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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初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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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映轩不想说的事儿,就很难让他开口。
当年关于这点,杨冰其实只有模糊的感觉。
但现在他心里几乎很笃定。
杨冰打开手机看了看,说了一个年份。
他问:是这年的11月对么?
文映轩有点惊愕:你怎么知道?
杨冰说:因为你所有的画都是第二年的。
他说:不知道该说什么。节哀这种话可能太轻飘了。只能说阿姨在天有灵,也会希望你快乐和振作。
文映轩不知为何突然有点不合时宜地想笑:你竟然会说这种鸡汤。
杨冰更出乎他意料地点头:当然。活着就很难不会。
何况我是十岁就没了亲妈的人。
文映轩失语。听杨冰道歉:对不起,我们这种被生活过早痛打的人,就是比较容易麻木。所以可能说话就不够婉转。
文映轩摇头,他想:不会。
沉默中,他慢慢端详起杨冰。
杨冰现在有两百度的近视。平时不戴眼镜。工作和需要仔细视物的时候才会戴上。但说来有点好笑,看电视不一定戴,但做饭他是戴的。因为要精确地切菜。
洗碗他也戴了,所以此刻眼镜还没脱下。
文映轩从来没见过他戴眼镜,就像杨冰从没见过他抽烟。
杨冰本来是有点冰冷难以亲近的长相,戴了眼镜更生人勿进。
所以这样温言软语的样子就更有奇妙的违和。文映轩看得目不转睛。
杨冰说:你看什么?
然后突然想起自己戴着眼镜,于是伸手就取掉了。
他有一点点狭长的薄薄双眼皮瞬间跳出。
那眼睛里平日很少有太多情绪,但私下,尤其笑起来,还是颇显温柔。
文映轩想起高中时,杨冰已经是这样一张喜怒不形于色但又拽得二五八万的脸。所以有时候对自己笑开,就会像变了一个人。
他的心飘过一片记忆的雾霭,一种无法言说的冲动和热切,猛然排山倒海。
他鬼使神差开口:杨冰。你是不是……
杨冰面露一点疑惑。
文映轩说:你听那首曲子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
杨冰看着有点懵,又慢慢领会,张嘴要说什么。
文映轩却突然一偏头,说:算了,当我没问。
杨冰却伸出手,把他的脸扳过来。
文映轩愣住。
杨冰说:对。很难不想。虽然我并不乐意。
杨冰静静望着他,端详的目光落在对方脸上,黏腻,轻柔,仿佛像是一阵突然落下的抚摸。
文映轩觉得这一瞬间很长,那么意外又那么理所当然,他想留住那目光,又想让杨冰转过头去,心乱如麻,嘴里下意识问:为什么……
他没听到答案。
杨冰的手依然几近轻慢摸在他的颊边,并轻轻靠近,用唇扫过了他的唇。
如清风掠过。蜻蜓点水。
两人都霎时怔忪,热血在身体里呼啸。直奔眉梢。
文映轩听见杨冰说:我们毕竟是接过吻的关系。
他说:那是你的初吻吗?文映轩?
又说:那可是我的初吻。
杨冰家客厅是一组带卧榻的棉质沙发,大而厚实。虽然有被小央凌虐的痕迹。沙发后就是落地窗,春夏秋冬都在外面那颗大槐树上留下印记。
这是杨冰最喜欢的家里的地段。
杨冰吻了文映轩,拉开距离,两两相望了一会儿。
文映轩正要开口:那什么……
杨冰听见自己强烈的心声:懒得管了。
他就势把文映轩推进沙发。双手拉起文映轩的双手压在身体两侧。
这种近似壁咚的姿势让两人都一阵晕眩。对视的眼神又似乎透露出一种了然。
文映轩说:你想干嘛?……
他的声音很清明。音量也很平稳。
表情并不像是要反抗。
杨冰说:还用问吗?
