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自由灵魂（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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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蝙蝠们也跟上来了，阿呆身边环绕着七嘴八舌的机械音。
“你说话了？”
“You talked?”
“なんだって？”
“jij sprak？”
“tu as parlé？”
“Du hast gesprochen？”
“hai parlato？”
“?????? ??????？”
……
许多大大小小的黑漆漆洞口对准阿呆，阿呆受到巨大的恫吓，反而发不出任何音节。
这时，他好像看到距离他最近的机械蝙蝠黑漆漆的洞口闪烁了一下，又一下。
阿呆眨了下眼睛，洞口蓦地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阿呆又眨了下眼睛，那只大眼睛像碳酸果汁表面破裂的气泡一样，咕嘟咕嘟地，一分为二，又分为四，再分为八……
每一只眼睛中都有一个通体漆黑的瞳仁，瞳仁中倒映着阿呆的面庞。
阿呆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他移开视线，却发现原本银白色的机械蝙蝠已经变成了一团红褐色的肉块，表面附着着粘稠的血液和呕吐物一样的东西，它煽动的翅膀则变成了半空中飘扬的带吸盘的肉粉色触手。机械蝙蝠依然在空中飞着缓缓朝他靠近，原本尾巴的部位现在坠着裸露的血管和肠道。
“你说话了？”
“You talked?”
“なんだって？”
“jij sprak？”
“tu as parlé？”
“Du hast gesprochen？”
“hai parlato？”
“?????? ??????？”
……
机械音仍在继续不断地重复，阿呆发现所有机械蝙蝠也都变成了那样的肉块，它们上有无数的眼睛紧盯着他，这些眼睛没有眼皮，它们漆黑的裸露的眼球随着阿呆的呼吸时起伏的胸膛而轻微地上下转动。
而那两个银白色西装的男人的眼眶里也分裂出许多只眼球，这些眼睛像是啤酒泡一样从杯子里满溢出来一样，一点点从原本凹陷的眼眶里渗出来，直到眼球们填满了整个脸部的位置。
如果那还能被称作脸的话。
这两个银白色西装的男人现在完全不似人形，浑身都是烧焦样式的红褐色腐肉，血丝、各种肠道粘液排泄物触须血管混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一点人的形状，甚至连剪影也不像人类。
阿呆彻底吓傻了。他张着嘴，完全发不出一点声音。
机械音持续地回响在他耳畔，同时这些眼睛好像极为训练有素一般齐刷刷盯着他。
它们盯着他看了好长好长的时间，阿呆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它们集体向左转动了眼球，一齐看向另一个地方。
阿呆不知道它们在看些什么，他的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也无法偏过头去。
一会儿，一个穿银白色西装的男人走到阿呆身前，朝他伸出一只肉粉色的触须。
阿呆怕极了，他双腿一软，一下跪坐在地上。
刷！
所有眼球们瞬间转向了阿呆，那只触手也陡然变幻了位置，几乎要贴到阿呆的鼻尖。
阿呆瞳孔皱缩，不由得屏住呼吸。
所幸下一秒，眼球们又转回到原来的方向，那只触须也绕过阿呆，伸向他的背后。
阿呆一动不敢动，直到他又听见那个中年男人的嚎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粗粒的嗓音嚎叫着，阿呆一个激灵，他现在只觉得无尽的恐惧。
火一直被静止到了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功夫，它都没有在变旺或者变弱一点。
阿呆在火光的帮助下，看到面前的银白色西服男人触手下端变粗变大，但触手壁变得很薄很薄，接着，他看到那个中年男人竟然被吞到了触手里，正顺着向下滑行到男人充满烂肉的身体上。
这团腐烂的肉身上突然鼓出一块，一个类似腔体样式的肉团长在了肉身的外部，中年男人的躯体正被折叠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蜷缩在烂肉构成的腔体里。
腔体壁就在阿呆的旁边几厘米处，好像阿呆一转身体，肩膀和手臂就能碰到它。
他看着在腔体中张着嘴表情痛苦的中年男人，只觉得那张脸好像自己的脸。
腔体壁越来越厚，越来越厚，后来阿呆已经看不清男人的脸了。
随着一阵咕噜噜哗啦啦的声响，中年男人被和血液粘液等一起排了出来。
一个完好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身材还是微胖，他穿着银白色的特质工作服，挺着啤酒肚，咧开嘴冲着阿呆微笑。
