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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戒断反应 ...


  •   圣诞节前夕,我没有选择离开工作室,因为有一位顾客将预约定在了这个本该在教堂聚会的时段。

      敲门声响起,一轻两重,很礼貌的方式。响度适中,既能够将我从昏昏欲睡的状态叫醒,又不会显得鲁莽急躁。

      “请进。”我用尽可能温和的嗓音说到,从书桌旁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张小姐,欢迎。”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女人化着淡妆,标致的东方面孔在黑色长卷发的勾勒下更显典雅。她脱下黑色毛呢大衣,露出里面的白色短袖双排西装和褶膝裙,双腿匀称修长,脚上的黑色高跟鞋随走动与地板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毫无疑问,阿列格拉·张(Allegra·Chang)是一位迷人的女性。

      她微笑着同我握手,随即按照我的指示坐在房间另一侧的沙发上。我为我们两人倒上了茶水。

      “叫我 Allegra 就好,”她在我第二次称呼她时出声制止:“既然我们是咨询者和咨询师,应该拉近些距离才是,海伦(Helen)。”

      我忍不住笑了,她表现得比我还要了解心理咨询的首要注意事项,看来这是一位很有趣的顾客。

      “那么,Allegra,你是因为什么来找我的呢?”我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表现出适量的兴趣看着她棕色的眼睛。大地色的眼影与她的瞳色十分和谐。

      “当然是因为我有很多痛苦,想请你帮忙减轻或消除它们喽。”她眨眨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痛苦。这个词太常见了,它们从每一位出现在参考资料里的咨询者口中吐出,有些就此消散,而另一些会在游荡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后重新回到他们的胃里,继续完成它折磨宿主的使命。我对这位有趣的顾客十分好奇,她的痛苦是源于充斥着背叛和混乱的情感纠纷?亦或是一个灰暗悲惨的童年?

      总之,我渴望得到答案。

      我亲爱的阿列格拉,我会从倾听开始,你愿意同我讲一讲它们吗?

      当然,我亲爱的海伦,不然我便不会来到这里了。

      “从你刚刚的表情,我看出来了。你在好奇,好奇我痛苦的根源。我猜,你最可能做出的猜测是情感和童年创伤?不不,都不是哦。

      我怎么知道的?哈哈,这些都是很常见的假设。

      迄今为止,我经历的所有爱都给我带来了纯粹的快乐,不论是友人和家人还是爱人,他们给予我的情感都无比美好,令我沉醉其中。我的家庭关系非常幸福,经济上虽不算富豪,却也衣食无忧,生活体面。

      而痛苦在我心中扎根的时候,我已经即将不能被认为是一个孩子了。

      你应当从我的样貌和姓氏看出我是东方人了。没错,我是华裔,至今还保留着祖国的国籍。

      是的,我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本科毕业后才来到不列颠。

      嗯,我们先不聊我来到这里后的经历,我想先让你听到我的故事——那段发生在很多年前的往事,我不断温习、从未遗忘、从未释怀的往事。

      那时我刚过了十六岁生日不久,正在向下一个生日迈进。我极其天真,稚气几乎没有任何褪去的迹象,同时又带有所有成绩优秀的聪明孩子共有的特征——明显的傲慢自大,认为自己能克服所有学习和生活上的困难,没有自己学不会的知识。”

      阿列格拉注意到了我略显迷惑的表情,摆摆手解释:“我们那里的基础教育和这边的不同,同龄人竞争压力很大。对我们来说,成绩就是一切。你很难相信,在那些最荒谬的教师眼中,成绩甚至能弥补一个孩子在品德上的不足。”

      我仿佛看到她脸上划过一抹带有讽刺意味的嗤笑,虽然她的语气平静依旧。

      “尽管一年前初中升高中的考试我没能考上最想去的学校——那是全省公认最好的,但这点小挫折对我带来的影响微乎其微,我对那个暑假沮丧的两个月的记忆已经模糊的不能再模糊。

      我来到了全省第二好的学校,第一次全年级考试就拿到了第二名。随之而来的各种考试中,我的总分从未跌出过二十位以外。九百人中的前二十啊,现在看来也是相当不错的。

      胜利带来的优越感重新在我心中燃烧,我意识到自己依然优秀,初中学习好的人到了高中会一落千丈的传闻没有在我身上映现。

      我用别人十分之一的时间就能掌握同样的东西,他们眼中的难题在我眼中小菜一碟。我像初中时一样保证每天睡眠充足,运动充足,心情愉快。对师长和同学的各种赞美欣然接受,心之所向的大学似乎近在咫尺。