他俯下头。压着文映轩,认真吻他。
他不能说没有幻想过今时今日这一幕。但一亲下去就十分深入确实超过了自己的预料。对于人类来说,感官这种东西唤起的效用,永远是无法用思维预料,或者用语言描述的。
文映轩的嘴里有刚才留下的淡淡烟味,只要一舔,就知道存留得非常幼嫩——杨冰的意思是,他肯定不是个真正的老烟枪。
杨冰也不算什么欢场老手,甚至他也好几年没开过荤了。但他可以很有把握地说,文映轩的经验大概还不如自己。
他的回应甚至有一种纯欲感——轻轻地,淡淡的,
尤其感觉到文映轩积极的回应后,更是急不可耐。没有什么必要的,他就扯开了文映轩的外套,在他里面那件圆领衫的露肌部分一通咬噬,听见文映轩在急促的喘息中说:急着投胎吗你……
他------应该是多年后,再次体会到为什么□□对于感情格外重要,又为什么意味着终极的表达。因为这差不多就是人类能够以具象达到的一个极致了吧。
虽然杨冰也并未想好要做什么,比如是否应该在沙发上,如果转移阵地,是不是需要什么连贯的气氛烘托……
还没什么时间细思,他就被文映轩翻身把他压在了下面。
两人四目相对一阵儿。彼此审夺着对方的表情。
文映轩俯身下来,高频率地吻他,连杨冰都不得不觉得,文映轩比他要细腻很多。
甚至吻两下,就要认真端详他一会儿。仿佛在仔细观察他的反应,或者想听他说点什么。
杨冰倒是想说点儿什么来着,但文映轩马上就堵住他的嘴。来来回回,他竟显得比杨冰更会撩人,同时也充满不容驳回的霸道,杨冰意欲揭竿而起,竟然暂时毫无胜算。
杨冰觉得,文映轩的吻热烈,但也很纯情。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千言万语,一种带着点询问的压抑后的喷薄的。让杨冰觉得,他仿佛想这么干已经很久了。
但是他想问什么呢?杨冰并不确定。
不知过去了多久的最后,他们结束了一通耳鬓厮磨。彼此紧紧贴在沙发上,不由自主的喘息。
该抓住的混乱一秒都没被放过,该感觉到的欲望一应俱全,该交错的肢体尽可能的严丝密合,该咽下的疑惑依然苦苦克制。
窗外华灯初上的光线,仿佛突然从他们真空般的二人世界里浮现,文映轩猛地开口:我那时候才18岁不到。
杨冰:嗯?
文映轩说:我当然也他妈的是初吻啊。
那是高三第一个学期的一个晚上。
白天他们班和隔壁班一起上体育课搞篮球赛,差不多快结束的时候,大局已定,文映轩作为前锋却被对面绊了一跤。
两班球队差点为此打起来。
文映轩身高压过了对方的后卫,防他非常吃力,而且他不是球赛的常驻选手,所以不太被对方熟悉。他表现惊艳,长得也惊艳,场上风头几乎无俩。尤其是他天生有种优越感,就很容易引起误会。
怎么个误会法不知道,反正看不顺眼是真的。总之就是只剩点儿补时了,对方防守时突然来了个恶意犯规,文映轩被对方胳膊肘砸了下肩膀,腿也给绊了下,一下摔到地上。
他们这破学校球场就是个水泥地,还沾着点儿连日春雨的潮湿。摔下去文映轩没怎么吱声,倒是旁边杨冰叫了一声,当即就冲过来,对着对面那人一个飞踢。
场上一下就热闹了,也混乱,一哩哇啦的,干嘛呢你?你干嘛呢?滚你妈的,输不起啊你。又不是故意的!……
最早可能有人是去劝架的,又骂又推搡几个回合,就变成群殴了。
用班上女生嫌弃中带着兴奋的语气说就是:对外表现出了史无前例的团结。
在体育老师尖利的哨声和路过师生多管闲事的劝架中,群殴没能持续上五分钟。一片混乱里,文映轩被火速弄往医务室。
因为摔下去时用胳膊挡了下头,所以胳膊必须是软组织挫伤了。然后更严重的是腿,因为落地时下肢尤其是脚腕姿势是扭曲的。
从医务室出来走路就很吃亏了,脚脖子已经肿老高。真的那会儿看着就跟个重伤伤员似的。老师跟校医一合计,得,哪位同学能送文映轩回家?
那只能、也必须是杨冰。
文映轩在医务室外面想了会儿,还是说:那我们出去喊辆车吧。
杨冰后来问他当时在想啥,他说在犹豫是不是叫他爹来接他,
别的同学帮门口喊车去了。那会儿还没有滴滴呢。杨冰扶着他慢慢走到校门口,并不长的距离,因为他的伤,走得很慢。
之前相处时,似乎从来没有哪个时刻,必须倾注这么多注意力。然后因为这份注意力,感官被放大了,而时间被放缓了……
文映轩没伤到的右胳膊搭在杨冰肩上。他基本上半个人都靠着杨冰。
这姿势也正常,但杨冰就觉得挺……不好说的。而且越走越触目惊心了似的。
文映轩也不知说啥,他最大感觉就是挺热。全身每个感觉都在让他出汗,脚腕疼,胳膊疼,走路别扭且吃力。然后杨冰也有点儿让他疼。那个没多少肉的肩膀,宽,硬,他的手还紧紧搭着自己那只胳膊。文映轩觉得他手心还发热。
杨冰是一个掌心很热的人。他有点呆滞地想。
但是——苍天啊。怎么他妈的贴这么近。
然后这条路怎么就他妈这么长。
两人回过味儿来其实挺窃喜这个画面,莫名有点儿甜蜜友爱,但沿途各位看到的表象都是两张臭脸,眼神打量四周的感觉就是“看什么看?”.
事后回头琢磨才知道,那个感觉,可能叫做,不好意思……
更准确但是他们彼此都不会认的一个词儿是: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