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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话、晨霜 ...

  •   朽木冬夜在浅眠中,梦见了临行前的事。

      紫藤花香味的庭院里,主公产屋敷耀哉坐在檐下,身后是一丛未绽的垂枝樱。

      他听到白雪消融,看到阳光透过花枝,在主公苍白的脸上留下一瞬的柔亮。

      “……你做得很好,冬夜。”主公说。

      “虽无缘亲眼得见你斩鬼的身姿,但能如此从容归返,气息平稳,毫无倦意,想来剑技与见识都已臻至新的境界。”

      “如今的你,已是毫不逊色于行冥的优秀剑士了。”

      冬夜单膝跪在廊下,垂首:“您过誉了。”

      “并非过誉。”耀哉轻轻摇头。几片飞雪如樱般落入檐廊,飘落在他膝上。“另外,你巡视各地支部与培育所后,可有特别的发现?”

      冬夜略微沉默,将这一路上所见,化为清晰的言语阐述而出。

      “我的发现是,鬼的血鬼术愈发诡谲多变,临场应对时的情报仍然是最大的威胁。许多剑士,包括部分‘柱’,仍习惯于依赖固定的型。面对鬼超出认知的体能和异能,应变不足,是造成不必要牺牲的主要原因。”

      檐下的阴影里,主公静静听着。那双失明的眼睛,此刻带着十分的专注望向着他。

      “敏锐的观察。”耀哉微笑道,“那么,冬夜,你可有应对之策?”

      冬夜将肩膀压低下去。

      “……师父与我,仍在思考。”他听见自己说。用这番话语,将心底翻涌的念头严实地掩藏。

      耀哉笑了。那笑容在花枝与白雪的光影中显得格外静谧,仿佛看穿了冬夜的思想。

      “是吗。不必心急。”他说,“以慈悟郎先生与你的才智,假以时日,必能找到答案。”

      一阵风过,更多的雪自花枝上簌簌飘落。

      “所以,”主公的声音低了几分,如同耳语。“放心去‘判断’吧,冬夜。遵循你内心所见,做出你认为正确的选择。”

      ……

      ……

      冬夜从梦中醒来。

      梦境中,主公的声音与庭院的冷香很快淡去,感官即刻便被新的事物填满。

      山间清冽的空气在呼气的瞬间涌入肺部。以及鸟雀苏醒的啁啾,还有那初霁的大雪;晨光透过木窗的缝隙,在榻榻米上留下几道微亮的痕。

      屋外传来有节奏的击打声。

      他起身,推门而出。

      院落里,薄霜未化的雪地上,鳞泷左近次两手空空,却一次又一次地将上前的炭治郎击退、击倒。动作精准,毫不留情。

      而炭治郎,满身尘土与雪沫,却一次次爬起来,再次握紧手中简陋的竹刀。

      屋门边,那只竹篓静静放着,外面裹着厚布。篓口微微动了动。

      冬夜的视线随之落在那竹篓上。正如他昨日所言,他依旧无法理解富冈义勇那近乎鲁莽的信任。昨夜的收留,与其说是他的判断,不如说是对同僚与前辈的尊重,以及不妄下杀手的谨慎。

      篓口又动了动。一个小小的脑袋试探着钻了出来,左右张望。祢豆子粉红色的眸子看向冬夜,然后,弯起了眼睛。

      ——她在笑。

      尽管咬着竹筒,那微微弯起的眼睫,分明是在笑。

      对着一个怀有警惕、随时可能斩下她头颅的人类微笑?这孩子的心智,恐怕只余下幼儿的程度。

      冬夜的手稳稳地搭上刀柄,神色未变。

      “祢豆子,”冬夜开口,在面前带起一团白汽,“你不该对我笑。”

      我对你并无多余的怜悯。因为无人能担保你永不食人。我所在意的,不过是昨日你那身为人类的哥哥眼中,尚未被绝望完全吞没的火种。这连敌友都无法分辨的天真,只会让你在这残酷的世界里更快消亡。

      竹篓中的少女眨了眨眼,歪了歪头,然后……笑得更明显了些。

      “……算了。”冬夜移开目光。与一个心智可能只有幼童的鬼计较什么。

      这时,炭治郎获得了短暂的休息。他第一时间望向祢豆子,也看到了静立一旁的冬夜。

      ——那股浓郁而沉重的悲伤气息散去了,变得平静而柔和。是做了什么好梦吗?

      炭治郎想着,匀起呼吸,笑起来问候。

      “冬夜先生,早上好!”

      冬夜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径直转身,走向院中的鳞泷左近次,彻底无视了少年的问候。

      炭治郎:“!”无、无视?!

      “鳞泷师傅,”冬夜开口,“他的天赋如何?”

      顾不上被无视的事了,炭治郎立刻竖起耳朵,连喘息都屏住了几分。

      戴着天狗面具的老人拍拍衣袖,声音从面具底下传出:“不如何。对刀剑缺乏感悟,身体记忆也慢。远不及真正的天才。”

      不如何!炭治郎顿受打击。

      “远不及天才吗……我记住了。”冬夜点点头,“我相信您的判断。但我记得,您训练弟子的方式,似乎并非从持械对抗开始?通常是由上下狭雾山的试炼启程。为何对他……”

      为了师父与主公所议之事,他详细了解过诸位培育师的风格。鳞泷左近次的方法,应是先用残酷的山间陷阱锤炼弟子的体力、毅力和生存本能,之后才开始接触兵器。

      鳞泷沉默,转向一旁有些失落的炭治郎。

      “因为听信了你们的一面之词,”老人缓缓道,“误以为这小子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实际呢?”

