执的拳头,它大的吓人,指节一根根粗得和一支木棍差不多。
本来握成拳的手势猛地打开,像一头凶猛的恶龙吐着火焰。
它就像是个丑陋的怪物,正伺机侵袭着谁。
贾斯汀的脸颊被玻璃划开了一道血痕,额上滴落的冷汗瞬时将她的血淡化开来,她禁不住地浑身发抖,但立刻,她咬紧牙,护住威廉,动作飞快地移动到另一边,打开侧门,将他狠力地推下去:“少爷!快点逃,不管往哪里!逃!”
威廉被惊吓得踉跄起来,没立稳,直接跌在了地上。
他只感觉自己叫不出声来,大雨落在他身上,此刻更像是在嘲讽他的胆小,击打他的怯懦。雷声大作,他开始破开喉咙大叫:“贾斯汀!贾斯汀!贾斯汀!”
对方却紧闭着车门,将帘子也拉下来。
他看到马车前面的车夫整个人趴伏在地上,毫无声息。马车前空荡荡的,那匹马早已脱离了缰绳。
威廉在颤抖,或许在先前就是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他只清楚一点,无论做什么,他必须得去做。
或许他此刻根本不具任何勇气和力量,只是将身体交给了空白。
被这种莫名的恐惧包围住,本能挣扎着想迈开逃跑的步子,但内心深处却又不容许他逃跑……无论面对的将是什么。
此刻,他的心仿佛像是被棒子敲开来,一片片地散在胸腔外面,膨胀着的,他听从了身体深处的叫喊声,猛力踩着阴湿的泥地,‘玉石俱焚’般的鲁莽将他推到了那个未知危险的面前。
闪电将整个天空照亮,银光打在他惨白的脸上。
他见到了那只手的主人,一晃眼,他就这样昏厥了过去。
五万字把男1号的胳膊写到了。哇哈哈,血色的优雅大人很GJ。
威廉要去找姘头,找自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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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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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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