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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年味在林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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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过程,两人默契了许多。林念慈负责擀皮,动作飞快,一张张圆皮像雪片般飞出。邝野则负责包,虽然最初几个还有些笨拙,但很快就找到了感觉,手指翻飞间,一个个圆润饱满、褶子匀称的包子便立在垫了笼布的蒸屉上。
厨房里热气氤氲,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面香、肉香、葱香混合成一种家的气息。
包子蒸好,白胖胖、热腾腾,长得一副充满食欲的模样。林念慈先给爷爷端去两个,回头又递给邝野一个,“快尝尝,小心烫。”
邝野接过,吹了吹,小心地咬开一个小口。鲜美的汤汁立刻涌入口中,混合着扎实的肉馅和清甜的白菜,好吃得他几乎要喟叹出声。“哥,好好吃!”他含糊地说着,也顾不上烫,又咬了一大口,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林念慈看着他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递过一杯温水,“慢点,没人跟你抢,不够还有。”自己也拿起一个,刚咬了一口,就看到邝野嘴角沾上的一点面粉,不由得失笑,很自然地抬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替他擦去,“都成小花猫了。”
邝野的脸颊瞬间涨红,他慌忙低下头,只能假装专心啃包子,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悄悄追随着林念慈温柔含笑的侧脸。
林念慈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等下再蒸一屉,留着明天当早饭,早上煮一个粥就可以了。”
夜深了,一切收拾停当。
林念慈洗完澡,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和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钻进被窝。被窝已经被邝野睡得暖烘烘的。他刚调整好姿势,身边的少年突然窸窸窣窣地动了。
下一秒,一条手臂带着迟疑横过他的腰间,轻轻环住。
邝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闷闷地从他肩侧传来,“哥我想抱一下你,可以吗?”
在林念慈的认知里,邝野始终是那个在雪地里被他捡回来、极度缺乏安全感和关爱的孩子。一个半大孩子,经历了下午那样的惊吓和对峙,晚上想要寻求一点亲近和安抚,再正常不过。他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更不会将之与任何旖旎的念头联系起来。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林念慈的声音带着笑意和纵容,他甚至主动侧过身,形成一个更便于拥抱的姿势。温暖的手臂同样回抱住少年略显单薄却已然开始抽条的身体,手掌在他后背一下一下,轻柔地拍抚着,像安抚婴孩,“想抱就抱。哥在这儿呢。”
邝野得到允许,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将脸更深地埋进林念慈肩颈处。那里气息干净温暖,是他一切安全感的来源。鼻尖萦绕着独属于林念慈的味道,被子下传递的是紧密相贴的体温。
所有的惶惑、后怕,似乎都在这个拥抱里慢慢沉淀、消散。然而,另一种更为隐秘滚烫的悸动,却也在这个毫无防备的亲近时刻,悄然滋长,缠绕心间。
他闭上眼,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同时,也将不齿的心思死死地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腊月二十四,南方过小年,家家户户要扫尘祭灶。
一大早,林念慈就从衣柜深处翻出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蓝色围裙。围裙的布料厚实,胸前还印着“泰康猪饲料”几个白字。
“这是周嫂前年给的,打扫的时候穿上,就不用怕弄脏衣服了。”林念慈说着,递了一件给邝野,另一件自己利落地套在身上,细细的带子在腰间打了个结。
围裙的款式简单,甚至有些土气,可穿在林念慈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妥帖。他身姿挺拔,蓝色的粗布衬得他脖颈修长,眉眼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干净。
