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蝙蝠侠与哥谭的二三事》火韭

4、他三次被人喊老爸

　　1.
　　“请继续和我说话。”阿尔弗雷德的嗓音中透露出紧张，尽管他们已经处理过类似的状况许多次，老管家还是无法完全保持镇定，“对我描述你正在做的事，如果你在接下来的五秒内没有答复，我会呼叫超人。”
　　“我，呃，在闭合伤口。”布鲁斯没能忍住一声呻吟，肋侧的爆炸破片伤不巧处于非常不便处理的角度，如果阿尔弗雷德没在那边听，他可能已经开始破口大骂，“皮肤钉合器。在这之前我给左腿上了战术止血带，十一点五十三分。”
　　“已记录。”阿尔弗雷德说，并告知备用蝙蝠车的即时位置。六分钟，应该能办到。布鲁斯打上最后一个缝合钉，咬紧牙关，可能是由于疼痛和失血，也可能是由于脑震荡，安全屋在他的视线内浮动，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听上去很远。
　　“问题不大，我就是有点儿忙。”布鲁斯说，阿尔弗雷德哼了一声。
　　“听得出来，问题相当不大。”
　　“如果回家能吃到——”
　　布鲁斯中断拙劣的求饶，屏住呼吸，努力集中精神。不是错觉，真的有人在敲安全屋的门。
　　“一名青少年白人女性，衣着凌乱，意识不完全清醒。”阿尔弗雷德报告道，随即嗓音骤然变得严峻，“她被跟踪了。”
　　“该死。”布鲁斯咕哝。蝙蝠侠不能去应门，一旦受伤蝙蝠侠的位置传开，附近居民都会面临危险。
　　“老爸，是我！”门外的女生喊道，有些口齿不清，“我知道你在家！”
　　布鲁斯拆下披风和面罩塞到沙发底下，把靴子一并蹬掉踢过去，蹒跚向衣柜，抓住自己够到的第一件衬衫擦拭手上的血迹，不慎把挂衣杆整个扯了下来，所有衣服散落一地，他边诅咒边跪下捡起一件T恤和一条工装裤，但愿它们能遮住内甲和血迹。
　　“哦，见鬼，他肯定又喝多了！”女生大声说，又使劲儿捶了一下门，嗓音里那种强撑的镇定开始动摇。
　　布鲁斯不得不倚着衣柜穿裤子，体位的改变造就了一阵剧烈的眩晕，他把肋侧的伤口压在衣柜把手上保持清醒，拽过一条大浴巾盖在头上。
　　“爸，快开门！”女生的声音越来越绝望，敲门声急促如鼓点，“求你了！”
　　直立行走不大现实，布鲁斯拖着伤腿以最快的速度爬到门口，顺便趴在地上听了听。正在接近的脚步声有三人，均未受过训练，普通小混混。
　　“你们是谁？”女生极力保持勇敢，“别过来！我爸——”
　　布鲁斯拉开门，门外所有人明显都愣了一下。他站直身体，朝女生微笑。她最多十六岁，比他矮一头，脸上的浓妆花了，眼神失焦，很可能被下了药。
　　“抱歉宝贝儿，刚才在洗澡。”布鲁斯往口音里掺入意大利腔，使他们联想到本地□□，“我还以为你决定不来了呢，毕竟你妈妈恨透了我。”
　　“我……我参加了一个派对。”女生小声说，“对不起，爸爸。”
　　“没关系，看到你真高兴。”布鲁斯侧身让那女生进来，“你的朋友们送你回家？真绅士。”
　　“我不认识他们！”
　　“哦？”布鲁斯冷冷地说，把头转向那几个混混，希望自己身材的威慑力能令他们忽视上半张脸盖着浴巾的滑稽，“那么，你们是来找我的？”
　　“不！我们只是路过，怕她自己回家不安全，送她一下。”一个小混混慌忙说，“再见！”
　　布鲁斯砰地关上门，一时间屋里的两人谁都没出声，紧张地听着混混们的脚步声远去。然后女生松了口气，几乎瘫倒在地，她语无伦次地向布鲁斯道歉，解释自己确实刚从一场派对中逃出来。她喝了曾短暂离开自己视线的饮料，感觉不对劲儿，找了个借口离场，但平时回家的路因为爆炸和火灾（想必就是炸毁了他上一辆蝙蝠车那场）被暂时封锁，她害怕被警方认定为瘾君子，选择走小路，没几步就发现自己被跟上了。
　　“你叫什么名字？”布鲁斯问。
　　“亚……亚历克斯。”女生回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我不会打扰你太久，我只是需要打个电话——我的天哪，你是……你是布鲁斯·韦恩！你真的是他吗——你在流血！你还好吗？”
　　“亚历克斯。”布鲁斯说，抓住她的前臂命令她冷静下来，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靠着门滑坐到地上，“现在我需要你做这几件事……”

　　2.
