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辰之上》施意绵

31、影归

　　胜利的喧嚣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刷着夏辰透支的身体和紧绷的神经。队友们围着他，激动地拍打他的肩膀，语无伦次地表达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但他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目光依旧固执地锁定在选手通道入口。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亢奋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他能感觉到右手因为过度操作而传来阵阵酸胀的刺痛，指尖甚至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刚才那场比赛，他几乎榨干了自己每一分潜力和从林黯那里汲取的养分。
　　通道口的光影似乎晃动了一下。
　　夏辰猛地坐直身体，屏住了呼吸。
　　一个熟悉的身影，分开工作人员和好奇的人群，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外套，依旧是平静无波的神情，仿佛只是暂时离席片刻，而非经历了一场蓄意的狙击与刁难。
　　林黯。
　　他回来了。
　　现场的喧闹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这个刚刚被“调查”、却又在队伍最需要时奇迹般归来的男人身上。
　　林黯的目光穿过人群，笔直地落在瘫坐在选手席上的夏辰身上。当他的视线扫过夏辰苍白汗湿的脸、微微颤抖的右手，以及那双因为过度专注而布满血丝、此刻却亮得惊人的眼睛时，他深邃的眼眸几不可查地波动了一下。
　　他没有走向欢呼的队友，没有理会旁人探寻的目光，径直走到了夏辰面前。
　　夏辰仰头看着他，喉咙有些发紧，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是抬起自己那控制不住发抖的右手，摊开在林黯面前。
　　那是一个无声的宣告，也是一份沉甸甸的交付——看，我守住了。
　　林黯垂下眼帘，看着那只年轻、修长，却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痉挛的手。片刻后，他伸出自己的左手，不是去握，而是用掌心，轻轻覆在了夏辰那只颤抖的手背上。
　　他的手掌宽大，指腹带着常年握鼠标留下的薄茧，温度微凉，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夏辰手背上那不受控制的颤抖，在他掌心覆盖下来的瞬间，似乎减轻了些许。
　　“打得很丑。”林黯开口，声音依旧是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指挥混乱，资源控制一塌糊涂，中期那波转线完全是赌博。”
　　他的评价苛刻而直接，一如往昔。
　　夏辰没有反驳，只是紧紧抿着嘴唇。
　　但林黯的话没有停。
　　“但是，”他抬起眼，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直射夏辰眼底，那里面翻涌着夏辰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浓烈的情绪，“守住了。”
　　他的掌心微微用力，在那只颤抖的手上按了按。
　　“做得很好。”
　　四个字。
　　很轻。
　　却像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砸在夏辰的心上。
　　所有的疲惫、后怕、委屈，在这一刻轰然决堤。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又被他死死忍住。他反手用力抓住了林黯覆在他手背上的手，力道大得指节发白。
　　他知道，这简单的四个字，是这个骄傲而沉默的男人，能给出的、最高级别的认可。
　　影子回来了。
　　带着无法言说的风波，也带着对光独自闪耀的、最深沉的肯定。
　　周围的欢呼声再次高涨，阿亮他们冲过来，七嘴八舌地想要询问情况。
　　林黯轻轻抽回了手，对夏辰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然后转向阿亮，平静地开始询问比赛结束后的一些手续和接下来四强赛的赛程安排，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无声的交锋从未发生。
　　但夏辰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光在影子缺席时证明了它的力量。
　　而影子，在归来时给予了光最坚实的回应。
　　他们的共振，在经历了这场意外的断裂与修复后，似乎变得更加紧密，也更加……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