      所有人都认为我会一直领先,一直优秀。

      我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眉眼弯弯,朝我露出一个微笑,然而眼睛却是冷静的,甚至可以用毫无温度来形容。

      “真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啊,多么无忧无虑。

      她知道自己夺目耀眼,可以轻而易举地赢得所有人的喜爱;她期待着每一个明天的到来,因为它们带给她快乐和许多许多成就感。”

      阿列格拉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捧起马克杯喝茶。她的视线从打着旋的几片茶叶转向我,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十分轻松,并不像是什么在回忆痛苦的人,反而像和朋友闲来无事聊些并不会带来强烈情感波动的日常。

      在继续我们的故事之前,我需要向你介绍几个概念,或者说,当时的背景情况,她说。

      “我在高中入学考试中成功进入了生物竞赛班。全国高中生竞赛分为五大类,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和信息学——也就是计算机。不过很少会有学生参与最后一个,基本以前四项为主。每年,选择参与这些竞赛的高中生们会通过省级预赛、决赛的选拔,排名考前的选手进入省队,集训备战全国的最终比赛。

      以我参与的生物竞赛为例吧,全国五十至一百名获得银牌,重点大学可能会在高中升大学的考试中为他们降低入学标准;前五十名则能够与最好的两所大学签约,相当于被直接录取。

      我们的大学选拔考试很残酷,简直是‘战场’级别的。僧多粮少,竞争注定激烈到你无法想象。于是,许许多多成绩优秀的学生和他们的父母老师愿意在竞赛这条道路上赌一把,胜者风光无限,失败的人只能回到原有的道路上,继续度过进度早已过了大半的三年。”

      “请等一下,阿列格拉。”我有些疑惑:“难道这个所谓的竞赛不是在高中的业余生活中准备的吗?为什么你说,‘回到原有的道路上’?”

      “哦,这个啊。因为参与竞赛的学生很多,为了胜出,很多学校会停止他们原有的课程,将所有的时间花费在学习竞赛课程上。”她又笑了,还是那种没有什么明显情绪波动,但让我莫名感到她在讥讽的笑容。

      我表示明白了,示意她可以继续说下去。

      “我讲到哪里了?
      总之,我的第一年高中生活相当愉快。毕竟学业的优秀与否是评判一个人的首要标准,而作为这个标准下的优胜者,没有什么人或事会做出不为我让路的选择。

      高中一年级结束时,我的许多同学已经退出了竞赛班,是我做决定的时候了。去还是留,那是个问题。【注释1】”

      那么海伦,你觉得我是选择继续走竞赛这条小路,还是回到了宽阔的阳关大道呢?

      我认为你留下了,我说。学业对你来说不是问题,你大概率想尝试一种全新的可能性。

      我的确留下了,但并不是基于自身意愿。她收起笑容,凝视着我。壁炉中噼啪作响的火焰映照在她眼中,我看到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冷漠,似乎……似乎过去的她与现在端坐在我面前的女人毫无瓜葛,这种明显的冷漠让我怀疑她是否真的如她所说,在讲述属于自己的故事。

      “我并不想留下,我虽然很骄傲,甚至自命不凡,但我清晰地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板。

      我的意思是,一个人生命中的前十几年唯一能够称得上事业的就是学习,而她又精通于此,怎么可能对自己这方面的能力没有清楚的认知?

      是的,我预见了我的竞赛道路必定是充满荆棘的,破开这些棘刺后,迎接我的大概率也并不是成功,而是平庸或是最糟糕的结局——失败。

      诚然,我有一个相当聪明的脑瓜,但世界上的聪明人太多了。和他们比起来,我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我明白如果我中断手头的学业,一年以后再重拾旧业,我一定无法回到原先的水准,这是注定的。

      十六岁的我畏惧失败,因为它在我短暂的人生中出现次数寥寥无几。我不可能踏上一段注定失败的征程,因此我拒绝留下。
      可我连离开的第一步都没有迈出,便被强行囚禁在了原地。

      父母、老师,甚至副校长都出动了,他们认准了我适合那条我抗拒走上的道路,试图说服我、诱惑我、逼迫我不要走。我的眼泪和嘶吼毫无用处,在他们眼里‘为了我好’的初衷大于我本人的意愿。