      “除了毅力尚可,其余,平平无奇。”

      “……让您产生了多余的期待,真的很对不起。”

      炭治郎从“平平无奇”“平平无奇”的魔音中挣脱,便对上了冬夜望来的视线。

      他努力将沮丧抛开,重新打起精神,用那种清澈又执着的目光看着冬夜。

      “……”冬夜与他对视了一瞬。

      为什么用这种等待指示的眼神看我?本想与你谈谈,现在看来,或许还为时过早。

      他移开了视线。

      ……又被无视了!炭治郎内心再次受到微小但确切的打击。

      冬夜已无暇顾及少年的心情。虽是乌龙,但这结果也印证了他与鳞泷师傅都难以凭初印象断定这少年的潜力,更别提富冈义勇。

      这对特殊兄妹的潜质,对他们而言仍是未知数。这不禁让他越发疑惑——那一日的富冈义勇,究竟看到了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当面询问那位水柱本人,才能知晓了。

      算了。冬夜收回思绪。

      “鳞泷师傅,我今日打算下山一趟,为山上置办些物品。昨日天色已晚,未能细看,但也看得出您的生活过于简朴了。”

      “嗯。”鳞泷应了,补充道:“记得多带些取暖之物回来。”

      “明白。”冬夜颔首行礼。

      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融入了冬日的晨风与微光中。

      来去悄然,举重若轻。这般姿态,让炭治郎在失落之余,悄然燃起了一簇更旺的火苗。

      “鳞泷先生!”他结束了休息,大声道,“我还可以继续训练!”

      “去休息。”鳞泷说,“你的身体已到极限,只是你自己尚未察觉。”

      炭治郎还想争辩,鳞泷从他身旁走过,宽大的衣袖轻轻地一拂。

      啪。

      炭治郎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看来……只能等明天了……

      ……

      ……

      鳞泷回到屋内,拿起了昨夜放在案几上的冬夜带来的那封信。

      但只是看着它。

      什么都没有说。

      ……

      ……

      午餐时分,冬夜没有回来。

      暮色渐起,饭菜的香气在屋内弥漫开。

      这时,木门被哗啦一声拉开,寒气涌入。

      朽木冬夜回来了。

      出发时空荡荡的手里、背上、以及臂弯之中,此时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鳞泷师傅,”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东西卸下,“我带了很多东西回来,您看看。”

      他率先掏出几样。而包裹里面,还有好多炭治郎没怎么见过的、城里才有的东西。

      “这个是电炉,这个是电风扇,这个是电话……哦,还有这个。”

      他拿出一个精致的铁罐。同时,炭治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快夸夸我”的味道。

      “这个是咖啡。卖货郎说与茶类似,我买来给您尝尝。”

      陌生物件很快摆满了地板。

      鳞泷左近次看着堆积起来的礼物,声音听起来格外复杂。

      “……冬夜,山上,没有那么多电。”

      “没关系,我可以联络附近镇上的工人来配置线路,”冬夜回答,“或者我自己来也行。下山路上遇到了电工,基本的原理和操作我已了解,简单的电路铺设应无问题。而且,都说油灯终有失火的隐患,改用电器更加安全。”

      “问题不在这里。”鳞泷放弃了辩解,“……冬夜,你有没有带些更寻常的东西?”

      炭治郎嗅到了一丝为难的气息。但冬夜显然毫无所觉。他低头在包袱里翻找了一下。

      “调味料。盐、糖,还有辣椒粉。”

      他取出几个小包。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另一个小包裹里掏出了一包用彩色玻璃纸包裹的糖果,递给一旁的炭治郎。

      “拿好。”他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都嗜甜。西洋来的舶来品。吃不惯,放着就好。”

      没想到自己能从为鳞泷采购的冬夜手上拿到礼物的炭治郎愣愣地将糖果接过,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变得暖暖的。

      “谢谢您!冬夜先生!”这样,我们就算是朋友了吧!炭治郎不由得这么想。

      冬夜看着炭治郎骤然明亮的表情,收起包裹,提醒道:“我不清楚你这副表情是在怎么回事。但提醒你,给你糖果,仅仅是因为我手头宽裕,没必要在物质上苛待你罢了。”

      炭治郎用力点头,笑容不减。

      “嗯!我明白的!”

      “……?”

      “好了,”鳞泷出言打断了这微妙的对话,“先吃饭吧。”

      冬夜立刻敛声,拿起餐具。

      饭桌上,响起碗筷轻碰与进食的声响。冬夜吃得很快,但仪态端正。

      他最先放下碗筷,双手合十:“多谢款待,我吃饱了。”

      “冬夜。”鳞泷叫住了准备起身的他。

      冬夜驻足。

      “是?”

      还在咀嚼的炭治郎注意到,鳞泷先生面具下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住。

      “从明日起,”鳞泷突然说道,“由你来带领他,完成上下狭雾山的训练。”

      炭治郎的筷子停在半空。昨夜雪幕中,朽木冬夜那从容不迫、面朝风雪,却能与风雪融为一体的背影他记忆犹新。

      但他不确定,这位强大的柱,是否愿意将时间耗费在自己身上。

      冬夜显然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安排而怔了一下,“为什——”

      他忍不住询问这个唐突安排的理由。但话出口的瞬间,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封信。师父的嘱托。主公的“判断”。鳞泷师傅昨夜与今晨的态度……

      这就是鳞泷师傅对他的反应——让他与这个少年相处,在接下来的接触中,去厘清自己纠结的内心,去做出那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他不再有询问或质疑的念头。

      “我明白了。”

      冬夜躬身。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在炭治郎听来,恰像是一段崭新羁绊的开始。

      “既然如此。”

      “请多指教,灶门炭治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话、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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