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河》三番女子

30、第三十章

　　这是，来这儿的第几天了？正月时吃了嫡福晋送来的七花糕，睡了一觉，醒来便在这里了。这是哪里？这是我问柳眉的第一句话。她回答我：这是九阿哥在京郊的庄子。原来，我和柳眉互换了位置，我成了九阿哥的人质。
　　“非你所想。”这是柳眉对我说的。
　　“我就跟你说过了，那嫡福晋对你突如其好的好意，要谨慎些，你偏没放心上，那七花糕确实是下了药的，那晚你睡下，院子里就多了两个蒙面人，李妈和福至迷昏了，若不是我上茅房，恐怕也中了迷香的。”柳眉撇了我一眼。
　　“这么说，不是九阿哥绑我来的？”我勺着碗里的汤，问道。
　　“他绑你？恐怕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在这儿呢。”柳眉眼带不屑。
　　“到底怎么回事？”好奇心被揪起，一口喝完碗内所有的汤，拉着柳眉问。
　　“我不知道害你的人是谁，只是，听那两个蒙面人说这里不是军营，要是在城内杀人见了血，怕雍王府压着顺天府硬查，便将只着单衣的你弃于外街，然后你会冻死。”柳眉受不了我，又白了我一眼道。
　　“军营？”我有些愣住，我跟军营的人，还扯上关系了？
　　“不是十四阿哥。我见那两人的腿脚十分利落，不是长期马背上的兵。”柳眉先我一步，说出了她的意见。
　　“既不是十四阿哥，那，会是谁？非得对我下得这毒手？”眉头一皱，这种敌在明我在暗，被人算计的滋味真不好受。
　　“嗯哼。都跟你说过了，雍荣华贵的妇人，手段可多着呢。你偏不听。”柳眉又是一句冷语。要不是已跟她相处久了，定是受不了她这脾气的，刀子嘴豆腐心，她是在关心我，我心里清楚的。
　　“你知道是谁？”听柳眉这么一讲，心里好似有些底，却又不敢去想。
　　“不知道，只是绝对跟雍王府上的那些女人有关系。”柳眉一脸笃定。
　　“为何？”我也想知道。
　　“那两个蒙面人，能没有惊动房门和那酒和尚，便轻车熟路地将你绑走，定是对雍王府的路径十分熟悉，即便那两人不曾入过雍王府，那路径也定是有府内之人将去回退路设好的，你想想，能对府内所有路知晓，又能将你除去得益的，能有谁？”柳眉挑眉，杏眼的琥珀一闪，美艳惊人。
　　“呃。你真美。”我脱口而出，引来她的一记冷眼，又道：“你是说，嫡福晋？”
　　“是不是她我不知道，只是，绝对跟府里的那些女人脱不了关系。”柳眉叫来仆人，收拾起桌上的残羹剩饭。
　　“你对这儿，很熟？”我问柳眉道。
　　“熟，我就是从这儿一路走到郊外，故意让十三爷把我捡去的。”柳眉起了炉子，准备烧水。
　　“不是九阿哥派你去的？”我有些讶异，两个有可能是敌人的女人，竟然可以如此心平气静地谈论男人们的谋划？
　　“不是。”她摇头，眼神有些迷离。“他不愿我去，是我，自己要去的。”
　　“为何？”她，似乎另有隐情。
　　“因为，我不想再见到他。”她眼帘低垂，已有层雾气。
　　“唉。不知你口中的他是谁，只是，若是能让你和他合气美满，你尽可以把我交给九阿哥。”这样的柳眉令我动容。
　　“你竟是这样瞧我的？枉费我白救了你。”她扔下水壶，气呼呼地走了。空留我，看着洒在地上的水壶，和已经起好的炉子发呆。

　　从下雪的正月到化冰的二月，我和柳眉吃住同处一屋，两个月来的相处，对彼此有了更深的了解，我也能大概从她口中知道，那日她口中的“他”，便是大清康熙特旨准奏的皇商，也是大清皇室最有银子的财神爷，九阿哥。