　　所有穷小子都曾幻想过自己其实是某个富豪的隐藏私生子，对吧？这特别正常，谁不希望自己一夜暴富，过上挥金如土的生活，走向人生巅峰呢？马库斯也一样，大概五年前吧，他还在做这种梦，然后他妈妈病倒了。
　　马库斯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最小的拉娜对父亲压根儿没印象，不过这对她没啥坏处。她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他们的老爹就被抓进了监狱，三振出局。那老东西一直骗他和妈妈说自己改好了，找到了正经工作，现在他玩完了。妈妈打三份工，每两周去卖血，马库斯找到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后家里的情况好转了些，但妈妈把自己累垮了，然后一切又乱了套。
　　说真的，马库斯不大愿意回忆那段日子，就像被摄魂怪包围一样，充斥着疲劳和寒冷，他每天睁开眼都喘不上气儿。中间的某一天，家里那辆苟延残喘的破车坏了，他搞不懂它出了什么问题反正它就是趴窝了。他掏不出找人维修的钱，如果没车，马库斯每天得早起大概一个小时，因为他工作的地方离公交站很远，还有就是他得找别的法子送妈妈去看病。
　　车坏的第一天他迟到了，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马库斯真想把上司按在马桶里淹死，但那样的话接下来他的弟弟妹妹要么饿死要么被送去天晓得什么鬼样子的寄养家庭。所以马库斯忍了下来，崩溃到了极点。午餐时他刷到一个视频，布鲁斯·韦恩，那个光鲜亮丽的死阔佬冲着镜头笑得一副贱相，慢动作向大家展示怎么打领带，就好像会系一条破布是他妈天大的成就。
　　想象着用那条领带类似韦恩的场景，马库斯在视频下评论：老爸，如果你这么闲，为什么不教教你儿子该怎么修车？
　　有几个人嘲笑或附和了他，无所谓，马库斯敢肯定，他们没一个不想当韦恩的儿子，但凡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们愿意干掉自己亲爹。马库斯就不一样了，不给钱他也巴不得手刃那老王八蛋，但如果他也去坐牢，他的家人就完蛋了。
　　为了省下公交钱，他是走路下的班，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琳达烧糊了晚饭，她尽力了，马库斯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倒在床上昏过去。但妈妈高兴地告诉他下午出了件怪事儿：一支修车队巡视了附近的几个街区，免费修好了所有出问题的车，说是为了给即将毕业的学徒练手。马库斯赶忙跑去试了试，车子果然顺利发动，连之前一直有的几个小毛病都消失了。
　　这是巧合，是他们走了狗屎运——听上去比韦恩通过那条评论找到了他要可信多了。但无论如何，马库斯给韦恩留言，然后压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突然得到解决，再加上妈妈成功从韦恩基金会领到了救济金，手头稍微宽裕些后，马库斯又换了一份离家更近的工作，这一连串的好运导致他非理性地对韦恩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他关注了韦恩的账号，又顺着韦恩的推荐去看了一大堆像是如何修车、如何换水管、如何刮胡子之类的视频，其中一些，怎么说呢，对于一个没爸爸的男孩儿来说还挺有帮助。
　　他们挺过来了，没减员，没变成流浪汉，也没进监狱。不堪回首，但马库斯知道，情况原本可能会糟得多。还清最后一笔外债那天，他跟几个朋友去喝酒庆祝，醺然间马库斯又一次提起自己命运的转折点，大家都认为那是巧合，但还是起哄要他再去给韦恩留个言试试。
　　于是马库斯翻到韦恩最近的一条动态，写下：嗨老爸，你能把蝙蝠侠叫来跟我聊聊不？
