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病得不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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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霞铺就的路上，九色流光似缀金箔，日辉照其上，仿若抖落的星子。鸾车行驶，车轮所过处又如剔透琉璃，再言车身，虹桥居后，四周悬挂的几盏玉灯明灭不定，细观，数不清的萤火正在竞相闪烁。
冰绡轻纱浮动间，谢九微看到了那人，银发扬于清风，象征无上地位的碧玉金冠稳落挽着的发，白裳滚金边，腰挂同色玉佩，其下红珠坠青缨。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当属额间描绘的形似云松的图样，以檀打底，深浅不一的青融和祥云的白，最后用极细的彩点缀整体，端雅素静而不添妩媚姿态。
目光下移，制靴的料皆是难得之物，更不论其上绣样所用的线，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奢侈！
再说落地，呦呦鹿鸣与鹤同奏，后面两排弟子全部青白衣衫，稠带束发，红珠点额，就连佩剑都是一模一样。
“城主流霜携全城百姓恭贺慕仙尊荣接掌门之位，今，霞光万道，定，云渺永固，黎庶皆安。”
“云渺永固！黎庶皆安！”
呼声随即雷动，气势着实不凡，可越不凡谢九微越来气，一口犬牙近乎咬碎，恨意滔天的双目紧盯慕清弦不放。
只见鸾车由城门处进，经欢闹街巷，然后在瓦肆楼栏旁停下了。昔日情深的眸蓦然一抬，与谢九微对个正着。
“怦......怦......”
呼吸明明停滞了，为何还能听到心跳声？
不等谢九微想明白，白色人影已经起身，脚尖微动，轻盈一跃，便如展翅的鸟降落到谢九微旁边。
出于自保的本能，谢九微想要退后一步，但念过去，怨愤开始交织。不过一死，大不了再睡千年，转瞬罢了。况二人寿元无尽，他就不信他会一直这么衰，也不信这没良心的龙能始终好运。
正思量，甜香骤然扑鼻，眼前人竟倏地凑近，左嗅右闻，反复几次后犹如确定了什么，站定在谢九微面前，启唇：“虽然你不是我儿子，但我对你格外亲近，拜师吗？徒弟。”
他们都说谢九微有病，谢九微脑子不好，但此刻，谢九微肯定慕清弦也病得不轻，脑子比他更加不好。不然谁能解释初见言他不是他爹，再遇又道不是其子，他真想钻进薄情龙脑袋看看里面是否装了浆糊。
转念，谢九微忽又觉得不对，以他和慕清弦的关系，慕清弦不应有此一问才是。再相视，慕清弦一如过去般眨眼帘，仿佛在说：拜吗？
拜，当然拜。
此等天赐良机，怎有错过之理。
谢九微咚的跪下了，头磕地，干脆利落地叫道：“师父。”
慕清弦摸摸他头，慈父良母般说：“嗯，乖。”
下面一众人：“......”
继任仪式变大型收徒现场，收的还是恶名远扬之狂徒，但念云渺峰于仙宗门派中的地位，流霜及其百姓选择了沉默。倒是执律长老顾见秋提了一嘴，慕清弦略沉思，掀眸又将谢九微打量了一遍，转身道：“我不记得门中有此规定。”
门规确实没有哪条说不能收地痞泼皮当徒弟，只是慕清弦作为云渺峰的掌门，开此先河，底下弟子若效仿，岂不乱套？
何况还是首徒。
不待他再度开口，慕清弦已经重登鸾车，谢九微扶上去的！
罢了，环视周边围观的各派仙师，顾见秋给谢九微安排了站位，谢九微也听话，乖乖巧巧跟在慕清弦的鸾车后。
还是魔尊的时候，天地分三界，天为仙、地归魔、人在两者间。千年轮转，如今已是六界，天在上，地改冥，妖居一方，人又分凡人与修仙者，除此，多了个神界，据传是些不问世事的仙。
至于魔界，他们很大方的将盘踞地，准确讲是封印地给了他。
而论封印地在何处，好巧不巧就是慕清弦掌管的云渺峰——中的天阁下。又好巧不巧，云渺峰坐落在章尾山。
熟悉吗？是的，正是谢九微身死的地儿，也是魔域出入口，更是慕清弦祖宗曾经待的地儿。
随人群返程的途中，拜慕清弦刚给的掌门首徒的名分，谢九微被顾见秋施以术法同行。凌空俯瞰，群山荟萃，重峦叠翠，临近方见藏于云海间的一片建筑。
青瓦玉殿，亭台楼阁，溪泉景观应有尽有。至高台，白鹿先止步，麒麟伏地，慕清弦从鸾车出，仙鹤自散，众人跪拜。
“今，太玄六十五年，”台上男子着墨色绯绣衫，手拿绣金黄布帛，念道：“亦千秋鼎盛之期，云渺上下，承师尊应惜所令，弟子慕清弦天资慧敏，心澄如月，堪继掌门之职，亦宗门众望之所归也，故昭天下以知闻。现，一祈天地清宁，二愿四海无厄，三佑八荒福泽，四接万方之贺。”
余音方落，“参见掌门”四字便如雷霆万钧般响起，山川茂林，百兽祥鸟，就连云层都于正午透星光，当真应了那句日月同辉，星辰共耀。
嗤，谢九微腹诽：故弄玄虚。
却见顾见秋上前和那人轻语了什么，那人顿时望向谢九微，可能是他穿着与旁人格格不入，那人眉心微蹙，说着：“晚些时候......”