　　细细算来，若是从景贵人的身份看，九阿哥得叫我声“姨”呢，从稳儿真正的辈份上算，应该得叫九阿哥一声“表哥”。唉，人生难料，我这身份还真是乱七八糟，现在又多了个与我同是郭络罗家女儿的柳眉，而且我还不能让任何知道我也是郭络罗家出身，一时有些迷茫。
　　“胤禟，已知晓你在这儿了。”柳眉一脸难以启齿，看着正举棋不定，盯着棋盘的我，道。
　　“现在才知道，你已经把我藏得很好了。”放下一子，抬头对柳眉微笑。
　　“你，叫我怎么说才好。你竟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命？”柳眉的杏眼又开始圆瞪了。
　　“我是知道，这人的生死轮回，是怎么回事了，所以，才看得开了。活着不一定快乐，死了，也不一定解脱。”喝了口温茶，道：“若是心中有怨，死了，便会把怨气带到阴间，会把投胎的日子延后，万物之初，必须没有恩怨，所以，死后的魂魄必须没有了怨气之后，才能再轮回的。”
　　“再者，若是人生无怨无求，那就是活着，最为欢快的事情了。我不是神仙，做不到事不关已，但却对自己的生死攸关，看得甚开。随遇而安吧，万事，均有定数的。”我又对柳眉开始劝慰。
　　“你老是这么神神叨叨，要不是你长着一张秀丽之脸，你那些方外之话，还以为是哪位高人所言呢。”柳眉扑哧一声，露齿笑言。
　　“这就是，四阿哥府上的高人？”突然的男声，惊扰了这午时闲棋的安宁。
　　屋内花厅，站着一矗挺拔直立的身影，寒风自他身后的屋门吹进，他身上的白袍缓缓晃动，白袍上的金丝边随风飘荡，犹如一条条小金龙，栩栩如生；白净的瓜子脸，高洁的额头，挺拔的剑眉，苍直的鼻梁，樱桃薄唇，最让人无法离开眼的，就是那一双黑白分明、闪闪动人的桃花眼眸。
　　“唔。”太美了！真是美艳绝伦！
　　“你是，九阿哥！”我用了肯定的语气。不仅因为他身上的贵气，还因为他这张继承了宜妃美丽容颜的脸蛋。
　　“你我见过？”他慢步向前，眼中有着探究。
　　“没见过。”我回答。是没见过呢，唯一的一次照面，就是还在景泰阁，你和老十跟十三干架，我跟着宜妃去劝架那次。恐怕，你早就不记得我这“姨”长得什么模样了。
　　“嗯哼？”他不置可否。兀自坐在炕上，柳眉则走到我身旁，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你这是何苦？我既是答应了你，不伤她，你便不用如此这般防我。”九阿哥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口气却甚为无奈。
　　“哼，利益熏心之人，岂能轻信？”柳眉冷哼。
　　“罢了，今日我也只是路过这儿，顺道来看看你，既是你一切安好，便可！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她在这儿。”九阿哥起身，临出门那一刻，转身回望，柳眉杏目圆瞪，九阿哥嘴角弧起，留下一记美艳笑靥，消失在门口。
　　“他，真漂亮呀。”我看着九阿哥消失的方向，感叹道。
　　“你喜欢？”柳眉的口气听不出是喜是怒。
　　“谈不上喜欢，只是欣赏。我还是喜欢，那块冷石头。”看着这天气，再过几日，我和四石头就分开了三个月呢，还真是，有些想他了。
　　“扑哧！”一旁传来柳眉的窃笑。看来，四石头，已经在我心里扎下了根，要拔了，怕是，很难了。不知，他会不会想我呢？

　　三月，我与柳眉在庄内亭台处起了炉子，烧水饮茶赏花。九阿哥再次登门，柳眉一听奴才回禀，起身避而不见，九阿哥来到亭台时，只看到了我独自一人。
　　“她，还是不愿见我？”九阿哥看着桌上摆着的两茶杯，道。
