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晋傲秦》西雅

4、美翰林——宋弘

　　第4章美翰林——宋弘

　　母女俩继续散步，太后说：“你如今已经出嫁了，此后母亲就不能时刻顾念你了，你要自己管好自己。眼看一过了六月，秋天就来了。一到秋天，边城就要加强戒备，秦驸马早就说需要尽快回驻马城整练军务，母亲也已经答应了。但母亲私心想着多留你们在京城，就决定还是过了七月初七，再让你和秦驸马出发回驻马城吧。”

　　七月初七不但是乞巧节，还是太后的生日，太后的生日大小宫里是有庆祝的，所以太后才这么说。公主是明白母亲的用意的，可她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我真的要跟驸马去驻马城吗？”
　　太后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你如今已经是军人的妻子，要与丈夫同甘共苦。”
　　“我是公主。”
　　“你是公主，没错，公主是出生在宫里，却没有公主是一直生活在皇宫里头的。你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可我有公主府，是父皇赐给我的。”

　　太后宠溺一笑，“你倒是个聪明鬼。可是——今日母亲就将话跟你说明白。你不单是公主，你更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你能多见识，多懂道理，也就能发现更多乐趣。母亲看着秦驸马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你只要与他好好相处，经营好自己的婚姻，就能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就不会再把时间用在一味任性胡闹上了。”
　　公主正要抗议，却见太后是一脸的宠爱，看着自己，又伸手抚弄她的头发——母亲很少待她如此亲切，她总是很忙碌，很严肃。
　　晋安公主就默默不做声，算是默许了何太后的安排。

　　摄政太后总是很忙碌的，这不下一刻她就要去接见属国的使臣，留下公主在御花园内。
　　“立春，母后对我说‘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到底什么是属于我的幸福啊？”
　　立春也一脸懵然，想了想，摇摇头，又想了想，再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太后所说的幸福是什么，奴婢觉得公主已经很幸福了，连皇上都听公主的，奴婢实在想不出来还有比公主更幸福的女人了。”
　　“对啊！”公主自然是十分赞同立春的话。

　　可马上公主就知道自己也并不是那么“幸福”了，因为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十分无情地提醒她八年前的那桩荒唐事，警醒她尽管贵为皇姐长公主、摄政太后的嫡女，也不是就能幸福长乐、万事如意的——甚至细思之下，如意的都只是一些芝麻小事，大事一点由不得她！

　　宋弘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的御花园呢？
　　可能是随皇帝来的，因为他是翰林，属于皇帝的近臣，因是极具魅力的美男子，又文辞流丽，通多种番语，许多接见属国使臣的场面都需要宋弘在场。
　　自然，即便遇见原本也可以避开的，过去都是故意避开的。可此刻宋弘却有意走近，给公主请安：“公主殿下，久疏问候。微臣刚才见到秦驸马了——”

　　平常应该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此刻突然出现在眼前，已经让晋安公主十分惊愕了，再听他起头的这第一句话，公主甚至十分困惑，还真好奇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就站定了，静静地听着——
　　“微臣为过去的事给公主造成的困扰感到万分羞愧。如今见驸马爷果然刚毅威武，龙凤之姿，足以匹配公主，也觉得欣慰了。微臣衷心祝愿公主与秦驸马和美幸福，白头偕老，子孙延绵。”

　　宋弘比公主年长八岁，当年与公主初相遇的身份就是皇帝的老师，以师长身份说出一番祝福的话也无可厚非，但公主听着就是觉得别扭——当年不是这样的，如今怎么就倚老卖老起来呢？

　　公主再仔细看跟前的宋弘——很奇怪，经过了八年的时光，他已经从一位突然被皇室重用，还略显青涩的丰采秀逸的青年，变成了如今的蕴藉风流，成熟儒雅中年男子，看上去甚至更有魅力，可当年那种让自己心跳加速的神奇魔力却消失殆尽了？！
　　尽管心中有如此困惑，公主不改一脸淡定，点头回应道：“宋大人有心了，多谢宋大人。”
　　说了这话，公主还对宋弘粲然一笑。
　　——这是无意识的坦然的笑，立春看得仔细，眼睛都不禁湿润了。

　　立春陪着公主走远，公主才发现立春有些异样，就问：“你怎么了？眼睛怎么好像红了？”
　　立春马上换上一副高兴的样子，说：“因为奴婢发现公主已经走出来了，不再为过去难过了。”
　　经立春这么说破，晋安公主才察觉确实是这样：她的心里已经没有宋弘了，也预感到在接下来的生活中，也不会再有这个人的存在了。
　　这种彻底放下的感觉真好啊！
　　可是——转念一想，公主又不满地嘟囔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大概只是因为我有了新的烦恼，就忘记旧的烦恼罢了。”