　　他喝得酩酊大醉，是被朋友架着出的酒吧。中间的某一刻，一阵冷风吹过，马库斯稍微清醒了点儿，意识到自己仍然被架着，但只有一个人，而且似乎好久都没听到朋友们聊天的声音了。他晃晃脑袋，费力地抬起头，扭过头去——
　　看见了蝙蝠侠。
　　马库斯甚至都没尖叫出来，就哇一声吐了，同时自觉地抱住最近的路灯杆，以免搞得蝙蝠侠一身都是。蝙蝠侠变魔术似的掏出手帕和漱口的瓶装水，举在那儿，等待马库斯胆战心惊地接过。马库斯的大脑就像一锅乱七八糟的炖菜，漱了好一阵子，他才捏着空了一半的水，结结巴巴地说：“所以韦恩……你……还是……”
　　“韦恩说你有事找我。”
　　“但……那只是一条留言！几百条留言之一！”马库斯说，“他真的会看每一条留言吗？”
　　“他有一个程序，替他筛选那些看上去需要帮助的留言。”
　　“所以……所以……”车也是韦恩安排人帮他修的？那救济金呢？妈妈的工作呢？韦恩真的会关注他这样的无名之辈吗？
　　“你和韦恩到底是什么关系？”马库斯问，如果不是酒劲儿还没下去，他会更谨慎些的。
　　蝙蝠侠似乎笑了，就像是不止一次回答过这个问题，“我整条命都是他的。”
　　“哇塞！”
　　马库斯试着自己走了几步，但显然他目前还走不了直线，于是他的胳膊又回到了蝙蝠侠肩膀上。蝙蝠侠长得真高啊，披风不断扫过马库斯的腿，比看上去重得多，天晓得他这身行头有多重。
　　“马库斯，”蝙蝠侠突然说，“你的生物学父亲不会以你为傲，因为他配不上这么好的儿子——但有人会。你是个了不起的男子汉。”
　　就这样，马库斯不得不对家人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回家的路上嚎啕大哭。

　　3.
　　戈登这个蝙蝠侠做得不赖，但鉴于他成为蝙蝠侠的路径完全不同，显然他没法接手布鲁斯的关系网。在蝙蝠侠公开变更的情况下，即使阿尔弗雷德尽可能如过去一样提供庇护，布鲁斯失忆期间，许多事还是发生了变化。他重新履职的现在，少不了要去跟一些线人面对面确认。
　　“我们以为你死了。”米娅说，神情尴尬。
　　“没关系，米娅，在哥谭生存不易，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米娅摇摇头，有些生气，“我没背叛你！但我以后不能再给你递消息了，我的生活发生了变化。”
　　“你有了孩子。”
　　“是妮卡的孩子，那个混混终于把自己玩死了，他们现在跟我住在一起，我不能拿他们的安全冒险。”米娅解释道，显得越来越难堪，“我得彻底摆脱无赖帮。”
　　“我来想办法。”布鲁斯承诺道，但米娅仍旧逃避与他对视。
　　“我们真的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心烦意乱地说。
　　“我回来了。”布鲁斯坚定地说，“把你遇到的困难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这个你帮不了。”米娅头发一甩，仰头叹了口气，“你不会理解的，这太蠢了。操！”
　　“如果你不——”
　　“爸爸！”一个小男孩的尖叫声打断了对话，米娅瞪大双眼，露出大祸临头的表情。
　　那孩子在相邻房间的阳台上，确切地说，骑在阳台栏杆上。他兴奋朝这边招手，然后身体一歪，掉向栏杆外。米娅惊恐的尖叫声中，布鲁斯一跃而下，捞起那孩子，再用爪钩枪将他俩拉上去，翻回屋里。
　　“卢克！你在干什么？！”
　　那孩子却对米娅的训斥置若罔闻，自顾自地抱住布鲁斯的大腿，咯咯笑个不停：“老爸！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是最酷的！”
　　“卢克到了追问他爸爸是怎么死的的年纪。”米娅凑近布鲁斯，小声说，“我们不忍心告诉他，他爸爸是个自作自受的垃圾，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