      经过了一个多月拒绝、劝说、动摇的轮回后,我妥协了。毕竟我只是个自认为成熟但其实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我所拥有的,只有他人给予我的爱和自身的优秀给我带来的优越感。

      如果失去了那些爱,我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握在手中。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无论我多么不乐意留在竞赛班,心底还是有些许留下的渴望的。那便是我当时心悦的男孩选择了不走,我想离他更近一步。哈哈,多么幼稚的想法,多么孩子气的情感。但那的确是促使我妥协的最大因素。”

      我们一起笑了,我不由得也回想起青涩时期的爱情,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总是很可爱的。

      “阿列格拉,原谅我,我想问一个问题。照你所说,你的父母很爱你,那他们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忤逆你的意愿,近乎强制性地替你做出了选择?”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知道。她耸了耸肩,将一缕黑发别到耳后。爸爸妈妈的确非常爱我——没有人能比他们更爱我,后来他们也为这件事道了歉,不止一次。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做出这个决定。或许是对我有更高的期待?或许只是想让我多学一些东西来填充枯燥的高中生活?可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也可能只是一念之差。

      她继续说了下去。

      “接下来的一年,是我人生的转折点。我并不期待能够向你复原出那段时间的全貌,毕竟语言和文字相比亲身经历是那样苍白,我也不是什么杰出的故事讲述家。所以,海伦,只能请你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了。

      一切和美好相反的词汇都能够用来形容那段日子,一切和快乐相斥的情感都完美适用于那段日子里的我。

      每一天都是重复的模式。自主阅读厚厚的书籍,限时完成一份份试卷,得到糟糕的排名……

      我和另外十一个人在远离所有其他人的建筑里,哭泣着拥抱一次又一次失败。为什么拥抱?因为我完全无法推开它。

      你说那其他人呢?其他人也是这样度过的这些日子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的痛苦和绝望已经快将自身溺亡在其中,这种情况下怎会注意到别的个体?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的状况,正如没有人知道我在悲鸣,我在哀泣。

      学校是半封闭式的,我没有时间阅读,从而就失去了几乎所有排解方式。我只能增大食量,用强烈的饱腹感获得微弱的满足,起码这种感觉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临近最后的比赛日期,我捡到了一只从巢中掉出的雏鸟。有同学劝我扔掉它,因为他们认为照顾这条小生命会影响我的学习强度和效率,他们说它养不大,一定会死。

      出离愤怒的我扭曲着五官对他们骂出我能想到的所有脏话。

      是的,那一年,我从讲话文明幽默的乖孩子变成了说脏话面不改色的少年。我十分唾弃这一改变,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

      小鸟最终被我带回了家,妈妈和我一起悉心照顾着它,它似乎也逐渐熟悉了我们,变得很亲人。

      考完竞赛后,我和两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出去散心,回到家里后,发现我的小鸟死了。妈妈没有查资料就给它受伤的脚上药,它受不住药效。

      我拿着半杯爸爸买的冰咖啡,抱住枕头,锁上门在卧室里从下午嚎啕到晚上。

      后来同学问起那只小鸟,我说它长大了,长得很好,我们把它放生了。”

      阿列格拉的神色有些哀伤。我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继续她的故事。这不是一个我开口的好时机。

      那时我还没有读过纪德的《窄门》,她看着地毯说。“你们要努力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哦,这真的是胡说八道啊!”阿列格拉略带戏谑地感慨:“阿莉莎获得所谓的永生了吗?他们的爱情获得了永恒的生命吗?她因为自己赋予自己的束缚将心爱之人丢入冰冷黑暗的孤独中!我又得到成功了吗?

      路是大的,说明它是正确的,被前人所认证过的,而不代表它通往平庸和罪恶。”

      原谅我,她摇了摇头。有点激动,发表了一些可能违背你们信仰的言论。

      没事,我回答。我认为你说的很对,毕竟你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我面前坐着,窄门确实没有大部分人想象的那样美好。

      “高中三年级的开始,我回归了原本的学业,而此时的大家早已经开始了第一轮复习。

      哈哈,你一定无法想象吧,为了最终的考试,要花上一学年的时间复习三遍同样的知识。

      第一次大考,我位列年级 574 。那时的我没有被这个数字吓到,反而带着黑色幽默嘲讽自己现在的窘态。因为我依然保有对主流学业的充分自信,认为自己可能很快就会追上遥遥领先的大部队。