碰碰身边站着的弟子，谢九微问：“那人是谁？”
“司阁主。”
“司阁主？”
许是谢九微不解的表情太过直白，又或因为初来乍到，另一人靠过来小声介绍：“师兄刚来有所不知，我们云渺峰，虽称之为峰，其实又分四阁，其中天阁便是归司辰司阁主管辖，像天壑的阵法，星象与祀仪都是经由他手。”
谢九微道：“另外三个呢？”
“长青阁目前是苏寻月苏阁主在任，头疼脑热，修行不慎都可去找她，但难以一见就是。秦炎秦阁主的万象阁师兄应该很快就能见了，弟子佩剑，各种法器皆从那处拿。碎星阁则是掌门居住的地方，除两位长老，鲜少有人去。”
执律长老顾见秋，谢九微知道，另一个估摸就是场上吩咐个不停的老头了。
弟子顺他视线，给他介绍:“大长老苏知年，今年约是三百八十九了，我们云渺峰最长寿的人，厉害吧？”
谢九微道:“厉害。”
道完于心中嘀咕，三百八十九便算长寿了，那修仙者与凡人的寿数也没多大区别。不对呀，目光重回慕清弦处，他不知何时幻化了衣裳，新衣裳没有盛典时的繁琐，纹样朴素却不简单，那材质，一看便是上乘。
再看额间，所绘的云松不见了，眉眼一如千年前初见，谢九微还是很心动。然比心动更令他新奇的是，慕清弦的头发依旧白得似银，在谢九微的印象里，天资卓越的蛟经数百年的修炼可化幻成龙，再历千年修出龙角，此时方才称之为龙，享十万之寿数。
而慕清弦，其身是真龙，其父是仙帝，母亲更是通天的烛龙，且不说他全占，单拎一个出来，都是近乎与天地同寿的存在，怎么会生白发呢？
莫非......这龙觉得银发好看？
环视四周，弟子长老皆为白裳，发嘛，有黑，有花白，纯白的只慕清弦一人。
确实够独特，也确实够好看。
午宴过后，小憩期间，谢九微终于得见“大忙人”慕清弦。云渺峰正殿内设有两处小室，一为方便议事，一为不时之需。不时之需当然不是为弟子们所备，那是掌门专属。
谢九微跟在弟子身后，于门前轻敲，声音清脆，一点不似别处的沉闷。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不待研究，里面传出慕清弦的“进”。
甫一听这声儿，谢九微没愣过神来，慕清弦几时这般沉稳过，他向来上蹿下跳，自在不羁。弟子见状推开门，一张屏风挡住了视线，也挡住了里面的人。谢九微只得独自入内，并且谨守弟子本分，反身把门关上。
此时他背对屏风，忽闻后面一阵窸窣，随后什么东西落到地上了，滚动间，一物变多物。本能反应，谢九微一个跨步，映入眼帘的慕清弦里衣半挂，胸襟大敞，袖子耷拉在臂弯，正直腿弯腰捡着就近的玉佩，如果碎掉的还能称作玉佩的话。
“它坏了，”慕清弦神情天真地说，“你能帮我修好吗？”
以慕清弦的角度看，谢九微衣冠齐楚。以谢九微的角度看，慕清弦何止衣衫不整，他发都没束，而且，而且，大敞的衣襟现在彻底敞了，紧实胸膛袒露在外，两点似红梅般傲立，往下，劲窄腰身更是一览无遗。
谢九微不禁吞咽了涎水，咕噜声在阒然的房间格外地响，慕清弦看着他，问道：“你饿了？没吃饭？”
“不应该啊，”他边捡地上摔碎的玉佩，边说：“方才我问他们，他们说，你去吃饭了。”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慕清弦半蹲在地上，仰起头。
他是故意的，这条负心龙是故意的，谢九微半眯着眼，居高临下地审视慕清弦。任由衣裳挂在臂弯，任由衣摆拖垂在地，还将白皙脖颈抬给他看，美人计，一定是美人计！
他肯定是怕自己找他算账，所以才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故技重施，再于暗中下黑手。毕竟放仇敌在外，不如留在身边来得安全，起码眼皮子底下有所动作他能马上察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病得不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