阿呆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手脚并用着后退了两步，黏糊糊的触感隔着工作服贴在他的胳膊上。
银白色西服男人收回了腔体和触手，机械蝙蝠们的眼球也不再聚焦在一处。
阿呆忽然生出一鼓勇气，猛地回头看去。
他的胳膊正挨着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
这原本应该是那辆车的位置。阿呆抬起头向上看去。
车？那根本不是什么车！
阿呆惊惧交加，这时他才发现，之前他们做的产品，银白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大家伙，现在看起来就好像一团爆炸后烂肉，它的表面部分还有像是油炸过的痕迹，它肠道样式的骨架血肉模糊，蜿蜒的血管把肠道和烂肉连接着扎紧。
中年男人已经不在里面，火也不见了。
“阿呆！回到房间里去！现在是睡觉时间！”
阿呆听到机械音在命令他。
阿呆回过头去，所有的机械蝙蝠上的那些眼睛和穿银白色西服套装的男人们的那些眼睛都在盯着他。
阿呆在中年男人不露齿的微笑下站起身，跟着他走回到房间里。
阿呆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脑内机械的提示音叫醒的，他像往常一样跟着同事们一言不发地排队前往工厂车间劳动。
工厂车间门被打开的那一刻，阿呆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熟悉的银白色金属的光泽从他上下眼皮的缝隙中漏进来，阿呆慢慢睁开眼睛。
银白色的墙面地面天花板，银白色的流水线台面，飞在空中的银白色机械蝙蝠，银白色的产品零件，穿着银白色里连体服的同事们……
一切就像之前那样。
阿呆松了一口气。
他回到自己工作的位置上，视线不自觉被昨晚燃烧着的那个中年男人吸引过去。
注意到他的目光，中年男人抬起头，他的嘴角上扬，嘴的弧度由一条平直的线变成一条柔和的曲线。他冲他微笑。
阿呆准备回以微笑，但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中年男人的脸正在燃烧，那张脸的表面像蜡一样缓缓融化，脸上的皮肤像融化的油脂一样流淌。
剥落下油蜡面皮下的脸，是阿呆自己的脸。
燃烧着的阿呆的脸收起笑容，低下头去。
阿呆又想起了昨晚的火灾。
那种感觉非常熟悉，就感觉好像昨晚着火的时候，被困在产品里面的，其实是他自己。
阿呆看着那张燃烧着的他的面孔，有着这张面孔的中年男人低下头拿起零件，他烧灼的手指按在零件上……
他在干什么呢？
那个时候，我在干什么呢？
噼啪的声音响起，好像爆炸一样的声音。
阿呆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视线和旁边一直盯着他的几只没眼皮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你在做什么？”
机械的声音从那团血肉模糊带着触手的东西里传来。
阿呆吓了一跳，他赶紧低下头去拿零件。
但工作台上银白色的零件已经变成了一团腐烂的褐红色的肉块，它们随着阿呆的心跳一起有节奏地跳动。
阿呆手上握着的工具也变成了一团血管缠绕着的血肉。
阿呆赶紧甩掉这团东西。这团东西掉在工作台上，和银白色的金属台面融合了。
工作台霎时也变成了褐红色的血肉模糊的样子。
咚咚咚！
阿呆的心脏跳得很快，声音也越来越响。他觉得自己脆弱的胸腔好像要承受不住这种撞击，仿佛心脏下一秒要从胸腔中泵开。他张开嘴，口腔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他忽又觉得心脏好像能从嘴里跳出，又忙不迭地地闭上了嘴。
下一秒，他的心脏真的从胸腔中破膛而出，阿呆的胸口发出砰的一声爆鸣，他的胸腔自内爆开，胸骨也被折断，血液汹涌而出，早就压不住的心脏跳了出来。
心脏跳到地上，像皮球一样在工厂的地面上弹起、落下、旋转、滚动，它滚到哪里，哪里就被染成鲜艳的血红色，而它滚过的路程会渐渐变成暗红色，褐红色，紫红色。工厂里的灯好像一瞬间都灭了，四周暗淡一片，只有前进的心脏处色泽鲜明亮丽。
很快，整个房间已经全被染成了干涸的血色，各种肉块和器官触手彼此缠绕着混合在一起……
地面、墙面、天花板、桁架，灯管……
工厂里银白色的一切都变了样。
阿呆吓得跌坐在地上，他下意识用手去摸自己的胸口。
没有感觉。
他的眼球机械地转动着看向胸口和手——
他白色的工作服也变成了暗红色的一团血肉，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和身上能感觉到粘腻的液体和湿滑的生物在舒缓地游走。
阿呆张开嘴捂住胸口，急促地喘息着。
“你在做什么？”
机械的声音又问。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自由灵魂（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