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笔》荔枝星

7、林荫偶遇

　　系统慌乱的声音在许昼脑海里疯狂回荡。

　　刘老师那句“绝对不可能给你盖”的怒吼还在许昼脑海里嗡嗡作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刻薄。

　　许昼的脸颊火辣辣的，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无措的，他看着刘老师那张因愠怒而涨红的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

　　冲动是魔鬼，他刚才就不该……可是，又凭什么？凭什么南夜的心血，他自己的努力，在这个人嘴里就变得一文不值？

　　许昼没意识到他不该在在这种人面前倔脾气。

　　但现在没有办法，许昼几乎是凭着本能，轻轻嗯了一声，轻到刘主任没听见，但系统可以听见。

　　「消耗积分15点，“读懂目标人物微表情1分钟”已激活！倒计时开始：59秒…58秒…」

　　一股奇异的冰凉感瞬间涌入许昼的脑海，仿佛某种滤镜被强行覆盖在他的视觉神经上。

　　眼前刘老师那张愤怒的脸庞，其下细微的肌肉抽动、眼神的细微偏移、甚至嘴角那不易察觉的紧绷弧度，都瞬间被放大、解析，并赋予了他从未有过的清晰理解。

　　分析页面上写得十分详细，许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目十行。

　　面板上的内容是这样的：

　　目标愤怒的表象下，是强烈的掌控欲受阻的不快，他习惯于学生在他面前唯唯诺诺，显然宿主的反抗，尤其是条理清晰的反驳，在他眼里是直接挑战了他作为审核者的权威。

　　1.目标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不是纯粹的恶意，而是一种刻板的优越感和“为你好”的固执。他真心认为许昼去小花店是自甘堕落或者说浪费青春，这种误入歧途激起了他作为自封的教育者的强烈纠正欲。

　　2.当宿主提到“花语文化”、“语言符号象征”、“沟通能力”时，目标嘴角有极轻微的向下撇，不是轻蔑，而是困惑和不以为然，他本质上根本不懂这些，也从未认为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能算作专业实践。
　　在目标的认知里，汉语言文学就该是公文写作、学术研究，而非市井间的卖花弄草。

　　3.目标最后那句“绝对不可能”的爆发，与其说是最终裁决，不如说是被顶撞后的恼羞成怒，一种试图用音量和高姿态重新夺回控制权的本能反应，他在用这种方式宣告这里，我说了算。

　　短短几小段的解读，信息量爆炸。

　　许昼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刁难，而是根深蒂固的观念冲突和权威被挑战后的应激反应，或者说本质上，刘老师的确也是有一大部分心思是为学生好，但认知有些封建，方法也有些偏激。

　　许昼学的是汉语言，也理解文字隔阂这种概念，所以他能立刻明白在对方固化的认知壁垒面前，他现在说任何话都只会被解读为狡辩和不知悔改。

　　怎么办？硬顶肯定不行，只会火上浇油。

　　服软认错？可现在就算认错，这个固执的老头也未必会松口。

　　「倒计时：45秒…44秒…」

　　“刘老师。”许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的不甘和愤怒，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刻意放低的姿态，但眼神却不再闪躲，而是平静地迎上对方锐利的审视，“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说话没注意分寸，顶撞了您。”

　　刘老师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但许昼清晰地“看”到，当他主动示弱时，对方眼底那股被挑战的怒意稍微平复了一点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吧，终于知道错了”的掌控感回归。

　　“我理解您是为我的前途着想，”许昼语速放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诚恳，“您希望我们能去更专业、更规范的平台锻炼，这没错。是我之前考虑不周，没有充分理解学院实习备案的要求，也没有提前准备好更详尽的实习内容说明。”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刘老师微表情的变化。当他提到“考虑不周”、“没准备好”时，刘老师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放松了一点。