“哥。”邝野突然叫他。
“嗯?”林念慈转过头,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邝野看得有些出神,过了两秒才认真地说,“你穿猪饲料的衣服也这么好看。”
明明是印着猪饲料的围裙,穿在他身上却像件素净的工作服,甚至衬得他那份温和的气质更真切了些。
林念慈先是一愣,随即笑了。那笑容清清浅浅的,像雪地里悄然绽放的白色梅花,“你也好看。”
“真的?”邝野怀疑地问,他低头扯了扯身上过长的围裙下摆。他还在抽条,这件围裙穿在他身上就像道士做法事穿的道袍一样,确实不太合身。
林念慈忍着笑意,很肯定地点点头,“真的,不骗你。我们小野脸长得俊。”
这话说得太直白,邝野耳根一热,心里像被羽毛挠了一下。他既喜欢听林念慈夸他,又不好意思接这样的夸奖,只好低下头去摆弄围裙的带子。
两人开始分工打扫。林念慈个子高,负责屋顶和墙壁。他举着绑了长竹竿的扫帚,仔细地将角角落落的蛛网和积尘扫下来。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能看见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缓缓飘浮。
邝野就跟在他后面,先用湿抹布把柜子、桌椅擦得锃亮,再用扫帚将地上的灰尘归拢。他干活仔细,连门槛缝隙都不放过。
屋子里本来就不大,两人配合默契,不到中午就把三间屋子打扫得窗明几净。阳光照在擦亮的玻璃窗上,整间屋子都亮堂了起来。
中午邝野简单炒了两个菜,三人凑合吃了一顿。真正的重头戏在晚上。
祭灶,要煎糍粑。
林念慈和邝野都爱吃糯叽叽的东西。晚饭前,邝野坐在灶前烧火,林念慈则弯着腰,小心地翻动锅里金黄的糍粑片。另一个灶上炖着鸭汤,浓郁的香气和糍粑的米香混合在一起。今天杀了一只家鸭,还有一只大阉鸡过大年那天吃。
看到糍粑边缘微微焦黄,邝野起身拿了个青花瓷碗过来。林念慈用筷子将煎好的糍粑一片片夹进碗里,又把新洗好的糍粑片铺进锅里。
“尝尝看,甜度够不够。”林念慈说着,用筷子戳了一小块糍粑,轻轻吹了吹,很自然地递到邝野嘴边。
邝野张嘴接住。糯米的软韧和焦脆的外皮在齿间化开,淡淡的甜味恰到好处。“好吃!”他眼睛亮起来,“再放一点点糖就更好了。”
林念慈依言往碗里撒了一小撮白糖,然后用同一双筷子夹起一小块,自己尝了尝:“嗯,是差一点,我怕太甜腻,没敢多放。”
那一小撮白糖融化在热糍粑上,闪着晶莹的光。三个人围着灶台,你一块我一块,很快就把一碗糍粑分吃完了。鸭汤还剩大半碗,留着明天下面条。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中央台的小年夜节目,邝野的脑袋歪在林念慈的肩上。
“哥,我吃得好撑呀。”他小声嘟囔。
老爷子在旁边笑,“吃撑了喝点茶消消食。柜子里还有我之前买的茶叶,小野,去泡一壶。”
邝野却赖着不动,往林念慈身上又靠了靠,“不用,爷爷,哥帮我揉揉就好了。”
林念慈失笑,当真一下一下帮他揉着肚子。揉了十几分钟,邝野干脆侧过身,舒舒服服地把脑袋枕在了林念慈腿上。
电视里歌舞喧闹,屋外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
过了一会,林念慈轻轻地把邝野的脑袋挪到沙发靠垫上,站起来身。
邝野正享受着呢,他哥刚一动,他就拉住林念慈的手,抬头问他,“哥,你去哪儿?”
林念慈解释,“我去泡点茶。”
邝野坐起身,把林念慈按回沙发上,“哥,我去,你坐下看电视。”
邝野进屋拿茶叶。
老爷子看着邝野进厨房的背影,笑眯眯地对林念慈说,“小野生怕累着你,什么活都要抢着干。”
林念慈心里暖融融的,笑了笑没说话。
邝野泡好茶,给每人倒了一杯,然后又很自然地躺回林念慈腿上。林念慈由着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他的头发。
等到节目快结束,林念慈想站起身去洗漱,才发现腿已经麻得没了知觉。他扶着沙发靠背,半天没动。
“哥?”邝野立刻坐起来,看到林念慈蹙着眉揉腿,瞬间明白了,内疚涌上来,“都怪我,我帮你按按。”
他的手刚碰到林念慈的大腿,就被轻轻按住。
“没事,坐久了都会麻,一会儿就好。”林念慈的声音很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
邝野守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直到林念慈舒展眉头,试着动了动腿,他才松了口气。
“看,好了。”林念慈摸摸他的头,“这是正常的,别瞎想。”
邝野却突然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哥,你真好。我躺了那么久,你都没叫我。”
林念慈心里软成一片。这孩子,别人对他一点点好,他就恨不得把心和你贴在一起。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小野还是小时候吃的苦太多了才养成了这般敏感又赤诚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