　　“我没问过，所以不知道。”我道出实话。
　　“你不，好奇？”九阿哥挑眉询问，这样的表情，我在柳眉的脸上看到过。
　　“她也没对我好奇。我们，都不问对方太多事儿的。”我啜了一口热茶，这茶好，听柳眉说，是九阿哥差人送来的泰春茶，味道还真不错。
　　“呃，你要喝么？”一杯入口，才发现这送茶之人还站着看着桌上的空杯子，有些不好意思，便开口问道。
　　“嗯。”他点头。
　　“我们，见过？”九阿哥看着我茶艺一气呵成，出声道。
　　“没有。”我再次否论。
　　“可我，觉着，你很熟悉。”他眯着眼，似乎要把我看得仔仔细细。
　　“我也觉着，对你很熟悉呢。”我轻笑，又道：“因为那柳枝上的画眉儿，夜里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呢。”
　　九阿哥闻言，大笑出声，露出那洁白无瑕的牙齿，桃花眼弯成两轮半月，刹是好看。
　　一阵微风，拂过一院的桃花树，粉红的花瓣随风飘动，零落在亭台内的两人身上，眼前的九阿哥，真是应是那句：乍出花房近粉桃，笑意清澈露明媚。亭台阁楼，醇香茶露，粉花浮动，再加上眼前的绝色美男，真是，天堂丽景！
　　“他来了。”不知何时，九阿哥已站在我咫尺处，动作轻柔地将我头上一片花瓣拈去，桃花眼中闪动的戏弄尽收眼底。
　　“你们，作甚！”突如其来的怒斥，令人不寒而栗。
　　九阿哥闻声移步，这才将我眼前视线恢复如初。站在院内的，竟然是，怒目冷眼的四石头。
　　“给四哥请安了。”九阿哥轻笑道安，却没有请安动作，倒是划开手中的扇子，潇洒轻摇。
　　“这是我府上的奴才，怎么到了九弟这？”四石头冷言质问。
　　“我也是今日到庄上才知道，庄上多了位俏丽佳人。”九阿哥看着我眼神，带着鼓噪。
　　“多谢九弟收留，他日回谢。”四石头冷眼向我扫来，厉喝：“你以为你是主子，还得爷请你回府了？还不快滚回去！”
　　他是在叫我回去吗？这，态度也太恶劣了些。虽然刚才九阿哥的故意找茬儿，也是有些激起他怒火的原因，可，我是，奴才？
　　“我不是奴才。”我不满，再次声言：“我不是，你的奴才！”
　　他没有想到我有如此反抗之语，气得脸色铁青，袖下的拳头紧握，咬牙切齿，道：“今日不走，他日绝不再留。”
　　他的意思，是，今天一定得跟他走，否则，他也不会再来找我了，我与他，就此，断绝？该死的，我这无缘无故被人下药，被人绑了，肯定是因为你，你不仅没有好言相慰，反而恶脸相迎，到底，我欠了你什么，这么被你折腾！该死的，你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真该泼桶屎尿在你身上，解解气！心下所想，可脚下却已无知觉地走向他。该死的，这身体比我这心，还更容易妥协。
　　“告辞！”他兀自转身离去，头也没回，道：“脾气见长了，回去皮给我绷紧了。”然后，两名雍王府的奴才站在我身后，等我出门。转身，向亭台内的九阿哥，行了个礼，感谢他的好意，不论，是出于他对柳眉的承诺，若是出自他的恻隐之心，能把我在这儿藏了这么久，又故意让四石头找来，我都该，谢谢他的。
　　还有，柳眉。刚才仆人说九阿哥来时，他离去时不舍的眼神，现在想来，应是因为我。她应是知道，今日我与她是离别了，她定是细想了之后，也觉着，只有雍王府，才能给我真正的保护，虽然，那里也有荆棘。也许，她现在正躲在某处，偷偷看着我呢。一股感动的醋酸味涌上鼻头，这个柳眉，真是，我的好知己，好姐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