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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凤凰烛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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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凤凰烛台
自然,秦暄的天没有真的塌下来,他也不再计较房间的事,只是依然不顾邓叔的劝阻,晚上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他这样一个健壮的年轻男人,邓叔也实在无力将他拽到公主的床上,只能连连叹气。
总是,秦暄对于公主采取了“避之则吉”的策略。业已进入十月,边防事务非常繁琐,秦暄有时甚至连续几天都宿在城西北十里的军营内。
公主这方面也没闲着,她吩咐立春等人从库房内挑选合适的家具器物、帷幔褥子等,布置和装饰将军府的各处房间和殿室。
几天之内,硬邦邦、空荡荡的将军府眼见着变得堂皇气派起来,让将军内仅有的女眷顾小丹赞叹连连,大胆断言:“那玉皇大帝住的宫殿也不外如此吧!”
特别是公主的寝室,已经布置成华丽又舒服的温柔乡,碳炉的火也一刻不断地烧起来。
自己布置得如此精美豪丽的府邸,没见秦暄有任何反应——不,甚至是连秦暄的面都没见到,公主又觉得有些不满,她问立春:“难道他秦暄是威远将军,就了不起了,不用来给本宫请安吗?”
立春也对于这种驸马爷不见踪影的状况感到忧虑,但她觉得站在自己的立场,要紧的事还是劝劝公主,就说:“公主,别过分了。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呢,咱们现在是在人家的屋檐下呢。”
“你说什么胡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在哪也无需低头。”
“那公主您说怎么办吧?您怎么完成太后的嘱托?还是,你已经全忘了太后的嘱托?”
“什么嘱托,我可不记得母后有说过我还得让着他。母后是要他让着我,他照做了吗?”
“不是,是太后说公主您肚子的事——那桩!这事……你没有驸马爷的配合,也成不了啊。”
此时刚入夜,开始掌灯了,立春一边跟公主说话,一边给寝殿中央的那座引人注目的五层高的烛台点火。这项需要极度小心的工作得由老练的立春亲自来做。
“那你去邓叔那问问,秦暄在不在府上,若在,就让他来见我,我有事要跟他说。”
“什么事啊,公主?”
“你先别问,你照做就行。”
“好吧。”
立春想先找邓叔当个中间人准没错的,看来公主也是知道具体形势的。
秦暄果然在府上,正点了灯要研读军情,不情不愿地被邓叔拽过来见公主。进来这焕然一新的房间,几乎已经认不出是原来的房间了,秦暄也觉得有几分新奇。最夺人眼球的自然就是殿中央这几乎与他等高的烛台,居然有五层!
烛火煌煌耀耀,让室内的一切都被它温暖的光芒照亮。
而在一片融融憧憧的烛光中,公主倚榻而坐,如在云端的仙子般,确实非常美丽。
秦暄尽量简短地问:“公主要见我有何事?”
“驸马请坐啊。”
公主的声音还十分悦耳——但是可能有诈。秦暄带着几分忐忑和狐疑盘腿坐下,与已经脱下常服外套穿着白色内衣、披散着乌黑秀发的公主不过三步距离。
“这几日,我已经仔细看过这府上,也已经做出了一些改变,驸马觉得满意吗?”
“公主殿下觉得满意就行。”
他这端正顺从的态度是极好的,公主微笑着继续说:“但我发现这么大的一座府邸,居然没有浴池,真是奇怪!”
——原来是为了这桩事!
秦暄居然感觉些微失望。
“此地不比京城,也不比南方,水源不多,若造浴池也难以引水。”
“可反正厨房也得用水,何不一举两得?过去将军府上人口少,现在我来了,人口增加了这么些,再按过去的想法生活,就大不便利了。你说是吗?”
把府上重新装潢一番,把将军府变成了女儿国倒也罢了,没有伤筋动骨,如今还要新建什么浴池,是要动土的大事,还不知要费多少银子?!
秦暄感到一阵绝望,被皇室招为女婿,就真的开始越发不能自主,只能越陷越深了吗?
