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自由灵魂（3）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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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呆眨了下眼睛，看向声音的方向。
那团飞舞着的肉块已经恢复成了银白色的金属，机械蝙蝠那个巨大的黑洞洞的眼睛正盯着他。
看到这只眼睛，阿呆忽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心安。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坐在银白色的地面上，胸腔完好无损，心脏也在他的体内跳动着。
他呼出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机械蝙蝠缓缓飞到远处，拿来了一个小牌子递给他。
阿呆伸手接过去。
又是那个logo！
阿呆的心脏又狂跳起来，他慌忙避开视线。
他视线划过的地方，地面又变成了红褐色的一块块肉块，紧接着工作台……防护服……
还有那只机械蝙蝠……
“啊！”
当肉块上的所有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阿呆才发现自己发出了声音。
所有变成肉块的机械蝙蝠缓缓朝他飞来，它们的眼睛正在飞速分裂。
“你说话了？”
“You talked?”
“なんだって？”
“jij sprak？”
“tu as parlé？”
“Du hast gesprochen？”
“hai parlato？”
“??? ???？”
……
阿呆哭了，他浑身发抖，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
阿呆想起来了，那时候他在容器中，在火海里……不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打开那扇门，无论他如何努力呼救疯狂拍打容器的门，穿白色西服套装的男人也没有理会。
他在绝望的火海中拿出手机，在火光的映衬下开始书写自己的遗书。
寥寥数语，他很快写完了，只是些对亲人友人的话，他是个顶普通的人，并没有什么大事可以交代，遗产也是寥寥……
火越来越大了，阿呆忽然觉得自己得把遗书上传上去，不然的话，或许一切都会湮灭在火中。
在上传遗书的时候，他看着绿色的进度条一点点右移，就在要到100%的时候，忽然一切都变成了灰色。
一些都静止了。火也是，进度条也是。
阿呆看着那两个穿着白色西服套装的男人去而复返……
阿呆觉得自己或许永远也逃不出，也冲不破这个容器了。
“你说话了？”
“You talked?”
“なんだって？”
“jij sprak？”
“tu as parlé？”
“Du hast gesprochen？”
“hai parlato？”
“??? ???？”
……
机械音环绕在阿呆身边响个不停。
阿呆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流到他张开的嘴里，顺着他的咽喉、食道、胃、肠道一直往下流。
“呜呜……呜呜呜呜呜……”
阿呆终于控住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勇气，奔向工厂已经变成蠕动着的红褐色肉块的大门。
阿呆推开那扇门，奋力往走廊跑去。
他不知道该去哪，只要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终于，他眼前出现了另一扇大门。是那天他见到背后火光的那扇大门。
大门是机械的、银白色的金属。
阿呆忙不迭地地推开门，门外是芳草连天，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白色和煦的光笼罩着他，阿呆忽然觉得一种久违的幸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冲到门外大喊。
芳草骤然生长出眼睛，青山变做腐烂的肉块，绿水化作浓稠的血浆，鸟花变做飞翔着的机械蝙蝠和银白色西装的男人们。
阿呆不知道他为何能认出蝙蝠和男人，但它们的眼睛噼噼啪啪分裂成无数个，它们紧紧盯着自己，或飞或走，缓缓朝自己这边过来。
惊慌中一只带着吸盘的巨大触手在阿呆脸前停下。
触手的端部像花朵绽开一样展成几瓣，每一瓣的边缘都镶嵌着牙齿，触手朝阿呆露出有着中间多层牙齿的深渊巨口。
阿呆甚至忘了挣扎就被巨口吞了下去。
巨口的内部粘稠润滑，阿呆顺着它的喉咙、食管、胃……一路滑下去。
他感觉自己仿佛又置身火海，他身上肉块缝制的防护服被溶解、剥落，接着是他的皮肤，他感觉一股灼烧的痛楚席卷了全身，他张开嘴，发不出声音，火苗却顺着嘴巴流进来……
阿呆在自己燃烧着□□的痛楚和腐肉的烟尘中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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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87684792，根据《帝国法案（第9475版）》第273665条，你被指控侵犯名誉权，被要求赔偿50亿，由于你没有可被执行的金额，所以你现在叫阿呆，需要打工还债。”