      我错了。

      哪怕我将睡眠缩减到四个小时,用空了一根根签字笔的墨水,依然无法回到堪称良好的水平。我的眼泪随时都有决堤的可能性,偏偏所剩无几的时间不给我哭泣的机会。我被裹挟着,向早就被自己预见到失败的结局靠近。

      我甚至搜索了结束自己生命的各种方法,发现没有一种不会给我带来生不如死的痛苦。

      我是个懦夫,这样□□上的折磨,哪怕是一瞬我也不愿经受。于是我退缩了,继续被裹挟着,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人或事或观念在推动我踉跄着向前迈步。

      在草草度过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后四天,我完成了万众瞩目的高考。

      说起来可笑,曾经我在不同的年龄无数次幻想过如何庆祝这次生日,成人礼欸,很重要的。可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我的精神已经被折磨到只想尽快完成四天后的考试了。最后在社交平台上简略地发了一段话,配上三张照片了事。

      那时的我想着:我已经是个失败者了,成人不成人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我开口打破了它。“阿列格拉,我可以问一下你的竞赛和高考,最后结果怎么样吗?”

      很好,都很好。她面无表情地回答。竞赛甚至超乎我们的想象。但海伦啊,我并没有为此感到丝毫喜悦——可能在最初得知结果时还是开心的吧,因为和过程中所经历的难以描摹的苦痛相比,这些好结果也算不了什么了。

      我明白了,我说。我会试图理解。

      “你可能会觉得这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我必须付出的代价。”阿列格拉恢复了微笑的表情:“但,别忘了,我并不乐意去走那条路。那时候,我每每在厕所隔间掉眼泪时,想的都是:凭什么我要为了别人的选择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海伦,让我告诉你我当时为何会那样痛苦,又为何会痛苦至今。柔和的嗓音使木柴燃烧的噪声也显得悦耳动听,她交叉双手,靠在靠背上抬起眼帘。暖黄色的灯光在她栗色的瞳仁中映照出如歌的色彩。

      你听说过戒断反应吗?

      只不过他人是停止使用药物,我则是停止感受痛苦。

      十七岁的经历让我从云端跌入泥潭,所有我引以为傲的自身特质都一扫而光,我开始认为自己一文不值。

      成年之前,如果有什么是一直在我生活中占据决定性地位的,那一定是学习。我擅长学习,总能取得好成绩,我对自我认知的正面部分几乎全部来源于此。当有一天突然学习变得不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那个曾经优秀的自己还剩下写什么。

      有些人会称此为偏执、矫情、无病呻吟。但这件事对我的影响是那样的大,以至于从此之后,不论客观或主观上我获得多少赞誉和优秀的证明,我都不再认为自己值得被夸奖。

      有些人会认为我已经足够幸运——想想那些被逼迫的更无处可逃、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可怜孩子吧!为什么我要去品鉴他人的痛苦呢?我既无法为他们做什么,看到他们的惨状也无法让我自己的苦痛消除。我只需要看到我的无奈,我的悲伤,我的自我麻木,这就足够了。

      她的语气一直是平静的,但她如此详尽地剖开自己的内心让我相信,这一定是她的故事。

      就在我思索着如何去安慰她,帮助她时,阿列格拉身体前倾,与我对视。我又看到了她那若有若无的讥讽神情。

      “我已经找过数不清的心理咨询师了,海伦。没有人能帮我解决掉这份累月经年的痛苦,这次,你也不能。”

      我刚想开口反驳,她便将食指抵在了自己形状精巧的嘴唇上:“嘘,听我讲。我没有戒断反应症候群的一系列病理性特征,无论让我填多少份问卷和报告结果显示总会是良好的。

      我没有生病,我只是,放不下这件事罢了。

      我能去责怪谁吗?制度?父母?老师?

      这已经是目前而言最公平、最合理的制度了;而我的父母满心满眼都是我,除了这件事他们堪称模范;我的老师,他从未在我哭泣倾诉是显露过半分不耐,相反,他一直在真诚地鼓励我,试图让我高兴起来。

      所以这件事情没有人是错的,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应对这种情况喽。

      再见了,海伦,提前祝你圣诞快乐。”

      阿列格拉·张从衣架上拿下大衣,从容地扣好牛角扣系上腰带。海藻般的长发在背后轻轻摆动,伴随着高跟鞋清脆的响声,她同我道别,木门在她身后合上。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戒断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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