此刻,他想咬牙答应——或者,咬牙顶住压力不答应,又会如何呢?
同时,他也已经知道,公主并不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样肤浅娇惯,她是挺会讲道理的,虽然她的道理与别人的道理,与他的道理更有些差异。
“我知道,别人跟我说了,这里是有汤池的,说男人多去城西北军营外的池子,女人就去城东南妙云寺的汤池子。可这样对于我多不方便啊,倒不如在府上造一个,用自家的汤池子,才符合我晋安公主的体面。”
在秦暄犹豫着还想说服公主之前,公主先出招要说服他。
不料提到“公主的体面”,秦暄就明确了自己的想法:去你的修什么浴池——不行!
察觉到秦暄的沉默更深了,公主依然不气馁,“我们已经结为夫妻,就是一体的,你可不能光顾着自己的方便,而不顾我。你看这烛台好不好?我见着就很不错,于是也就给你的前厅大堂,也订做了一具……”
秦暄这才想起几天前,邓叔好像确实跟他说过这事,并从他手中讨要过一纸许可文书。
因为需要使用大量的铜,以及需要镌刻上“威远将军”的名号,这些都是需要他手书允许的。当时他一心扑在布置秋防任务上,根本没在意具体是什么事,就给邓叔的文书上签了字,盖了印。
此刻想起这事,在明亮如白昼的烛光中,秦暄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再也听不进后面公主说了些什么话。
“我还以为公主召驸马来共寝呢,原来只是说汤池子的事。”
秦暄被打发出去后,立春伺候公主就寝时说。
“本公主才不干那样按下牛头让牛喝水的事呢!你瞧他一路上的表现,分明是当驸马当得不情愿。他既不情愿,我也不勉强他。”
公主这样说,一半是实情,一半也是出于羞涩的嘴硬。
了解她的立春马上就抓住重点——“就是说,若驸马情愿,公主也是情愿的?”
公主露出狡黠又甜美的一笑,说:“既来之则安之。”
立春欣慰地笑了,这下明确知道公主对于秦暄还是挺满意的,也合情合理。这从京城来驻马城的一路,秦暄护卫公主的细心和尽力,回到驻马城后的忠于职守、兢兢业业,众人都看在眼里,这分明是一个好男儿!
而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看明白了,这个男人还没有什么坏习性,就是有些冷漠、严肃和板正而已。至于长相和身段,越看越觉得无可挑剔,又举动矫健潇洒……反正优点自然是很多的。
立春就故意给公主出难题,“那——若是他秦驸马胆子天大,渴了却到别处去喝水,公主该如何处置?”
“到别处去喝水?什么意思?”
“哦,公主你以为男人像我们女人一样得循规蹈矩在家里啊,他们不是有许多那些去处吗?就是路上胡哥儿说过的那些事啊,公主您忘了?”
公主一时似乎被难住了,片刻后说:“他不敢的,他也是个顾及体面的,如今人人都知道他成亲了,他还敢造次不成!”
“好了,我们就当他不敢造次吧。”
“不过,说起来胡哥儿去哪了?怎么都不见他了?他已经出关去西域了?”
“这说不准,但也可能只是在这城中的哪处风流快活。反正按照规矩,他是不能与我们同住在将军府的。公主若想见他,我就让人去打听。”
公主与立春又说了一会闲话,才各自安歇下。
不得不说,在这样讲究纪律和效率,充满阳刚气的边城中,连铁匠铺的老板也是很有效率的,再过了五天,一座新鲜出炉、比成年男子还要高大的五层烛台,就被热热闹闹地送进威远将军府。
这座新的烛台比公主寝室的那座更高大,甚至更煊煌。铁铺老板想着要借这份由皇帝的亲姐姐的订单扬名立万,花足了心思和材料。烛台底座雕刻了五个姿态各异的老虎,顶上是一只昂首展翅的凤凰。这涵义自然很明显:虎——代表威远将军的威武煊赫;凤凰——自然是代表晋安公主的皇家威严,恤爱照拂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