　　很自然，晋安公主的新烦恼便是她的驸马秦暄——公主暗中打定主意，就在今晚了，不能再拖了！

　　从宫里出来，回府已至夜幕深重，夏夜的上玄月分明有一种新鲜俏丽之感，公主看着这新月，给自己鼓足气。
　　到了伺候梳洗更衣的人都退出寝室后，她就要行动啦！
　　公主翻过身，面对秦暄，正要伸手去拉秦暄的胳膊。好像有某种感应，此刻秦暄也动了，公主就马上把手缩回来，看秦暄接下来是如何动静的——兴许他跟本公主是一样的心思呢？这样就无需我先动手了，按照嬷嬷教的做就行了……嬷嬷教的是怎么做来着？好像……好像就是躺着而已，基本什么都不用做的……

　　晋安公主忐忑地等待着，下一刻却见秦暄一下坐起身，掀开薄薄的锦被，再一翻身——下床去了！
　　公主睁圆了眼睛看着秦暄的这些大动静，满是震惊和不解。
　　秦暄也对上她的眼睛，可似乎一丝感情都没有，冷冷清清的，就伸手要把自己的枕头抽走。公主也眼疾手快，原本打算拉秦暄胳膊的那手一把就按住秦暄的枕头，不让他抽走。
　　“你要干什么？”
　　“天气热，我在此反而让公主殿下也无法安睡，我到那窗下的长榻上睡。”
　　“不行！”公主不放弃，想继续说些话，好让秦暄配合她今晚的大计划，可又不知要说些什么，但按着秦暄枕头的手始终不松开。
　　想了片刻，公主也想不出什么好词能帮衬这始料不及的局面。
　　这样僵着不说话又不行，就胡乱地说：“不行的，你是驸马爷，你要睡在本公主——不对，应该说你是驸马，我要跟你——也不对，也不对！应该说，我们是夫妻，要睡在一个床上，这是母后说的规矩，你要不遵守的话，母后就要——”公主本要说“母后就要说道我了”，但小脑瓜马上想到可以改成别的样子，就改口说：“你不遵守的话，太后就要处罚你。”

　　秦暄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看着公主慌张的模样，竟觉得有几分可人，可他不想心动，也不会心软——“我不怕太后的处罚，前提是你想要传播出去让太后知道的话。”
　　被抓住痛处，公主一时无语，秦暄趁机一把用力，就将属于自己的枕头抽走。拿着他的枕头，就走向那边临窗户的长榻。
　　公主恨得牙痒，却十分无奈，对着他的背后不禁大骂：“你这个秦暄，就是个大坏蛋！”

　　公主原打算就在今晚，自己纡尊降贵地学习一点宫里的妃子们对父皇献媚的模样，就把驸马爷降服，完成“那件事”，就不用在母亲跟前战战兢兢了。那曾料遇上这样完全不配合的秦暄，气得她睡不着觉。

　　秦暄的不肯“配合”当然也是有缘故的——他看到了公主与宋弘相见的一幕。
　　如今，不能说他对自己的婚姻就完全失望了，准确地说应该是心里头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很有烦躁。他觉得公主对那个少年时就喜欢的男人依然钟情，而且——很奇怪的，他觉得宋弘也并非如传言般对公主是毫无情意的。他分明看到在公主与立春已经离开后，宋弘对着她们的背影默默地伫立了许久。
　　并且，秦暄也自然联想到宋弘跟他讲话，祝贺他荣登驸马爷宝座的样子。男人也有属于男人的莫名直觉，秦暄直觉这宋弘也是喜欢公主的。

　　虽然这样的直觉，与已经普遍流传的故事情节完全相悖，可在秦暄的心中莫名就是产生了。
　　他烦躁的来源就在此——要是那俩人多年前就是彼此钟情的，那阻碍他们的真就是那位早已订婚的宋弘的表妹？是宋家自诩清流名门的矜贵守礼吗？
　　这样的话，如今横插一脚进来的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可是，无论如何，自己与公主也已经成婚，这是事实，但真能坦然承受吗？
　　原本以为接受一位骄横的公主作为妻子很难，发现应该也不难，公主虽骄横不懂事，但还真有可人之处，难怪先帝最疼爱她，她有一种完全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清新脱俗的娇媚，真真就是一朵清贵的帝女花！

　　于是，秦暄就发现过的这一关根本不算什么事，难的在别处，就在这里——公主是一个与别的男人心意相许的女子。
　　公主只是被迫下嫁他人，而他秦暄只是因为各种因素凑巧被选定为驸马而已。
　　更要命的是——此刻秦暄承认——那个男子确实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啊！

　　正因为宋弘有真才实学，让晋安公主出了那样大的丑后，太后和摄政王爷依然没有疏远他，因为很多事务还得依仗他。何况，宋弘还是公认的美男子，他的容貌和风采，在朝廷中怕是无出其右了吧。
　　跟如此这般的男人相比较，我大概只是一名鲁莽汉而已吧？
　　越想越不是滋味的秦暄躺在榻上，跟晋安公主躺在床上一样，也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