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梦》娈煜

3、我的草莓蛋糕

　　下午五点的阳光褪去了正午的灼热，像一层薄纱漫过“宜和府”的雕花门楣。
　　搬家公司的卡车刚停稳在小区门口，林芷歆就被眼前的景象晃了晃神——米白色的欧式建筑错落有致，喷泉在中心广场上划出细碎的彩虹，连门口保安亭的栏杆都擦得锃亮，与她们住了十五年的老旧公寓比起来，简直像两个世界。
　　“发什么呆？”沈庆安拍了拍她的后背，手里还拎着一个装着零碎物件的纸箱，“快下来帮忙。”
　　林芷歆慢吞吞地从副驾驶座下来，帆布鞋踩在烫脚的柏油路上，目光却忍不住往小区里瞟。她对这里不算陌生，小时候跟着妈妈来过几次——干妈家就在这个小区，是一栋带小花园的洋房。只是那时她年纪小，只记得院子里有棵很大的桂花树，秋天开花时香得能醉倒人。
　　可她记得更清楚的是，宜和府的房价高得吓人。沈庆安一个普通的初中老师，怎么突然买得起这里的房子？
　　“妈妈，”她忍不住拽了拽沈庆安的衣角，声音里带着疑惑，“我们真的要搬来这里？”
　　“不然呢？”沈庆安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语气轻快，“难不成让搬家公司把东西再拉回去？”她把手里的纸箱塞给林芷歆，“拿着，先去你干娘家坐会儿，我和你姐姐跟他们清点东西。”
　　林芷歆抱着纸箱，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纸箱不沉，里面大概是些她的漫画书，可她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她看向正在跟搬家工人核对清单的林芷晴，想也没想就喊：“姐姐，一起去干妈家吧？”
　　林芷晴头也没抬，笔尖在清单上划了个勾，声音清清淡淡的：“我不去了，拿妈一个人忙不过来。”
　　“可是……”林芷歆还想说什么，就被林芷晴冷冷地打断了。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可是？”林芷晴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耐，“抱着你的箱子赶紧走，别在这儿添乱。”
　　林芷歆被她吼得愣在原地，眼眶瞬间就红了。从小到大，姐姐虽然总管着她，却很少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不明白，不过是搬个家，为什么姐姐突然变得这么凶。
　　沈庆安连忙打圆场：“歆歆听话，你干妈肯定在家做了你爱吃的绿豆汤，去晚了可就被舒海那小子喝完了。”
　　她朝林芷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少说两句，然后推着林芷歆往小区里走，“去吧去吧，路上慢点。”
　　林芷歆被推着走了两步，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她回头看了一眼，林芷晴已经转过身去跟搬家工人交代着什么，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冷硬，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她吸了吸鼻子，抱着纸箱转身走进了宜和府的大门。
　　小区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孩子的嬉笑声。林芷歆低着头往前走，帆布鞋踩在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上，硌得脚底板有些疼。她想起小时候，每次跟姐姐闹别扭，姐姐总会偷偷把她爱吃的糖果塞到她枕头底下，可这次……
　　她踢了踢路边的一颗小石子，石子滚出去老远，撞在一棵银杏树上停了下来。她忽然觉得，好像从知道中考成绩那天起，姐姐就变得不一样了。以前姐姐给她补化学，虽然严格，却会耐心给她讲题到深夜；可现在，姐姐看她的眼神里，除了不满就是不耐烦。
　　是因为她的化学只考了五十分吗？还是因为……姐姐也在怀疑，妈妈到底是怎么买得起这里的房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用力压了下去。她甩了甩头，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干妈家就在前面那栋洋房，门口的桂花树比她记忆中更高了，枝叶已经遮住二楼的窗户。
　　她走到雕花铁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按响了门铃。
　　傍晚七点的霞光漫过宜和府的落地窗，给客厅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林芷歆坐在那张粉白粉白的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一双眼睛却死死瞪着对面翘着二郎腿的慕舒海，活像只被惹毛了却还强撑着不肯示弱的小兽。
　　慕舒海手里把玩着一个篮球，嘴角噙着抹漫不经心的笑，看她这副模样，故意慢悠悠地晃了晃腿：“怎么？瞪我就能把草莓蛋糕瞪回来？”
　　“那是干妈特意给我留的！”林芷歆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是努力维持着气势，“你凭什么吃掉？”
　　她下午到干妈家时，姜玲确实说过，冰箱里有刚做的草莓蛋糕，是特意给她留的。可她跟慕言澈聊了没一会儿，转头去厨房找蛋糕，就只剩个空盘子了。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慕舒海干的——整个宜和府，也就只有这位大少爷敢这么“无法无天”。
　　慕舒海挑了挑眉，把篮球往旁边一扔，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谁看见是给你留的了？冰箱里的东西，见者有份。再说了，你一个考化学只考五十分的小笨蛋，吃那么好的蛋糕干嘛？浪费。”
　　“你！”林芷歆被戳中痛处，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一声掉了下来。她最讨厌别人说她化学考得差，尤其是在慕舒海这种从小就不爱学习、却总能凭着小聪明混得风生水起的人面前，这简直是公开处刑。
　　慕舒海见她真哭了，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依旧嘴硬：“喂，你哭什么？我说错了？上次模拟考你化学才考四十分，这次考五十分，进步挺大啊，值得庆祝——”
　　“慕舒海！”
　　一声清亮的呵斥从门口传来，打断了他的话。姜玲拎着大包小包的菜走进来，刚换好鞋就看见这一幕，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把手里的袋子往玄关柜上一放，几步走到客厅，看都没看慕舒海，先掏出纸巾给林芷歆擦眼泪：“歆歆不哭，干妈给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