机械声在青年的脑海中响起，头顶上白色的强光打下，他迟缓地眨眨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巨大又空旷的房间中，空气粘腻潮湿还泛着阵阵臭气。
“编号87684792，根据《帝国法案（第9475版）》第273665条，你被指控侵犯名誉权，被要求赔偿50亿，由于你没有可被执行的金额，所以你现在叫阿呆，需要打工还债。”
穿着银白色连体服的阿呆呆呆地看向四周，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阿呆根据机械声的指引，来到一个室内六面全是银白色的工厂车间。
穿着和他相同的银白色连体服的同事们看到阿呆，嘴角上扬成弧形，微笑地看着他。
阿呆也回以微笑。
在机械音的提示下，阿呆走到一个空着的位置上，拿起上面摆放着的银白色零件，开始组装它们。
一只银白色的机械蝙蝠从别处飞到阿呆的身后，那只摄像头一样的眼睛黑洞洞地盯着阿呆。
此后的每天白天，阿呆会在脑内机械提示音的提醒下和同事们一起在那间空旷的房间醒来，再和同事们一言不发地排队前往工厂车间劳动；每天晚上，阿呆会在脑内机械提示音的提醒下结束工作，和工厂的同事们一言不发地排队回到那间空旷的房间。
直到有一天，机械蝙蝠递给阿呆一个小牌子，要求他把它贴在他们做的产品上。
阿呆接过小牌子，飞快地移开视线。
那应该是一个logo样式的东西，但他却觉得那图案仿佛能唤起人类内心的恐惧一样，让人脊背发凉。
“啊！”
把logo贴上去的时候，阿呆听到一声轻呼。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和他一样的银白色连体服，她脚边的地上静静躺着那个恐怖的logo。
所有的机械蝙蝠一瞬间停止了移动，它们摄像头一样黑漆漆的眼睛一瞬间都对准了女人。
女人哆嗦着步步后退，她的腰不小心撞上了工作台。
女人回过头去。
“啊啊啊啊——”
她忽然发出一阵尖锐的不似人声的惊呼，接着推开工厂车间的银白色大门，跑了出去。
轰！
那天晚上，阿呆听到一声好像爆破一样的声音。
睡梦中的阿呆惊醒过来，他的心脏跳得厉害，他在黑夜中起身顺着声音的方向摸索过去。
声音来自走廊的另一端，工厂对面的那一扇门外。
阿呆走过去推开厚重的银白色大门，门后他们制作的那辆大东西正在燃烧，火光把周围映衬得好似白昼。
阿呆看着白天的女人被困在那辆东西里面，叫喊着拼命拍打着门。
门纹丝不动。
女人卷曲的发尾已经被火苗点燃，火苗顺着她的头发蜿蜒向上。
女人的表情终于绝望了，她的手摸索了一阵，最终举了起来。
她双手高举着她的手机，手指颤抖着按在按键上。
银白色的车从远方呼啸而至。
车上走下来两个带着工具箱的穿银白色西服套装的男人。
阿呆看着男人们朝燃烧着的产品走过去，他看到女人劫后余生般的惊喜表情……
阿呆退回到走廊里，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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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阿呆过着每天按时去工厂组装零件，按时回到房间睡觉的日子。
他的日子一成不变。他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多年以后，有外面的人来参观他们的工厂，优秀员工阿呆作为员工代表，承担着导览的职责，在工厂里接待他们，引导着他们观赏一个个银白色的美丽工业品。
“您面前的是编号KDl452899的产品零件，由改良过的43825w号合金制成，其机械强度、抗退化能力和使用寿命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阿呆张开嘴，机械音流淌进人们的耳畔。
人们边听参观着这些工业品，他们赞美这些银白色的美丽机械，赞美它们精巧的设计，赞美它们锐利的光泽，赞美它们流线般柔美的弧度……
在征得阿呆的许可后，他们轻轻地触摸着它们，感受它们冰冷的触感在人类的体温下一点点回暖。
“真的好美，仿佛艺术品一般。”
人们极轻声地说话，仿佛怕惊到这些美丽银白色机械的美丽灵魂。
阿呆继续有条不紊地介绍着，他用词精准，声调毫无起伏，他的声音像机械电流一样具有美感。
如果机械之神可以说话的话，人们会毫不犹豫地相信，祂的声色一定和阿呆的一模一样。
没人注意到，阿呆的嘴在动，但他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也没有人知道，阿呆的眼中，那些美丽的银白色机械，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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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自由灵魂（3）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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