　　“但是刘老师，”许昼话锋一转，依旧保持着低姿态，但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永夜星花店确实是一家正规注册、合法经营的小微企业。店主非常专业，在花艺、设计、客户沟通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我虽然只去了两天，但真的学到了很多书本上学不到的实践知识，比如如何将抽象的文化元素融入具体的产品设计，如何在细节中体现服务价值……”

　　许昼或许没什么特别亮眼的优点，但是他总是知道该怎么用更专业一些的语言去表达。

　　他刻意避开了花语文化这种对方听不懂的词，转而用了“文化元素融入设计”、“服务价值”这种更接近管理或营销的术语。

　　“您说的对，大平台有它的优势。”许昼微微低下头，显得谦逊，“但我目前的能力，确实很难一步到位进入您期望的那种单位。在花店，我能从基础做起，在一个小而精的环境里，实实在在地锻炼动手能力、沟通能力和责任心。这对现阶段的我来说，或许是一个更实际、更能积累经验的选择。”

　　许昼又顿了顿，最后诚恳地说：“刘老师，我知道我的实习单位可能不符合您心目中的理想标准，但我真的很珍惜这个实习机会，也在努力学习和成长。恳请您再考虑一下，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会认真对待这份实习，并定期向学校汇报实习进展和学习心得。”

　　这一番话，许昼几乎用尽了毕生的情商，思路也很明确。示弱是为了平息对方的怒火，承认对方的部分观点也是为了建立一点微弱的认同感，强调正规性和专业性是为了反驳小作坊的贬低，最后将实习定位为“基础锻炼”和“实际选择”。

　　既符合现实，又试图绕开对方对“专业相关度”的固执认知，完美。

　　「倒计时：10秒…9秒…」

　　刘老师脸上的怒气似乎消散了不少，但眉头依然紧锁，不过这次眼神里充满了的是犹豫。

　　许昼能“看”到他的挣扎：一方面是权威被维护后的些许满足感，另一方面是固有的偏见和对非主流实习途径的深深不信任。

　　刘老师似乎在权衡，是坚持己见彻底否决，还是稍微松动一点？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年轻助教满脸歉意开口：“刘老师，抱歉打扰您，但李院长请您现在过去一趟，说是有个急件需要您马上处理一下。”

　　刘老师被打断思路，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面对院长召唤，他只能压下情绪。

　　他又深深看了许昼一眼，，然后挥挥手开口：“行了，我晓得了，材料先放这儿，等我有空了再说，等通知吧。”

　　虽然还是没盖章，那句“等我有空了再说”也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比起刚才斩钉截铁那句“绝对不可能”，这已经是巨大的缓和了。

　　至少，这条路没有被彻底堵死。

　　「时间到！」

　　系统的提示音准时响起，许昼眼前那种奇异的解析感瞬间消失，刘老师那张脸好像又恢复了惯常的刻板严肃。

　　“谢谢刘老师，麻烦您了。”

　　许昼强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低声道谢，将材料轻轻放在办公桌一角，然后迅速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压抑的空气，许昼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

　　说实话，刚才那几分钟的交锋，比他站一天上班还要累上百倍。

　　“怎么样？”一直守在楼梯口的贺驰立刻凑上来，满脸紧张。

　　“没彻底否定掉吧。”许昼疲惫地摇摇头，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让等通知，但感觉希望不大，他就是看不上小花店。”

　　“这老顽固……”贺驰气得低声骂了一句，随即又安慰道，“没事，至少没彻底黄。走，先回去，饿死了，请你喝奶茶压压惊。”

　　许昼点点头，他现在确实需要点甜的东西来驱散心头的苦涩和疲惫。

　　两人并肩下楼，刚走出阴凉的行政楼，傍晚的夕阳便兜头洒了下来，带着暖意，却驱不散许昼心头的阴霾。许昼满脑子都是刘老师那轻蔑的眼神和南夜温和的笑容交织的画面，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就在许昼低着头，机械地跟着贺驰往校外奶茶店方向走时，一个熟悉得让他心跳漏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从不远处传来：

　　“小许。”

　　许昼闻言猛地抬头。

作者有话说

　　大改存稿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